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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海龙宫内,蚌精穿梭在觥筹交错间,吹拉弹唱的水蛇女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让人怀疑那柳腰里面到底生没生骨头。

    位于主座的东海水君将酒樽举过头顶,对他郑重道谢:“有神君相助,我东海才能大败妖族,神君之恩,承泽没齿难忘。”

    闻言,褚庭将视线收回,见其大礼,褚庭偏了偏身子,颔首肃然道:“天帝陛下愿天庭与水族永世交好,水君将功劳独归于我一人,褚庭担待不起。”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水君赶紧收回胳膊,讪讪一笑:“天帝陛下高瞻远瞩那是自然,是承泽醉酒胡言,还望神君莫怪。天帝陛下英明神武,得此明主,乃是水族之幸、苍生之幸。”

    说罢,一饮而尽。

    褚庭这才缓缓饮尽一杯酒,放下酒樽时,淡漠的视线从台下众仙家间轻扫而过,不做半分停留。

    水君的宴席向来是不拘小节,众仙家喝到兴起,勾肩搭背、载歌载舞者不在少数,光台前就有不少空闲的座位,更别提远处那些极目也看不大清楚面孔的小仙。

    水君见其神色恹恹,脑子里冒出九重天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鲜事,一时间心如猫抓,好似不问出口,这顿饭是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神君?”水君小声唤道。

    褚庭回过神,点头示意。

    “承泽听闻,前些日子神君下凡历劫出了些岔子?不知现在——”

    “并无大碍。”褚庭干脆利落地回复:“那司命殿主事仙官将本君命簿弄出了差错。”

    水君恍然明白,司命殿真是运气不好,命簿本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又偏偏撞上曜辰神君此等公正严明的性子,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褚庭简短回答一句,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眼看气氛被自己带到僵持,东海水君眼珠子一转,抓起酒壶走下高台,挤到褚庭身边,神秘兮兮凑到他耳畔:“不瞒神君,承泽能当上东海水君,与这司命殿也脱不了干系。”

    褚庭并未对他的话表示出好奇,但水君见他眉间凝重稍有消散,便紧接着补充道:“承泽不争气的亲哥哥历劫后非要去找他那一世的凡人娘子,要生生世世做恩爱夫妻,父君一气之下将他贬为庶人,水君之位这才落到我身上。”

    褚庭低声问道:“可是溪禾?”

    “神君好记性,正是承泽的大哥溪禾,也不知司命殿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明知是假,还当真了,如今生死未卜,也不知找没找到他那娘子?”

    “明知是假,还当真……”褚庭低声自语,微不可闻,眼底的冷意朝着心头蔓延。

    水君酒酣耳热听不大清楚,眨了眨眼:“神君说了什么?”

    “无妨。”褚庭饮尽杯中酒,又招来酒壶,一连饮了三杯才作罢。

    “神君好酒量。”水君陪他饮了三杯,已是酒气上头,眼前混沌一片,支吾道:“承泽此次还专程请了那位司命殿新上任的仙官,本打算请她日后手下留情,莫要让我水族多上许多痴男怨女,叫什么……莲、莲花还是什么……”

    “莲玉。”

    “对!”水君打了个酒嗝:“神君记性真好,莲玉,也不知今天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水君便一头栽倒。

    褚庭自斟自酌,神色如常,唯有失去血色的指尖暴露出脑海里肆意作祟止不住的轰鸣。

    水蛇女层层叠叠轻盈翻飞的裙摆,一如漫天洒落的花瓣,汇聚到一处又散开。

    一片一片落在他的心头,敲碎寒冰,露出埋在其中的字眼。

    “莲玉。”

    。

    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莲玉运转神力,让自己飞得更高,又催了催脚下的祥云,生怕速度慢了一点,就被那位骇人的神君给追了上来。

    祥云被催得不耐烦,尾巴上喷出两股白气,像一只生气的小牛犊。

    莲玉心念:亏得东海水君突然现身,才让那位要吃人的神君松开了她,否则自己刚上任没几天就被罚进了司法殿,传出去还不笑掉了同僚大牙。

    她揉了揉方才被掐过的下巴,又轻轻拍了拍胸口,吐出两口浊气。

    不禁感叹,那位神君到底是什么身份,妖族公主怕他,东海水君亲迎。

    想到这儿,莲玉撇了撇嘴——总归不会是她这样一穷二白没根脚、没人脉的小神仙。

    晃了晃手中的百花酒,莲玉嘴角耷拉得更深了。

    席没吃上,钱又花出去了,要是平日里自己饮酒,充其量买一坛桃花醉,哪里舍得喝如此高价的酒。

    正当莲玉抱怨着可惜,身后猛地袭来一阵罡风,差点将她掀翻在地,还好祥云通灵性,及时将莲玉驮了起来。

    “哪里的仙官,怎么如此莽撞?”

