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开场

    相传五百年前,中原之地以东有一岛屿,名唤蓬莱岛。岛上有一仙人,名唤不死道君。

    不死道君一手炼药术,夺天地之造化,能生死人肉白骨,引得当时权贵趋之若鹜。更不乏皇亲国戚倾家荡产求取一粒仙丹,更有甚者将一国气运付之一炬,只为求得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

    “打住!”青袍男子狐疑地瞅了小二一眼,“你当真不是勾栏说书的?”

    换做平时,若是有人肯讲上一段志怪异谈,他必会抓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插科打诨。

    但现在自己有要事在身,且距接任务已经两天有余。眼见太阳又要落山,整整三天,他连事发地都还没找到,实是烦躁,提不起一丝耐心。

    小二闻言一噎,赔笑道:“大人莫怪,小人就这臭毛病,讲起话来不着边际。”

    青袍男子轻吐了口气,“可挑些重点说。”

    “好嘞!”

    喻湘城的惨状,五百年前也有过相类似的情况。那是发生在蓬莱岛以西的一古国,名唤鹿喜国。

    鹿喜国传承近千年,国力强盛,万邦来朝。却在五百年前发生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从北方爆发,迅速向鹿喜国全境蔓延。威力之盛,即使掏空国库仍无法镇压,每日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

    后来,鹿喜国国主派遣一支军队,试图以太行山为界,将瘟疫锁死北方,但凡有靠近者,皆无情射杀。

    起初,此法确实奏效。患病之人身体本就羸弱,还未等靠近太行关,就被射杀,惨死在官道上。箭头带火,但凡有未立即毙命的,火焰焚烧之痛,其哀嚎声更是吓退了数之不尽的后续之人。

    于是不乏胆大者相约横穿太行山,不过其险峻之势及山中瘴气,成为了压死这些可怜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来,眼见着疫病就要完全遏制住在太行以北,虽牺牲了北方国民,却好歹是保全了鹿喜国其他地区,但突然有天,太行关的守军莫名消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人晓得他们去了哪。若非关中种种痕迹证明确实有军队在此驻扎过数月,人们都要怀疑这支守军是否存在过。

    伴随着透过窗棂的霞光隐去,一壶茶见底,“大体便是如此,至于喻湘城所在...”

    小二往客栈门口方向走了几步,指了个方向,“顺着东北方向的这条小路走三四里路,就能看到一条河,那里离喻湘城就不远了。”

    青袍男子眉头微舒,心想:“这次总该不会再走错方向了吧。”

    他抿了抿最后一杯茶,喃喃道:“若传闻是真,五百年前太行关的遭遇倒是和尚文殿所给卷轴描绘的相似。”

    半个月前,喻湘城一夜之间,十几万人凭空蒸发,剩下一座空城。

    “公子询问喻湘城所在,莫不是?”

    “哦,我只是单纯吃饱了撑得。”青袍男子将银子放在桌上,也不管小二作何感想就出了客栈。

    天色已晚,他打算连夜启程赶至喻湘城。行了一阵,识海忽然传来一阵异动,他双指并在一起抵住了太阳穴。

    脑海中,一人立在虚空,周围笼罩着灵光,颇为刺眼。此人左手手肘处捧着一文书,右手握着一根毛笔正俯视着他。

    青袍男子翻了个白眼,“我说尚文,你至于每次现身都端着一个架子吗?你知道我最恨别人什么吗?我最恨...”

    “最讨厌别人偶像包袱太重。”

    这个陌生的词汇是尚文飞升前和飞升后都从未听过的,打青袍男子飞升后说得多了,仙京的一众神官也就大概懵懵懂懂的懂了这个词的意思,并且普及上了。

    青袍男子闻言,“还会抢答了。你们尚文殿不会是连这种事都记录在案吧?”

    “不仅如此,连这个词汇第一次出现的时间,场景,及你所使用的次数都能查得到,包括...”

    “得,今日起我最讨厌的事不是这个了,而是没有边界感的私生饭。”他扶额轻叹,却见尚文动起笔来,急声道:“这个就不用记了!”

    眼瞅着尚文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青袍男子就要退出识海。

    “慢!”

    “不记了?”

    “记完了。”

    ......

    “此次唤我,关于喻湘城,可是有更多的情报?”

    “没有。太行山瘴气太重,天上无法直接或是借助法宝查探到喻湘城如今的情况。”言罢,尚文将手中两物收起,再一眨眼,他的手中就多出了一卷轴,“此行,经由尚文殿各神官再次评定,风险重重且环境艰险,于是从南方又召了一地仙前来相助。”

    他一边摊开卷轴,一边朝底下看去。却见底下白茫茫一片,哪有还有半个人影。

    尚文眉头微拧,唤道:“阁主大人?”

