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虚地伸手,搭在他手上,上了车。
秦诏心中高兴,并没发现她一瞬间的异样。坐稳后,倒了一杯水,亲昵地递到她手中:“不必这么着急看铺子,如今街上不太平。等我有了工夫,陪你一起细细地看。”
顾晞云心虚地低头喝了一口茶,掩饰道:“你不是说这些铺子都是我的,我想怎么管都成吗?我总得熟悉熟悉吧?趁现在客人少,正好多看看。莫非,你……根本不想让我管这些铺子?”
“你怎会如此想?我只是关心你的安危。”秦诏握了她的手道。
顾晞云展颜一笑:“没事儿。有你在,我怕什么?谁敢来找咱们国公府的麻烦?”
她眸光闪闪,满是信赖。
秦诏心中一荡,整个人像是泡在了暖暖的春光中。
她说“咱们”国公府,她说有他在,什么都不怕。
秦诏嘴角止不住上扬,握紧了她的手:“好,都依你。”
不过是上街看铺子,他多派些人跟着就是了。
第二天,顾晞云又去了布庄。
掌柜的殷勤地给她拿了好几匹好料子,都是今年流行的,湖郡那边出的精细货。本以为她会喜欢,谁知顾晞云只是翻了翻,就跟他要帐本。
掌柜的愣了愣,没想到顾晞云一来就要看帐本。
倒不是说他敢在帐上动什么手脚,只是帐房先生是他的好友,那先生一向记帐乱,每次都是月底、年底盘帐的时候,他与他一块好好理一遍,才往上面递。
这个时候正是月中,不当不正的,那帐正乱着呢。
掌柜的委婉推托了几句,顾晞云更加坚持要看。掌柜的一咬牙,心想,反正她也看不懂,就叫人将那乱帐本拿了出来。
那先生是东记一笔,西记一笔,还有的甚至是记在一张纸条上,用浆糊沾在上面的。
顾晞云无语,这是什么烂帐!
“憨儿,把咱们状元食坊的帐本拿出来给他们瞧瞧。”
今日顾晞云是有备而来,准备推广她的记帐方法。古代记帐方法有好多种,但都是一条一条地将进出帐记在本子上,繁琐,不直观。
状元食坊的帐本则是她按现代的表格式记帐法记的,进帐、出帐、结余,一目了然。
憨儿将帐本递给李掌柜。李掌柜本来不以为然,等看到帐本,一下子瞪大的眼睛。
他虽然有些地方看不明白,但作为一个资深掌柜,他一下子就看出,这种方法比以往的法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激动的手都有些抖了:“这,这,这是从哪儿弄的法子?怎么用?小兄弟能不能细说说?”
憨儿一扬脖:“这是咱们姑娘想出的法子。比原先的法子清楚多了,我与你说……”
对于新式记帐法,李掌柜是心服口服,马上就安排将布庄的账做成新帐。顾晞云在铺子里忙了一天,傍晚才回靖南公府。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晞云每天都出门,游走在各个铺子间,叫他们学新式记帐法,熟悉每个铺子的运作方式。
秦诏怕她累着,叫她隔两日去一次,她也不听。秦诏虽无奈,却也高兴。她这是真心想要管好这些铺子,她把他当一家人了。
顾晞云逃跑得非常顺利。
秦诏派了十几个人跟着她,但这些人都是在铺子门前等着,他们是护卫她的,从来没有想着防备她。
她只是随意扯了个谎,换了一身铺子里小伙计的衣裳,就从后门走了,一直到傍晚时分,护卫的人才发现。
一开始他们还想着,许是有什么事先回府了,或者是去了别的铺子,可到处找了都没有,这才着了急,战战兢兢地报告了秦诏。
秦诏听了既惊又怒,他也没往逃走方面想,以为是什么人劫持了她,立时叫来承天府尹,关闭城门,挨门挨户搜查。又调集国公府亲卫兵五千,一部分协助府兵在京中排查,一部分到京城各门,沿着出京的路线,探查有无可疑人等。
秦诏还给驻扎在城南百里的尹守谦传了信,叫他即刻带兵进京。
他倒要看看,是谁吃了豹子胆,竟敢对她下手!
