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远处的蔓延的天际与地平线吻合,整个世界笼罩着一层金色的暖意。
明明在倒春寒的三月青城,林栖觉得空气中蜷缩着一种慵懒温柔。
她走在秦潇的身侧,两人间的距离保持在不远不近的一米左右,前后踏入秦家父母所居住的别墅。
这个地方,怎么说呢?
她从最开始接到这里起就不喜欢,后面搬到雅园后偶尔来到此处也总是浑身不自在。
犹记得伊始,她还鼓起勇气想法设法地讨好秦家二老,与秦潇对她的温柔不同,在他父母这里满心热情换来的总是冷漠对待,她年龄虽小但骨子里也有自己的骄傲,也就不再主动往他们身边凑了。
后来渐渐长大,林栖才明白醒悟,商人向来最看重利益,所以谁会看得起孤女呢。
谁都不会。
给予过她最真切关怀的秦潇都可以说把她丢开就丢开,更遑论别人。
也对,现在想想,她当初多天真幼稚,自以为是地觉得对于秦大少爷来说,她是特别的。
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挑剔的视线再次落在林栖身上,脸颊不易察觉地闪过一抹讥笑。
张雅阑用调羹优雅地喝了一口汤,唉,后悔当初她一时心善就松口答应儿子的请求。
尤其几年前从保姆那得知这小姑娘居然把歪心思打到了秦潇身上,简直是升米恩,斗米仇,不过好在林栖很有自知之明,这几年一直在国外,没听到再有靠近秦潇的消息。
张雅阑目光难掩嫌弃,啧...这穿的什么呀,跟打秋风的乞丐似的。
她放下调羹,声音却温柔带着关怀道:“小栖怎么突然回国了,今天还和秦潇一起回来?”
林栖当然不会觉得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多半是存着试探的心思,她也不想再受无端的指责,疏离地回:“谢伯母关心,我有些私事要回国处理。”
汤勺放下时,说完林栖的目光无意地瞥了眼身边的秦潇。
而秦绍峰在她刚进屋时礼貌地寒暄外,便一直没有开口搭腔。接下来餐桌上陷入了静默,秦家一家三口吃饭姿势优雅餐桌礼仪规范。
林栖的动静显得格格不入,一会不是是筷子碰到碗,就是轻轻低咳发出的声响。
秦潇倒了杯水放在林栖的手边,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张雅阑的嘴角抽动,音调依旧婉转动听:“小栖呀,想来是在外面受委屈了,也不用很激动,要是实在喜欢这些,这两天就在家里住下,让阿姨多做几道菜。”
又是这种用着最为和善的语气,说着最令人不舒服的话,话里话外间无不透露着对她的讥讽。
她自小便领教过这种伪善的话,那个时候张雅阑不是嫌弃她长得瘦丑就是厌恶她毫无长处。
林栖擦了下唇角,声音懒散:“谢谢伯母的善意,心领了您的好意,但不用麻烦,我处理完事情,嗯...顺利的话几日后就会离开了。”
再也不会回来。
林栖刚提起的唇角一僵,余光没有错过秦潇眉宇间的不耐烦,她指尖微顿。
应是也不满意她粗鄙的用餐习惯,虽然男人的举动也如她所料,但转眼间她又起了悔意,后悔她居然想用这种方式反抗,还击小时候的她受过的委屈。
太幼稚了。
张雅阑:“很着急么,如果没有急事,在家里陪陪阿姨嘛。”
林栖放下筷子,挑着眉瞧向女人,静待对方未说完的下文,果然——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如今小栖你也长成大人了,有没有男朋友呀?”
“伯母,您是要给我介绍吗?”林栖灵动的眼眸眯起,像是发现什么稀奇玩具的小狐狸,极富有兴趣的模样。
张雅阑:“如果想认识新朋友的话,我倒是有几位朋友家的孩子,和你年龄相仿,不知你...”
