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应迅速,侧身避过。
力道十足的箭矢划空,箭羽擦着红艳的杯身划过,酒杯应声落地。
瓷白的碎片中,酒液溢出,在地上发出迅速冒起许多白泡泡,明显的腐蚀声极为刺耳。
两人皆是一惊,同时抬头看向对方。
不待反应,提剑的黑衣人破门而入,直奔崔令晞而去。
崔令晞自知自己在武艺上的真才实学少得可怜,打不过就只有躲。
残废就残废!
迅速拉了一把轮椅上的人,她向后躲去。
指望一心想她弄死她的人救自己,她也是没路了。
元无赦本来打算顺势而为,借刀杀人。
眸子撇到箭矢上的花纹时,半出鞘的剑利落划出。
护在崔令晞身前的剑十分迅速,灵活,锋利。
招招拆解又招招致命,数个刀光剑影的回合下,男人似乎被逼急了。
不顾生死,刀锋的防守改为直逼崔令晞而去。
利器刺进血肉的声音传来,即使身受重伤,黑衣人刺向崔令晞的刀锋丝毫未偏。
眼看刀锋已经到眼前了。
千钧一发之际,元无赦用力拉了一把身后的人。
一阵天旋地转后,崔令晞闻到淡淡的香味,好像雪中春信的味道,冷冽中的生机,伴着有力的心跳声。
等等,心跳声?
【恭喜宿主,完成第三个任务,成功嫁进王府,第一关圆满结束,精力值加8,经验加6,您将有三天休息时间,三天后,开启下一关】
电子音播报完后消失不见,房间里的声音愈发清晰。
燕回带了侍卫进来,黑衣人见动静闹大了,从窗边一跃而出,后面派了几个人去追,燕回跪在原地没动。
崔令晞愣了一下急忙从元无赦的衣襟上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感谢。
她的新婚夫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侍卫走了。
她不知道人去了哪儿,看着迅速离去的背影,事态应该很严峻。
好好的大喜日子就这样过去,两日后摄政王悍夫的名声可算在京城里传开了。
“唉,我可听说大喜的日子,王爷新婚夜直接打了新妇,夺门而出。”
“何止,落地了,那可不吉祥了。”
“还有说王爷的洞房花烛夜是在软红居过的,这岂不是一夜红烛数娇娥。”
崔令晞坐在花丛后,听着丫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她的悍夫怎么凶残风流,从小石桌上的白瓷盘里拿了一颗葡萄进嘴,很甜,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不用做任务的心情就是爽!
“看着不像,王爷对李姨娘就宠爱——”
“都在这儿偷什么闲,李姨娘到了也不行礼!”
脚步声渐进,李姨娘的丫鬟云儿脆生生打断话头,扶着一位身姿绰约的粉衣姑娘缓缓走来。
只见李姨娘一张鹅蛋脸上眉如远山伸展,尾部上挑给人以妖媚,狭长的桃花眸下鼻梁高挺,额间的粉色花钿照应头上金凤步摇中艳丽的大牡丹,好看的是那张嘴,真真假假什么都说。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美人兴许是丈夫房里进了新人,眉头微蹙,尽显愠色。
小丫鬟不敢说谎,巧妙道:“我们听说王爷不喜欢新来的王妃,昨夜并未留宿府里,可见王爷最喜欢的还是姨娘您。”
李纤酥语气不显,面上肉眼可见地柔和起来,自己父亲身居要职,后院大权也还在她手里,可见王爷心里还是重视她的。
“王妃毕竟是的主子,不可乱嚼舌根,都下去忙吧!”
崔令晞看李夫人一副知书达理,温良恭让的样子,心想这元无赦真是大权在握,她不是没听说过云昭的朝政,本以为李家肯定会站稚帝那边,想不到李家宁可自家女儿委屈,也要和元无赦捆在一起。
女子是楔子,亦是弃子。
在小丫鬟要下去时,她及时现身,满嘴谎话的人就该受到一点点惩罚。
小杏也很会做表面功夫:“王妃到,还不快行李!”
