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舟轻的神情表现得越发忐忑不安的时候，姜亦歌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
她伸手轻轻接过那张写着888的金色房卡，垂眸看了许久后才掀起眼睫，勾唇轻笑出声：“你能做些什么呢？”
舟轻确定自己表现得够聪明又不太聪明，毫无保留地拿出自己此时最吸引对方的优势：“云壤集团半个月后的新品发布会在形式上会做出创新，特邀嘉宾也不只有本行业的合作方。”
若只是一场新品发布会当然不会引起姜亦歌的关注，但只要能在其中做出一些改变，从中可以获得的东西就不容小觑了。
舟轻默默计算着等会儿要向姜亦歌索要的“帮助”，在算清后也如愿以偿地听到对方的声音。
“你需要什么帮助？”
————
从餐厅出来，舟轻坐上送她来的那辆车。
驾驶位置上的姜四热情地向舟轻进行自我介绍，刚刚姜亦歌让他送这位舟小姐回去的时候，他就看出来姜亦歌的意思了。
又策反一个！云壤迟早要倒在他们环科的脚下！
正说得起兴，姜四突然想到父母曾经告诉他要多听多做少说，又联想到被同事说过话痨，而此时后座又非常安静。
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情之后他逐渐降低自己的声音，趁着等红灯的时候从后视镜往后看，却看到一个明媚的笑容，并在下一秒对上了后座上舟轻的视线。
“姜似海前辈，非常高兴认识您，也很感谢您能送我回去，不知道前辈能不能为我介绍一下环科呢？我对环科的了解还不多，想多做做功课。”
姜四听到对方轻柔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紧张，他感觉到自己脸上逐渐升起的热意，表现出了与他严肃的外表截然相反的青涩：“不用叫我前辈，大家都叫我姜四，你也这么叫我就行。”
说完，不等舟轻再开口说些什么，姜四立即开始滔滔不绝地为舟轻介绍起环科集团。
舟轻听了不到一分钟就根据姜四话中的内容判断出他刚进入公司不久，所以才可以同时表现出对公司异常的热爱与浅显的了解。但她仍旧做出认真听讲的姿态，适时地点头提问，引导着对方说出更多内容。
024看着舟轻朝着与原剧情相反的方向走，一时间不知道是要控诉舟轻对别人与对它完全不同的态度，还是要问她怎么知道云壤的新品发布会要创新，或者是要先问对方这种做法的用意。
计算了一下三个问题的优先级，它还是决定先问最后一个问题。
“不是，你怎么……跟她扯上关系了？”一直到舟轻从餐厅出来，坐上送她来的那个男人的车， 024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舟轻会主动和一个连炮灰都称不上的角色建立关系，明明它说的是和主角或者反派打好关系！
就像024搜索的那样，舟轻内心并不想搭理024，但它身上确实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再加上她现在心情好，所以并不吝啬花一些时间敷衍它。
“你不是说她是反派的妈妈吗？我跟反派的妈妈混熟一点，以后最起码能被反派罩着多活一会儿吧。”
事实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在舟轻听到原剧情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为什么原身成为反派父亲的情人后会死在反派的手里？原剧情中可没有说反派还有为母亲出气这一美好品质！
为什么她偏偏在这个时间进入了这个世界？难道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
为什么在她见到姜亦歌后又出现新的人物介绍？这是原剧情的bug还是新拓展的“地图板块”？
为什么原身作为一个毕业于普通学校且没什么能力的人会进入云壤？若是被人安排的，那她最终的死又到底是成为了被谁抛弃的棋子？以及为什么原身记忆中没有这部分内容？
最后，既然故事剧情和人物角色已经定好，为什么系统又给她提供通过帮助反派干掉主角来存活的建议？干掉反派她能理解，可是为什么怂恿她干掉主角？难道所谓的主角和反派也另有深意？
不过024显然并没有对这个世界和自己给出的资料产生什么质疑，它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舟轻为了应对被反派杀死而做出的选择。
“那倒也是，”024听她这么说一下子就明白了，又恢复原本趾高气昂的德性：“那你现在选择的路就是帮助反派打倒主角咯？”
024继续问，虽然是机械音却也能听得出心情很好。
“嗯，对啊。”
舟轻一边听姜四的介绍环科的现任总裁姜亦歌，一边在记忆中挖寻更多信息，但除了一些原身家庭的基本信息、原身近一个月与顾总以及周围同事的相处之外，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面对这个与现实相似却又未知的世界，舟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到新地图开荒的玩家，区别是她知道自己这个角色原本的结局，现在她能为自己选择另一条路。
帮助反派？对啊，按照024的说法，她自己不就是反派吗？
——
回到公司后，舟轻立即去跟人事汇报自己刚刚外出的事情，得知已经有人为她申请了移动办公。
但舟轻刚来公司不久，这是她第一次申请移动办公，还需要补充一些信息。
024并不知道舟轻刚才的内心活动，它还沉浸在自己的阶段性胜利中，在反应过来后扬眉吐气般开始嚷嚷：
“我早就跟你说了，你只要任意巴结好男主或者反派中的一个人，总能多活一会儿的，说不定最后都不会死。最开始还跟我阴阳怪气，你这不还是得听我的？我计算的结果准没问题！”
在按照人事的要求填写表格的时候，舟轻分出心思回复024：“那你计算一下我能活着通过所有世界的概率。”
舟轻刚提出自己的请求，就听见024滋滋啦啦地发出一些电流声，等到她表格都填完了024才小声回答：“我说了呀，算不出来。”
“伟大的024系统怎么会算不出来？概率是0对不对？”舟轻回到工位，选择性地回答了几个刚刚帮助过自己的小李问出的一些八卦问题，在脑海中问024。
这下连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都消失了，就在024搜索了一系列鼓励人类的话想对她说的时候，它听到舟轻又开口：“比起这个，其实我更想知道你们到底是希望我活，还是更希望我死？”
