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啊,我们家娇娇才这么小,咋的就没了呢?你再给瞧瞧吧!要银子,要银子我这老婆子就算是死也给你凑出来!只求你把我这孙女儿的性命救回来……”

    “哎……真不是我不救人,这孩子掉水里久了,别说是我了,你就算是去县里请大夫来也是没法子的!”

    “我这,我这还有银子,求你了……娇娇死了我活着也没啥意思了,倒不如一头撞死!”

    “娘!”

    “哎哟!”

    沈娇是被外头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吵醒的,她意识还没回笼,只想着是哪些个没规矩的宫人闹腾,习惯性的抬手揉了揉额角,唤贴身婢女环儿来伺候自己起身。

    “环儿?”

    嘶哑的声音叫唤了半晌却不见得有一点动静,沈娇疑惑的睁眼,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段半新不旧的横梁,上头挂着从房顶落下的几根茅草,哪有什么金瓦琉璃,椒房帐暖?只余一副狼狈的模样。

    外头的日光从简陋歪斜的破木窗里透进来,照出这屋内溢满的尘土。

    沈娇刚吸了一口气就被这腐朽潮湿并着些泔水味的尘土呛的猛咳了几声,胸口传来一阵阵的灼烧痛,嘴里干呕着咳出了几口水来。

    她忙用手捂住鼻子,不想再闻这味道,谁知道却意外瞥见了一只稚嫩的小手,这手虽说还算得上白皙却十分瘦小,指甲缝里还有黝黑的泥土,并着些干燥的裂痕,显然不是已经年方三十,养尊处优的当朝贵妃沈娇的手。

    这是……

    猛然坐起的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又无力的倒了下去。

    她不是死了吗……被自己信赖的唯一亲人给毒死了。

    死的那样的狼狈,那样的丢人!

    沈娇恨恨咬牙,硬是将苍白的嘴唇咬出三分血色,巴不得将上辈子的仇人剥皮抽筋,却也一时摸不清现在的状况。

    身上盖着的打满补丁的破被褥,身下垫着的扎人的破茅草,还有屋子里那坑坑洼洼的地,无一不昭示着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乡下的穷农户。

    而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孩子?

    就在沈娇权衡着自己目前处境的时候,外头的喧闹声却越来越大。

    为首的老婆子死死的拉着那瘸腿大夫的袖子,死活要他进去再看一眼自己的宝贝孙女儿。

    围观的乡亲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开口劝说。

    “沈婆,你这孙女儿命不好掉下水了,王大夫也没法子,别为难人家了。”

    “就是啊,为难大夫有啥用?”

    其中有一个妇人附和道,末了她瞥见沈婆子硬要塞进大夫手里的碎银子,眼神都直了几分。

    这可是碎银子,村里几户人家能拿得出来的,平日里能拿得出一小串铜板都算阔绰!

    “你瞧那沈婆的样子,这沈家女娃我看是没盼头了,还舍得拿碎银子出来?啧啧,她家老三还没成家吧……”

    “少说两句!沈婆把她孙女儿看的和命根子一样,担心她听到了撕了你这张嘴!”

    见这王家的嘴里没几分把门,边上的妇人连忙低声提醒了几句,想到沈婆往日里那泼辣蛮横的劲头,便是有些看热闹的心思也收拢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触霉头。

    “娘!娘!娇娇醒了!”

    就在沈婆子和大夫拉扯之间,沈家里头传来一阵欣喜的喊声,沈婆子愣了一瞬,眼神中露出喜色,忙松了大夫的衣袖一骨碌从地上窜了起来,一阵风儿似的卷进了屋内,全然不见方才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了。

    沈娇才缓了缓神,正想要下床出去瞧瞧,谁知道就瞥见了一个戴着头巾的妇人边抹着眼泪边走进来,瞧见自己的时候她眼神一亮,忙冲上来抱着自己仔细看了好几遍,才冲着外头喊了几句,一时间好几波人陆续涌了进来,本就沉闷的屋子里又多了些汗臭味,熏的她险些直接背过气去。

    为首的老婆子眼眶通红,只当沈娇这幅要晕不晕的模样是因着落水的关系,心疼的抓着沈娇的手来回摩挲。

    就连前世最亲近的大宫女环儿都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她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却在那泪眼婆娑的关切目光中愣住了。

    “娇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要是走了你让奶怎么活?”