    莲玉抬起头,那莽撞仙官骑一头通体纯白的大水牛,早早将她抛在身后,仿佛眼里根本看不见她似的。

    莫要觉得成了神仙便可凌驾于尘世之上,莲玉这些凡人出身毫无根脚的小神仙,在九重天上的日子也就比妖族好那么一点点。

    “小仙官就不是仙官了吗?九品芝麻官还能撑起一方青天呢!”她一边抱怨,一边从祥云上慢慢爬起,方捏在手里的百花酒,早不知丢到哪片云彩上了。

    莲玉心里越想越憋屈,干脆左手掐诀,调转了祥云方向,朝着九重天西北角奔去。

    今日九重天上的神仙十有八九都去了水君的宴席,膳房难得清静了下来。

    莲玉在膳房探头探脑,没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后,微微松了一口气,提起裙子走了进去。

    “哎呦,这不是咱们莲玉上神吗?小仙还以为莲玉上神如今掌管司命殿,早就将咱们拿不出手的膳房抛之脑后了,不知莲玉上神今日到此有何贵干啊?”

    甫一进门,仙厨红杏一番夹枪带棒的话便朝着莲玉砸了过来。

    她紧张得说不出话,支支吾吾道:“红杏姐姐,我、我刚一接手,文书太多了,不是我不愿意来,实在是抽不开身……”

    莲玉断断续续说着,却不见对面有何反应,她偷偷抬起眸子,正落入一双狡黠的眼睛里。

    “红杏姐姐!你又欺负我!”

    红杏仙厨仗着身量高,一把将莲玉搂住,困在腋下:“你可来了,前段日子九重天褚庭神君的事情都传遍了,就等你来好好问问你,结果你倒好,自个睡大觉去了。”

    莲玉迭声求饶:“好姐姐,你松开我吧,我忙得半个月没合眼,刚忙完就来找你了。”

    二人拉扯间,一旁飘来一位端着各样仙果的仙厨,打趣道:“红杏姐姐,这位妹妹是哪里的,好生标致的美人。”

    红杏挑了挑眉:“这么标致的美人,当然是司礼殿的了。”

    仙厨许是当真了,将莲玉上下一顿夸,简直要将那妙音仙子比下去。

    新来的仙厨或许不知,莲玉正是因明面上的柔情绰态,被当时还是司礼殿小仙官的悦椿推荐去了司礼殿,一支舞还没排完,就被退回了膳房,丢了天大的人。

    莲玉低声求饶:“求求你了红杏姐姐,我知道错了。”

    红杏这才作罢,松开她后,红杏将莲玉介绍给其他膳房仙厨:“这位正是如今司命殿的主事仙官莲玉,各位有所不知,莲玉上神也是从咱们膳房走出去的。”

    红杏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声不怎么友善的讥讽:“莲玉上神可真是让我们沾了光啊。”

    莲玉听见熟悉的声音,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红杏捣了捣她:“别搭理小蛮,她就是个酸溜溜的脾气,你跟她计较什么。”

    莲玉勉强笑了笑,她自然不会将小蛮的话放在心上,但她与小蛮同一日飞升为仙,又被一齐送到膳房帮厨,如今她成了司命殿的主事仙官,小蛮还在司命殿,连个主厨都没混上。

    她知晓小蛮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司命殿,可青雀上神偏偏选了她,没选脑子机灵、心思活络的小蛮。

    二人现今的关系,说一句势同水火也不为过。

    无人在意这个小插曲,众人纷纷向莲玉投去羡慕的眼神。

    飞升成仙看似是个光宗耀祖、名留青史的好事,可惜九重天就那么大,官职就那么几个,你是什么凡间的王侯将相也不顶用,再费尽心思,无非是成为十万天兵天将中的一个小喽啰。

    文神仙虽难,好在数量多,若是拼一拼,从膳房这种伺候人的地方出去混个一官半职,并非前路一片渺茫。

    但武神仙不同,凡人根脚的武神寥寥无几,更别提手下还要养着数万兵将,除非是自身家底颇丰,她们这种小仙半点不敢肖想。

    顾不得自家黯然神伤的同僚,红杏将莲玉一把按在椅子上,膳房内的点心随意捡了几样装盘塞到她手里:“快说快说,褚庭神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莲玉作为小仙官的时候,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传闻,说他半仙之体,这个太子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说他独自平定妖族,保天庭和妖族万年安好。

    可……她根本没见过褚庭神君。

    莲玉晃了晃脑袋,委屈极了:“红杏姐姐,我也不知,我渡劫回来以后青雀上神已经下凡了,如今我听到的消息,还不一定有你多呢!”

    红杏沉着脸搡了她一把:“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个锯嘴葫芦。”

    莲玉心思不够细、脑子不够活,却能被青雀看上带到司命殿,全靠嘴严。

    别看她整日迷迷糊糊、笑嘻嘻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门清。

    莲玉来都来了,自然不能轻易走,于是随意扯了个话头,聊起闲话来,无非是九重天上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闲聊间,一排仙厨从外面回来,原来今日水君的宴席借了九重天的膳房去帮忙。

    最末有位身着紫衣的仙厨,踏进膳房后立马关上了膳房大门,在众人不解的眼神里,紫衣仙厨宣布了一条惊天消息。

    “今日水君宴会,有人看见褚庭神君和一女仙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好不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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