李姨娘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心里一下没底,这人什么时候到的?听到多少?所幸刚刚没说什么。
她脸上堆起笑容,浅浅欠了下身子:“姐姐安,昨日姐姐入府,我等本该今早前往请安,可听说姐姐伤着了,便没去叨扰,还望姐姐见谅!”
李姨娘欠着身子,迟迟不见崔令晞叫起来,久了身子微微发抖。
不知过了过久,崔令晞才轻启朱唇:“妹妹见怪,姐姐刚刚看着这小丫鬟脸色青的厉害,行礼也站不稳,一时出了神,害得妹妹蹲许久,还望妹妹原谅。”
柔声说完,崔令晞还嫌外人见着不够温婉,亲自上前扶李纤酥起来。
李纤酥看着笑意盈盈的人,心里的火一下也发不出来,她甚至看不懂这女人是装的还是真的?
要说装的,她不得不佩服这人的演技,要说真的,这也不现实。
不是说这女的是傻子吗?
这么想着,刚刚的小丫鬟扑通一声跪下去,连求饶命:“王妃,今日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无意冲撞了王妃,还望王妃责罚。”
崔令晞看着小丫鬟白净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心说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元无赦听见这样乱嚼舌根可不是要乱棍打出去。
不过她不在意那所谓的恩宠,只要能好好完成任务,元无赦别一天想取自己的命,她就心满意足了。
“无妨,今日我初入府,就当听个乐子,下次注意就是了,要放王爷听去,肯定好一顿罚的。”
崔令晞见小丫鬟听到王爷两字,脸都僵了,心里不得不感慨元无赦狠厉。
她余光突然扫到走廊元无赦穿一身黑衣,后面跟了一个笑容婉约的姑娘推着轮椅向这边来。
抬眼,李纤酥站在自己不远处,脚背外翻,已经准备好摔倒了。
这么心急?是在担心后院掌权?
粉色身影伸过手来,还没下跌,崔令晞猛地一拉,两人双双倒地。
还没从变故中反应过来,趴在崔令晞身上的李纤酥就看见身下的人一脸委屈,眼睛湿润的问自己:“妹妹,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有意的,可你能不能先起来,我的腿好疼。”
回头,元无赦的轮椅停在一步开外处,看不出表情,只是盯着眼前的画面。
崔令晞似乎才发现来人了,一幅我见犹怜地说:“王爷,你不要怪罪妹妹,她也是无心的,我的腿宣太医看看也就无碍了。”
作势拉了拉元无赦的衣袍,本以为这人会顾着后面的姑娘,没成想这人幽幽地看了自己一会儿,然后在众人的惊诧中扶起她。
“怎么会无碍?你刚刚进府腿就伤了,本是我的不是,怎么会叫你病情加重!”
“燕回,宣太医,本王亲自陪王妃看诊。”
崔令晞靠在软榻上,能闻到独属于这人身上淡淡的香味,除了雪中春信的味道,夹杂了浓烈的中药味。
安静的诊断中,崔令晞听到对面传来问句:“王妃可是迷恋上本王的被褥了,这么入神。”
崔令晞感慨这人不仅演情真意切逼真,还风流,后面跟着两个美娇妾呢,还这样光天化日的调情。
要不是形象不能崩,她真想甩一巴掌过去。
放柔声音,崔令晞作势往元无赦身上靠:“王爷疼惜妾身,妾身受宠若惊,在想如何报答王爷的好。”
元无赦看怀里温顺的妻子,眼角还残留一丝没散尽的恼怒,自从知道这人可能和母亲生前有关,他倒觉得这人也没那么讨厌了。
反而觉得有趣,本着深情夫君应有的样子,逗了一下:“王妃真的想要报答,早日给本王生个孩子,那就是最大的报答了。”
崔令晞看着那张笑意的脸,真的有点忍不住想上去撕了。
那么想要报答,就送你一份大礼。
指甲搭上后脖颈,白色的药粉无声无息落进被褥,她对着那张好看的脸娇羞的笑回去。
太医站起来拱拱手,面向元无赦说:“王爷,王府的脚腕只是轻微扭伤,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按时服药即可。”
挥挥手让人送太医出去,元无赦似乎才想起来旁边站了两个人。
李纤酥对上元无赦的视线,心里有点没底:“王爷,都是妾身的不是,看着王妃摔倒想去扶一下,没料想自己没站稳,反倒害王妃重伤,妾身愿意领受惩罚。”
元无赦没定论,把处决权让给崔令晞:“你既伤到的是王妃,那还看王妃怎么想?”