王府亲卫都是秦诏亲自带出来,忠心不必说了,探查能力也是一等一的,何况顾晞云的伪装并不高明,很快就被他寻到了线索。
秦诏立马派了明卫、暗卫,共百来人遁着线索去追。他自己也准备见了尹守谦,交待一下京中事宜后,亲自带人去追。
却说顾晞云,扮做小伙计出来后,迅速去当铺赎回了原先当的几身旧衣,找了个地方先换了一身中年妇人的装束,搭了一辆送菜的牛车出城。
等出城后,她又换了一身男子衣裳,贴了一副小胡子,将自己的脸涂得黑黄黑黄的,一看就是个病弱的中年男子。
如今京城乱,城外的车不多,好在顾晞云运气不错,花五两银子搭上了一个返乡的商队,商队的头领很着急,快马加鞭,不等傍晚就到了运河边。
坐上了南下的船,顾晞云的心终于放下一了些。
天擦黑时,船到达了一个码头,顾晞云下船找了一个旅店住了一晚,第二日早起,又另雇了车往西而去。
就这样,她有时坐车,有时乘船,几经变换方向,终于在三个月后到达了南边丰州的东阳郡。
快到东阳郡的时候,她遇到了兄妹两人。
那是在去往东阳郡的船上。一个胖胖的商人见妹妹长得好看,出口调戏,哥哥上前阻止。
那商人就怒了,叫人动手打哥哥,他手下人不少,哥哥虽颇有些功夫,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还是被打伤了。
商人扬言要打亖哥哥,最后还是船主人出来说和,那商人才罢了。
妹妹抱着受伤的哥哥哭泣,顾晞云见他们可怜,就拿了自己备着的伤药给他们,一来二云,就与他们认识了。
两兄妹中的哥哥叫杨岁忠,以前曾在镖局子里跟过镖,后来因为得罪了贵人,没法子,只能带着妹妹杨芷梅逃了出来。
顾晞云说自己家乡去年遭了灾,他北上投亲,去了才知道亲戚已经举家搬走了,如今他无处可去,想找一处安稳的地方安家。
三人目的相同,等到了东阳郡,看这里平静安宁,就一起在靠近城边的地方赁了一处小院。
院子不大,有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
正房中间是堂屋,东边一间是主屋,西边一间可做书房,也可做卧房。
顾晞云本想让兄妹二人住正房的两间房子,她住东厢房。
但因为顾晞云出了一半的房租钱,所以杨芷梅死活非要她住东屋。她和哥哥分别住东西厢房。
但西厢房是柴房和厨房,也就是说杨岁忠要住在柴房。
顾晞云如今扮做男子,但本身又是女子,她要是住了东屋,让兄妹俩谁住西屋都不合适。
因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认为兄妹俩为人都不错。再说,住在一起,日子长了,她是女子的事难免会露出马脚。
于是她就又将自己编好的另外一个身世说了出来:父母双亡,因无子被夫家休弃,叔叔想将她卖给老男人做妾,她就扮做男子逃了出来。
杨芷梅听了很是高兴,说:“太好了,原来你也是女子。那我以后就叫你姐姐吧。”
最后顾晞云住了东屋,杨芷梅住西屋,杨岁忠住东厢房。
安顿好后,顾晞云开始打听京城的局势。
其实,在这一路上,她也听到了些消息,但不知真假。
据说,秦诏调了驻扎在城南百里的亲军回京给六皇子助阵,没想到亲卫军统领尹守谦被二皇子收买,趁其不备,刺了他一刀。
秦诏受了伤,大怒,又调了南徐、青洲、郢、齐熙、西平等府的兵力北上。在其辅佐下,六皇子打败了二皇子,登基为帝。
顾晞云觉得调兵之事应该是真的,因为她南下的路上遇到了南徐的军队,吓得她赶紧转向西行。
只是她想不通秦诏为何还会帮六皇子,他明明已经知道六皇子居心不良,想暗害他。
她觉得消息也许不实。但又怕秦诏受六皇子蛊惑,又一次信了他,依然逃不脱书中的结局。
她放心不下,每日扮作男子,去茶馆酒肆打探情况。
杨家兄妹经常跟她一起去。杨芷梅问她为何如此关心朝中的情形,尤其是靖南公的事。
顾晞云想了想,说:“靖南公治军有方,战功赫赫,如今朝局动荡,只有他能力挽狂澜。打听这些事,是想看什么时候能安稳下来,也好寻些营生,挣些钱度日。”
杨芷梅又问:“姐姐从京中来,难不成认得靖南公吗?”
顾晞云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认得。我一个小老百姓,怎么会认得靖南公?”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又有不少消息传来。
新皇在登基大典过后的第二天,被二皇子余孽刺杀,受伤中毒,过后不但身体羸弱,且伤了根本,再无可能有子嗣。
新皇欲封秦诏为摄政王,秦诏坚辞不受,依旧做他的靖南公。
靖南公虽不受王爵,却如同无冕之王。皇帝病弱,朝中政事大半由靖南公处置。
据说他一心治国,宵衣旰食,任人唯贤,将朝政治理得井井有条。
顾晞云这才放了心。他平安就好。
果然,她这个穿书的炮灰女配离开了京城,书中的世界就自己修正,天下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