“好呀,我虽然有男朋友,但是也可以没有。可以去见见,我从小就知道伯母的眼光极佳。”林栖坦然自若地说着大言不惭的话。
陡然间感受到右后方的脖颈阵阵发凉,像是来自身侧的审视目光,待她好奇地转过脑袋,男人已若无其事地正优雅地咀嚼食物,一切仿佛是她的幻觉。
张雅阑的脸色明显一变,虽然她的婚姻不幸,但是至少与丈夫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不会像林栖这样明着表现出对感情不忠的下里巴人。
林栖浅笑吟吟:“趁我在国内这几天,伯母您确定好时间地点的话,及时通知我,我先替爸妈谢谢伯母还想着我的婚姻大事。”
猛然间被捧到这样的高度,张雅阑刚想开口要不算了,又介于面子咽了回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晚饭后,张女士让家里的佣人阿姨收拾出一间客房,压下心底的不情愿,“那小栖今晚...”
林栖起身打算告别,她本来就没想再和秦家的任何人打交道,要不是秦潇的一厢情愿,她都不会出现在这里,一顿晚饭吃的别扭极了,若真的再住下,她的余生可真没几日供她这样糟蹋对付讨厌的人。
“不了,我约了别的朋...”拒绝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她跟我回雅园。”秦潇单手扣着手腕的宝石袖扣,接过阿姨递来的风衣。
“这...”张雅阑目光明显不赞同,还想说些什么,对上秦潇不容拒绝的脸色,遂改口道:“还以为你今晚会住在家里呢。”
这几年,她早就习惯了秦潇说一不二的性子,如今每月还能记得回家吃饭,她也该满意,不奢求能进一步改善母子关系。
秦潇:“嗯,母亲早点休息。”
林栖脊背僵硬着,【跟我回】她细细揣摩着秦潇平静无波吐露的这三个字,心如擂鼓。
倘若是两心相悦的年轻伴侣,多少会带着几分暧昧旖旎的情思,而自秦潇口中,仅仅就只是字面的意义。
雅园。
林栖记不太清有多少个午夜惊梦时,她如同游荡的孤魂徘徊留恋着这个地方。
从孤苦伶仃的十岁到伤心欲绝的十八岁,在雅园度过了人生八年,当然这期间绝大多数的记忆是难忘美好的。
秦潇无声但具有压迫感的的目光扫了眼林栖,她刚想启唇拒绝。
秦潇沉声:“舍不得走吗?想留下的话你就留下。”
他绝对是故意的,明明他最了解过往每次来这里吃饭,她都如临大敌般紧张忐忑。
林栖微微恼火地瞪向已穿上外套的男人。
不得不说,他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茶色风衣更显得身材颀长。灯光洒在他的面庞,一双漆黑的眼瞳透着如月霜的冷,不知是因为在家用不着伪装还是谁又得罪了他,男人面色微冷。
随着她的不吭声,一种威压渐渐袭来。
林栖犹疑地立在原地,回雅园的这个想法充满着诱惑力,不待她答应,男人却已利落地转过身。
她想了想,冲秦家父母礼貌地道了别,转过身快步跟着秦潇的脚步。
好像是在十五岁那个热烈肆意的夏天后,秦潇很多时候留给她的都是这样高大宽厚的一个背影。
嗐...从什么时候,他俩关系变得如此奇怪陌生的呢。
林栖思绪飘远。诶,这一切都怪她心生妄念,怪她得寸进尺,怪她...太过喜欢,又没本事让别人心悦自己。
也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间萌生喜欢秦潇的念头。可能是初二时,一群青春靓丽的女孩间流行看《初吻》这部法国电影,几乎班级上的女孩都在羞怯地谈论校草学长,而当时的林栖满脑子想的都是秦潇。
【约会就是接吻。】
十四岁的苏菲玛索俏皮张扬,随心可爱。
十四岁的林栖想到接吻,她特别好奇秦潇哥哥唇瓣的味道,是否如同想象般的温软美好。
放学后做完作业的林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秦潇,他肤白唇红,唇珠还很明显,瞅着十分好亲。
彼时,刚过二十岁的秦潇,气质温润,远不如如今的老成稳重,他再一次捉到女孩望来的视线,眉眼一弯,好奇:“这几日怎么闷闷不乐的,也不爱说话了,是学校有人欺负你,还是怎么了?想说什么直接开口,哥哥保证会帮你实现。”
真的?
那我可以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