    沈娇只装作没缓过神的样子,忍住了想把手从这个粗粝的手掌中抽出来的冲动,半眯着的眼暗暗关注着周遭人的一举一动。

    老婆子的边上站着一个面色粗犷的大汉,一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模样,眼神中却也露出几分克制的欣喜来。

    “娘,之前那算命的说的没错,我们沈家唯一的女娃就是菩萨的弟子,这可不是菩萨保佑!”

    “是,是,就是菩萨保佑,晚点你们都跟我去给那菩萨像磕头!”

    沈婆子笑开了花,瞥见边上的头巾妇人还在抹眼泪,顿时有些不满道:“哭什么,也不知道赶紧把药给端来,老大你去外头拦着大夫,叫他进来再瞧瞧,可不能让娇娇有一点儿闪失,否则菩萨定然要怪罪我们沈家!”

    片刻功夫,沈娇就理清了现在的情况。

    吆五喝六,气势凌厉的像是宫里管事婆子的沈婆瞧着便是家里最能说上话的,而那头巾夫人便是自己这个身子的娘,那个看着就窝囊的庄稼汉就是她爹。而这一家子之所以这么宝贝着她一个女娃,不过是因着当年有个算命的路过村子,给还在娘胎里的沈娇算了一卦,说她是菩萨身边的童女,下凡投胎历劫的,再加上沈家这些年运道不错,日子过的好了不少,一家人倒也对这话深信不疑。

    而昔年尊贵无双,宠冠六宫,就只差一步成皇后的沈贵妃沈娇,一朝生死,黄粱梦醒,成了乡下庄户家里的村女沈娇。

    巨大的冲击让沈娇面色有些不稳,那沈婆子瞧见了,一边催促沈二娘将药快些端过来,一边着急忙慌的开口询问:“娇娇,快和奶说,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奶!”沈娇回过神来,霎时扯出一抹笑。

    这是她上辈子的习惯,现如今重生一遭还是摆脱不掉这下意识讨好人的做派。

    不过瞧着周遭的样子,她也有些摸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归是不能先将人给得罪了,剩下的往后再细细筹谋应对。

    “菩萨刚才问我要不要跟她回去做神仙,我……我说我舍不得奶,不回去,菩萨就让我回来了。”

    “哎哟,俺的心尖尖啊,奶没白疼你!”

    听到沈娇的话,沈婆子丝毫不怀疑她是在瞎扯,反倒是深信不疑,眼眶通红的抱住沈娇,只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却没注意到沈娇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沈娇或许是养尊处优的妃子,但却不是个傻子。

    她本就是朝臣养在府上的瘦马,胡乱套上个养女的名头就送进宫讨好皇帝。

    后宫那样吃人的鬼地方,没点儿心机手段如何活得下去?便就是那朝臣家中,当初一道被养着的瘦马就有七八个,可最后只有她被送到了宫里,其余的不是草草送了那些莽夫,便是……总归都没什么好下场,她们这些女人于那些人来说,不过就是个低贱的玩物。

    可虽是个弱女子,沈娇却总能知晓如何让自己活得更好。

    这乡下人家,她看不上却不妨碍她卖乖讨巧,毕竟现在自己的处境,想要活得好也只能靠眼前的沈家人。

    思虑之间,那瘸腿的大夫几乎是被沈二郎硬扯着进来的,瞧见沈娇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坐在床边,眼睛瞪得老大,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最后胡乱开了些药,连银子都没拿就走了。

    沈二娘将药端出来放桌上凉着,正要回头把院门关上,就听得外头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二婶子,我能进去看看沈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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