    “你还是叫我名字就好,如今的我不过是一地仙,可担不起这尊称。”

    青袍男子名叫沈誓,飞升仙京之前,是江湖顶尖势力听雪阁的阁主。一手剑术早已臻至化境,飞升成神后武力值更是爆表,于是众神官以阁主大人尊称。

    尚文不知是被这谦卑的话,还是不知何时冒到他头上的沈誓吓到了,竟一时愣在原地,忘了要做的事。

    而且,此时沈誓俯视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熟悉。

    半晌,尚文飞到沈誓身前,一边将手中卷轴递过,一边道:“阁主大人现在不过是一时被贬,龙困浅滩,日后定会集满功德,重临仙京。”

    沈誓不置可否地接过了卷轴。卷轴是一画像,画中男子身着锦绣衣袍,脖上挂着一块足金的长命锁,手持一个类似乾坤袋的法器。

    容貌算不上俊美,无端散发着贵气。

    “画上男子便是南方地仙,纪中龄。他是近两年才飞升的新贵,法力虽然并不高强但势头很猛,爬得很快,短短半年就被提拔到福禄殿,成为福禄星君手下的一号手。”

    “只可惜...”

    尚文还特意卖了个关子,谁料想对方却不接过他的话。

    “知道了。不过你确定他是来帮忙的?”沈誓心想,法力不高,却能噌噌地往上爬,只能是家中有矿,广修庙宇香火旺盛。这种富家子弟不添乱就不错了。

    尚文微扬下巴,似是想让人看上去底气足一点,“当然。”

    “行,没什么事我就接着赶路了。”

    尚文拱手道:“那就祝阁主大人马到功成,届时功劳簿上定会为你狠狠记下一笔。”

    沈誓摆摆手退出了识海,随手将卷轴塞进袖中后,继而朝谧郁林深处行去。

    此时客栈门口,店小二正盯着沈誓的身影逐渐没入黑暗之中,若有所思。

    檐下灯笼忽明忽暗的昏黄光晕,照得他的脸一阵阴晴不定。

    诺大的客栈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掌柜的一边有气无力地拨着算盘,一边埋怨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心下一叹,“今天又是入不敷出。”

    他将账本一把盖上,眼角余光瞥见待收拾的桌子和一动不动的店小二,火不打一处来。

    “臭小子,愣在那干嘛呢!那桌子留着给我收拾呢?啊?老子花钱雇你来赏景的是吧?”

    但见门外之人一动不动,像是因为出神而没听见。

    掌柜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一把揪住对店小二的耳朵,“怎么?聋了是吗?”手指触及,竟有一丝凉意。他正满腔怒火,并未顾及这一怪异,见对方仍毫无反应,一边加重力道,一边怒骂,“你小子要造反是吧?”

    周遭食客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暗道:这小二有苦头吃了。

    店小二的耳朵逐渐扭曲,继而褪去血色。换做常人,不说疼得弯了腰,怎么也该顺着耳朵被扯的方向偏了头。诡异的是他竟没有丝毫反应,既不求饶,也不吃痛地喊上几声。

    若是有人现在站在他的身前便能看到,其脸上的表情可以算得上是淡然自若了,甚至眼眸中还带着一丝轻蔑。

    空气似有些凝固,周遭本就细微的谈论声此时彻底听不到了,有食客夹了一块肉吃却忘了咀嚼,筷子就这么举在了半空。

    掌柜扯到手指发颤,手上的力道因此减弱了几分,闹到现在他的内心都开始犯怵,加之最近传得愈发邪乎的喻湘城之事,莫非这臭小子也出了什么事?

    想着好歹是自己店里的伙计,平时做事也本本分分,倒是自己过于苛责。这般想着,他的心中油然而起了几分愧疚,于是便松开手,迈步就要走到店小二身前查看,却见刚才一动不动的人转过了身。

    眼前的店小二眼神并不聚焦,似有两团氤氲的雾气遮蔽了视线。掌柜关心的话语尚且噙在喉中,对方的笑声却先发制人。

    笑声笑得一众人头皮发麻,仿佛是生锈的铜铃在摇曳,将这块寂静的空间填充。

    “你...你...你笑什么?”