舟轻从她出车祸那天与024建立联系后就想知道这个问题，按照024的说法，舟轻原本所在的世界是一个无CP大男主世界。
世界的主角是一个孤儿，凭借着自身努力和气运一路走到了顶峰，成为那个最著名的商业大佬。
既然有人要往上爬，自然就会有人被挤下来。
舟轻所在的舟家就是要被主角挤下台、成为主角垫脚石的存在。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舟家人就是阻碍主角往上走的反派角色，当然也包括舟轻。
024为她讲解了一系列设定，却仍旧没有解答舟轻的疑惑：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地出车祸死亡？为什么又要给她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她在这个世界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面对舟轻的这些问题，024只说这是机密，之后就给她发布了任务：舟轻将会在一些小世界中扮演必死的炮灰，若舟轻能改变自己死亡的结局顺利通关，就能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而在为舟轻传输资料以及提供建议时，舟轻能感觉到系统一方面觉得她不可能通关，一方面又好心地为她提供“可行”的路径，其中024最常说的办法就是巴结男主或者反派，然后帮助一方干掉另一方。
但每当舟轻问它成功率这个问题，024要么装死，要么就顾左右而言其他，总是不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
这次也是这样，自从舟轻问了这个问题后，024就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好在舟轻也没打算在这次得到答案，她整理完自己的工作后就等待着顾总来找她。
毕竟是给了自己房卡的，今天总会联系她。
等待的时间里舟轻又翻出自己工位上之前的资料查看，越看越想吐槽这个世界的不合理。
原身才来云壤一个月，而且只是众多秘书中的一个，连小助理都算不上，竟然就已经能接触到公司最新合作项目的规划和数据了！
如果是在她那个世界，这种公司根本就活不到把公司大楼装修好！
舟轻简直要被气笑了，她的内心认为自己原来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都是被设定好的这件事情本身非常荒谬，与此同时她又感觉到莫名的悲哀。
察觉到自己情绪波动过大，舟轻立刻将心中不好的情绪抹去，从而避免自己的思考受到干扰。
既来之则安之，换个角度想想，这个世界的一些设定虽然看起来可笑，但对于她而言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作为舟家这一代中公认最优秀的存在，舟轻从小就开始接触一些生意场上的东西，舟家的人也不觉得生意上的腌臜事不能让孩子知道，如果自家人不教，之后进入社会了总会被迫领会。
因此舟轻虽然没有亲自上手做过一些事情，却也熟知其中的手段和道理。
在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三个小时，她已经初步构思出了一个 “反派养成”的计划，虽然开头有些小变化，但这不妨碍她施行计划中的第二步。
——
舟轻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七点多，收到顾总微信时她正在家中和原身的父母一起吃晚饭。
要想在一个地方立住脚，首先要弄清这个地方的势力分布情况。
对于这一目的，除了向各个势力内部人员打听之外，就只有成为其中之一的合作方这一方法能最快达成了。
因此舟轻在从记忆中了解到原身父母正在经营一家名为轻喜的中小型礼仪服务公司后，就将这一放在手边的资源列入了计划内，并决定今天晚上就回家和父母说这件事。
有一个现成的工具可以使用，能省时省力谁不乐意？
看到手机上对方问她什么时候到的消息，舟轻对于这位顾总的能力和话语权又重新做了判断。
姜亦歌今天下午找她这件事虽然只有几个人知道，但作为公司的现任总裁，他竟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看来姜亦歌的能力以及这位顾总的废物程度都比她想象的要强。
既然顾总不知道，那舟轻可发挥的空间就更大了。
和正在用餐的舟父舟母打了声招呼，舟轻走到后院的小花园直接给顾总拨去了电话，铃声响起不到三秒就被接通了。
不等对面的顾原问什么，舟轻面不改色地开始瞎编。
“顾总，顾太太今天下午来找我了，我的房卡被顾太太抢走了，也不敢和您说……”
十分钟后，舟轻在对方的安慰声中提出自己的请求：“顾总，我知道自己背景差，但我也想证明一下自己，这次公司新品发布……”
没等舟轻往下说，电话那头就传来了男人的承诺：“你放心，我明天就让小张把这件事交给你，再让她全力帮助你完成，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
被舟轻的话术唬得一愣一愣的024终于知道了它白天没有问出的问题的答案：舟轻怎么知道云壤的新品发布会要创新？并且知道在哪方面创新？当然是因为她要进行创新！
在服务舟轻之前，024收到过舟轻的所有资料。
出身于云城数一数二的豪门家族，从小各种天赋拉满，不仅努力上进，而且气质出众、知书达理，对待任何人都能体现出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包容与尊重，也因此从小到大舟轻身边的家人、朋友、同学都对她偏爱有加。
其实到了这个世界的舟轻也体现出了她在外人面前完美的那一面，比如在姜亦歌面前，或者是在姜四面前，而现在她又表现出了自己狡诈的那一面。
024立即将此记录下来，并且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若是那个人见识到舟轻的这一面，意识到舟轻与他身边那些狡谲奸猾的人一样，会不会后悔用自己的一切为舟轻换取一个可能性几乎为零的重生机会？
024不理解人类的感情，但它的计算结果为“会”，原本还对舟轻感到不满的它开始期待两人在这个世界相遇的场面。
或许一切真的就如同它们所计算的那样——相看两厌、互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