“知了,知了......”
耳边传来一阵阵的尖锐的嘈杂声,被惊醒却又只醒了一半神的燕回,只感觉自己的心突突直跳的仿佛要蹦出胸膛,但脑子却是昏昏沉沉被笼罩在迷雾里一样。
伸手抱住还未完全清醒的脑袋,又一伸手熟练的扯了被子捂住耳朵,试图把那刺耳的声音隔绝在外,结果自然是毫无作用。
“隔壁到底啥毛病,一天天的尽选奇葩闹钟铃声搞夺命式叫醒。”即使内心愤怒吐槽,但按往日经验,隔壁的闹钟只要响了就是至少三轮循环,赖床是不可能赖床的。
用力睁开犹带干涩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燕回直接瞳孔地震心脏急跳——近在咫尺的是一张男人的脸,一张很是俊朗却绝对陌生的男人脸。
这对独居的她来说恐怖程度简直堪称惊悚片。
但更惊悚的还是周围的环境。
雕花格子窗,精巧古典的木质家具,挂在墙上看起来很“博物馆”的字画,摆着各色精贵器物的博古架,身下铺着锦缎的贵妃塌,这是个完全古色古香的房间,之前听到的嘈杂声响也不是什么隔壁的闹钟,而是从窗外传来的一阵阵蝉鸣,感知到的温度也完全不对
一夜从深秋到盛夏,从简欧风卧室到这雕梁画栋的古典房间,再加上身旁这个双目紧闭,一身略显凌乱的蓝灰色广袖长袍,一头长发用同色发带束起的古装美男。
眼前这一切对燕回来说堪称荒谬。
蓝灰色广袖长袍?燕回忽然发现自己捏在手里的布料可不就是蓝灰色嘛,原来她刚才迷迷糊糊扯过来捂耳朵的被子竟然就是身旁这人的宽大衣袖!
像是被烫到一般的快速甩开手里的布料,她调动起略显麻木的四肢狼狈翻过这个昏睡的男人半跌着下了贵妃榻。
一抬头却见对面铜镜里照出一张七分熟的美人脸,这张脸五官和自己极为相似,年龄却只有十四五的样子。
“好痛!”和镜中人对望的瞬间,脑子就像是被一斧子劈开般急促而尖锐的疼痛起来,无数的信息争前恐后从那道被劈开的缝隙中涌动而来。
“燕回......萧燕回......花园宴会......采莲......”
虽然还有很多信息混乱的纠缠成一团来不及理清,但燕回至少已经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了,若不是她疯了,那就是她穿越了。
挤入脑子的记忆告诉她这身体的原主人姓萧,很巧合的和她同名。
原主萧燕回是江左豪商萧家的三姑娘,年不及十五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在家也颇受宠爱。
今日本是萧家宴请秦家来客,两家也是通家之好,遂秦家来的不止是男客,还有女眷,女眷们的席面摆在花园附近的四时居,宴中她们这些大一点的女孩也互相劝了几盏甜酒。
原主本是觉得略有些酒气上头才出来透一透气,却正巧在花园听丫鬟们说家里那湖莲花开的极好,甚至其中还有好几支并蒂莲,被勾起好奇心的原主就想着要去采了并蒂莲来插瓶。
只是湖中莲花茂盛,原主没找到并蒂莲又见日头浓烈,才随意采了几朵品相还算不错的就转去了离的最近的临湖水榭里纳凉,然后呢......