崔令晞看这人说得真切,眼含愧疚的看向自己,倒不忍借机重罚,都是利益的牺牲品,何苦彼此为难。
况且当下她才进府,借机重罚肯定引起不满。
“妹妹有心为姐姐,姐姐怎好罚你,如果真要罚,就罚妹妹多来陪陪我,免得我刚来这边,人生地不熟的。”
李纤酥没想到这样容易脱身,只是怀着诧异温婉的说:“姐姐大人大量,妹妹感激不尽,以后自当常来陪姐姐,还望姐姐到时候莫嫌妹妹烦。”
一场小小的风波在两人的虚假笑容里落幕。
只是没成想还没到晌午时刻,摄政王夫人被推到的风声不胫而走。
“摄政王真是心狠手辣,这王妃刚来不过半天,腿就伤到了。”
“不是李夫人推倒的吗?听说摄政王还陪王妃看诊了,依我看摄政王没传说中那么残暴!”
“你懂什么,陪着看诊不过是怕落一个悍夫的名声罢了,况且这李夫人背后是谁?不正是摄政王吗,这样明目张胆地伤人,不是摄政王授意的,她敢吗?”
元无赦走在宫里的甬道上,听着不远处小宫女的窃窃私语。
今日本来还是新婚告假,他不该上朝的,谁知他的新王妃动静实在大了点,不过一天半,满朝文武皆知他凶妻。
这婚约本来就是两国和睦的代表,如今这局面,怕不是临国来信质问?
昭明殿中,冰块散出的冷气让温度降得很低,元无赦一时感觉周遭有点凉。
“皇叔,今日是你新婚期,本不该贸然召你入宫,可今早上朝各大臣纷纷上议,说皇叔……”
小皇帝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着面前不卑不亢的人,心里没由来的有点没底。
可还是表面镇定道:“谢丞相午后来说皇叔苛刻新妻,致使新王妃腿部重伤。这本是你的家事,我不便插手,可这场婚姻本就代表两国交好,皇叔这样做,只会让临国以为我们没有诚意。”
“皇叔贵为一国权臣,一举一动都代表国家,享天下食禄,就该为天下思虑,做好榜样,不可行止荒诞,叫天下人耻笑了去。”
窗外的阳光很明,照得花草很蓬勃,元无赦站着没说话,冷着脸。
小皇帝看得心慌,但又拉不下脸。
父皇去前把自己托付给这位传说暴戾的皇叔,本是希望有一位好的辅佐大臣,可近年来摄政王的权力越来越大,有时候他的话还没有摄政王有用,不可不防。
元无赦表面面上没表情,倒不是有意晾着稚嫩的帝王,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只是他突然发现背部有一点点刺痛,起初只以为是错觉,现下愈加明显,肌肉小片小片的抽疼,像是刀锋滑入的感觉,冰凉,刺痛。
末了,他没听进去多少,面色隐忍不善的留下一句:“谢家之言,皇上少听的好。”
疼痛在身,元无赦脑子还不算太糊涂,谢家什么算盘他一眼便知,拉拢他不成,离间他和皇帝,这样的把戏未免拙劣了点。
嘶,背后就像火烧着一般,灼烧感蔓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