    话音刚落地,掌柜倏地发现了店小二的右耳,也就是刚才他扯的那只耳朵与脸颊之间的连接处,竟然布满了裂纹。诡异的是裂纹虽密,却不见一滴鲜血流出。

    瞬间他浑身寒毛竖起,不寒而栗,颤颤巍巍地后退了两步。

    店小二不语,只是一味地笑着。

    “别笑了!”离店门口不远的一桌,有一男子猛地拍案而起,“发什么神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厉鬼索命来了。”

    同桌的还有一妇人和一尚在襁褓啼哭的孩童。

    大人听了尚且胆颤,更何况小孩?吓哭了还好说,若是吓出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这一吼,店小二还真不笑了。也不知是笑累了,还是真被这一嗓子给吓到了。

    他晃悠脑袋,右手猛然扣住左臂,略一用力,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整根左臂应声而断。

    尖锐的白骨晶莹剔透,一如既往的,店小二的神情平静如水,断臂处也不见鲜血,只隐隐约约传出一股尸臭。

    掌柜骤然色变,发疯似得想要往后退,双脚却不听使唤得愣在当场。

    “你这是...”他颤颤巍巍地从嘴中挤出几个字,声音便伴随着猛然睁大的双眼戛然而止。

    嘀嗒——嘀嗒——

    这夜的基调仿佛就是那抹刺目的猩红,终于是在这一刻,由溅在客栈地板的血滴渲染达成了。

    夜渐深沉,皎月西移,挣脱了厚重云层的束缚,探出头来,再无力将皎洁的清辉泼洒进被茂林遮盖的太行山。

    沈誓一路行来,不见一丝光亮。他虽心中急躁,却不敢动用法力赶路。

    人间不比天界,一呼一吸尽是浓郁的灵气入体。

    不稍说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就是林间断断续续传来的兽鸣,但凡窜出来一两只都得耗去他不少的法力,因此他须时刻保持法力充足的状态。

    又行了一阵,沈誓跪下身来,侧脸贴地,细细感受一阵,直至泊泊流水声渐次清晰这才自语道:“前面不远果然有一条河。”

    他正要起身,忽然,有微弱的马蹄声入耳,只稍许便如雨点一般密集,混着蹄铁踏碎枯枝的脆响,惊得林间蛰伏的凶兽传出几声呜咽后便头也不回地窜进林中深处。

    “驾!驾!”

    “弟兄们,前方有一河流,等下在那休息会儿。切记,河水需得式鹰试过,方可饮用。”

    “遵命!”

    “大哥,前面有人!”

    “停马!大家小心!”

    来者约莫十余人,皆身着清一色的墨绿色长服,其上绣有蟒纹。整支大致分为两部分。前方四人左手高举火把负责开路,而后面的人则左手不离腰间佩剑,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吁!”前面四人得了命令,猛地将缰绳往上一提,马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原地。

    后方之人纷纷效仿,一时间,马蹄声戛然而止,只余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沈誓不徐不疾地拍掉身上的尘,眉头微蹙,似是不悦刚刚拍净的衣裳,又被这群不速之客带起的尘土弄脏了。

    “你是何人?打哪来,往哪去?”队伍后方一骑缓缓而来,火光照映出其脸上的警惕神色。

    沈誓仰头,拱手道:“哦,家居姑苏,来喻湘城走亲戚的,不巧迷了路,可否捎我一程?”

    那人畜无害的眼神怎么看怎么真挚。

    马上之人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冷声道:“深更半夜,孑然一身入这深林,当真是来走亲戚的?”

    话音一落,就听见一阵整齐划一的“唰唰”声,众人手中长剑齐齐出鞘三分,剑身闪烁着寒芒,空气中平添一股肃杀之气。

    “正是。”沈誓灵机一动道:“不过我是日上三竿入得这片林子,并非半夜。这条道我走了不下百来遍,可是不知怎得今日足足走了半日有余,愣是走不出去,就像遇到了鬼打墙。”

    他时而语气坚定低沉,时而抬高声调眉头紧锁,说到最后还轻掩嘴,仿佛是在说件天大的秘密。

    马上之人闻言环视四周,入眼并无其他风吹草动。只不过最近这太行山似乎不怎么太平,联想喻湘城发生的空城怪事,包括刚才路上所遇的两具怪异焦尸,那沈誓所言的鬼打墙就并非什么令人难以相信的事了。

    沈誓心道:“小样,我的演技离奥斯卡奖或许还有些小小的距离,但是唬你们这些人,不是一唬一个准?”

    马上之人并不作声,只看向了后方,似是拿不定主意,又像是在询问某人的意见。

    这时,后方一个穿着与周围人都不同的男子出声道:“无妨,就捎这位小哥一程。”

    沈誓循声望去,微弱的火光难以照清此人的面容,却将其胸膛处的那块长命锁映照得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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