然后就是现在了,昏沉着醒来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穿越来的萧燕回发现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衣衫不整的躺在同一张贵妃塌上,而若记忆没出错,这处房间正是莲湖上湖心水阁的东厢房。
哦,其实她和躺着的这男人也不能说是完全陌生,在刚才挤入脑海的记忆里,他曾出现过极短暂的一面,这人是萧燕回二姐萧鹊仙的未婚夫。
也就是说此时她和她未来的二姐夫衣衫不整的躺在同一张榻上。
此情此景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原主小姑娘必然是被哪个给算计了,虽然还不知道设局人是谁,目的为何,但萧燕回很明白若此时自己被人“抓奸在床”,那等待她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可人家既然设了这个局,那“抓奸”戏码就随时可能上演。
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奋力扶着贵妃塌撑起身体,站起来后萧燕回才发现相比塌上那男人只是略显凌乱的衣发,自己此时就要狼狈的多了。
发髻松了一大半,发髻上的钗环要么已经掉了,要么歪歪斜斜的勉强勾着发丝,身上只松松垮垮套着中衣,地上扔着的那件杏粉色外裳和绣花长裙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
“该死的。”低咒一声,萧燕回扒了一缕掉落的发别到耳后,又手忙脚乱的捡起地上的衣裙往身上套。
可勉强把衣服穿上后却又发现那衣襟处被扯开了一大道裂口,除了已经破损的外裳,还有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也绝不是她自己一时间能处理妥当的。
那幕后算计之人是处心积虑不给她一点可能脱身的机会。
“就在前面了……水阁……”湖风送来的只言片语让燕回头皮都要炸了,大热的天气背上直接下来一层冷汗。
虽然听的不是很分明,但肯定是有人往这里来了,而直觉告诉她这些就是幕后之人特意谋划过来的,利用她们撞破此处这么一副白日偷\情的场景。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脑子里几乎要被这几个字刷屏了,但面对此情此景萧燕回一时之间还真没想出什么稳妥脱身的法子。
此处叫做湖心水阁,顾名思义是建在莲湖的湖心位置,而这水阁唯一可供出入的是一条连接湖岸的曲廊。
“那水阁里赏莲最好,太太姑娘们必不会失望的。”
萧燕回已经能远远听见曲廊那头的娇声燕语在逐渐接近,别说唯一的一条出路已经被人堵住,其实就算没有外头曲廊上旖旎而来的一行人,她这么一副衣发凌乱的样子也是不可能跨出水阁大门一步的、
如萧家这样的大富人家,院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伺候的丫鬟仆妇小厮,可她如今这幅模样哪里是能被人看到的,但凡她敢露面面临的都是名节尽毁的下场。可若呆在这房里,则更是罪证确凿百口莫辩。
一阵湖风吹来,却让萧燕回在这炎热的气候打了个冷颤,被冷汗濡湿的后背更是感觉寒气阵阵。
那些不断接近的温声交谈和轻柔悦耳的笑声,听在她耳中完全就是一场狂风暴雨的前奏曲。
......
看着前方精巧秀美的水阁,走在最前面的赵氏却渐渐的放慢了脚步,直至停了下来。
她很清楚如果她带着这行女眷进去湖心水阁会发生什么,她此时停下自然也不是出于好心或不忍之类的情绪,她只是觉得就算这亲事是鸡肋也是个光鲜的鸡肋,平白给那小蹄子捡去有些太便宜她了。
还有女儿口中更好的良人,是真的吗?这时候弃了这头,若另一头不成呢?她也实在是昏了头,就算今日之事女儿已经起了头,但到底她也不是没有机会让一切变成无事发生的,怎么就鬼迷心窍被她几句话劝的动了心!
下意识的望向身边的女儿,赵氏眼神里带着犹豫和最后的询问之色。
“娘,咱走快几步吧,这日头晒的人头昏。”萧鹊仙看到自家娘亲的眼神,就知道她那没决断的犹豫性子又犯了,连忙托了她的手稍稍用力的拉着她往湖心水阁走。
今日的谋划是她改变一切的开始,是她大好未来的开端,这一步她必然是要走的。
“是啊,弟妹,我看秦太太和两位小姐都出汗了,咱们走快些。”落后几步正和秦家太太边走边随意聊着湖中莲花的张氏,见赵氏在前头停下了脚步也不由的开口催促。
说完看一眼有些晃眼的日头,又担心起了让小丫鬟带话说去采莲的女儿:“这大热天的,燕回那丫头也不知往哪儿淘气去了,她要莲花吩咐下人一句便是,怎么非要自己去摘。”
“大伯娘,妹妹定也是寻了清凉地儿歇着去了,您就别担心了。”萧鹊仙看了一眼几步之外只开了半扇门的水阁,嘴里温温柔柔说着劝解的话,掩在眼底的却是赤\裸的恶意和看好戏的兴奋。
“大伯娘,我可给三妹妹找了个再好再舒适不过的地方歇息,她一定会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的,一觉醒来还有一门顶顶好的亲事等着她,唉!这世上哪里还有如我这样的好姐姐呢!”
萧鹊仙抬起手里团扇遮了遮脸,仔细思量了一番后又想起,其实几年前大伯娘对秦家这门亲事也是很有兴趣,如今她也算成全了这母女两当年的念想,让她们称心如意。
说话间见到开道的两个丫鬟已经一左一右推门而入,萧鹊仙一双眼更是兴奋的发亮,团扇遮盖下的嘴角也抑制不住的勾了起来。
“啊!”数息之后,水阁内如萧鹊仙预料中一般传出了一声丫鬟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