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竞凡看着有些激动的周思言,也陷入了沉思,他说让她正视眼前的路,可是眼前的路又是什么呢?这本书的剧情走向早已经失控了,她完全不知道后面的路是什么样。
在她陷入沉思之际,周思言又握住了她的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容竞凡不知所措,他很久没有这样亲近她了。
周思言的手指轻轻地揉捏着她的指尖,接着说道:“你的肌肤这样娇嫩,没有一点茧子,怎么能干得了重活呢?而且,就这样隐居,我不甘心。”
他恨铁不成钢地劝她:“你有这样的位置,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起来呢?”
是啊,她已经站到了这样的高度,为什么心思还是那么窄呢?想想,命运将她带到这里,她却将时间浪费在执着于身处的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假。其实真实又如何,虚假又如何,她眼前的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身上带着温度,思考也带着痛苦。
她看向周思言的眼睛,这双眼睛已经变了许多了,还记得初见他时,他坐在一堆姑娘的角落中,模样清秀,斯斯文文,一撞上她的眼神就红了脸低下头,那样的敏感又柔弱。可是现在,他的眼神变得坚毅,看向她的眼睛里也充满了力量。
周思言真的变了,他变了很多。可是她呢?她重新审视了一番自己,发现自己好像还停留在原地,总是那么容易心软,做事也是畏手畏脚,犹豫不决,尤其是在跟人打交道上,她太拖泥带水了,这才伤害了周思言,伤害了很多爱着她的人。
还记得以前她许下的愿望,她当时是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可是现在呢?她都做了些什么?她手上的权力明明可以做很多事,但是她的眼睛竟然窄到只有情爱。
这个世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正在受苦,而那些人,有很多是她所关心的人,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想到这,她终于改变之前那种避世的想法,决定直面现实,于是下定了决心对周思言说道:“你说得对,既然路已经走到这里了,我是该好好走下去。”
她们也是时候回去了,但是这一次,周思言选择跟她先分开。
好不容易见到,怎么又要离她而去呢?容竞凡心里不舍,也担心他还在生她的气。可是他说,这次的分开,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相聚。
他割下一缕青丝赠予她,也向她求了她的一缕青丝,说这是彼此的信物。
容竞凡从他身上又看到了过去熟悉的感觉,知道他一定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虽然她很想留下他,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周思言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怎么能这么自私,把他困在她身边呢?看看他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他几乎一事无成,也没有获得想象中的幸福。对于他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来说,就应该去往更加广阔的天地有所作为。
她也相信,他一定很快就能和她相聚了,而那时候,将没有人再有异议他是否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她爱的,正是这样一个充满了野心和干劲的人。周思言身上的这份生命力,现在也感染了她。她应该像他一样,在这片天地,留下自己来过的足迹。
这次大病初愈,容竞凡也如重生一般,换了一副精神面貌。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愣头青,没有一点准备就朝所谓家的方向走去,她已经清晰了自己的目标,也就不再毫无准备。她早已在心中细细想过了过去的一切和将来的打算,哪些人哪些事,该怎么办,她都有些想法。至于那些想法,也许还不够成熟,但是起码她意识到一点,就是她的身份已经变了,从前的思想也就该换一换了。以前,她是学生,是女儿,是下属,但现在,她拥有至高的权力。所以之前学生时代学过的那些思维已经不适用于她了,她现在要从统治者的角度去看问题,是管理,而不是服从。
容竞凡以投入战场的姿态回到了越陵,她不再将那里只当做一个吃饭喝水的居住地,而是一个等待她建设的梦想家园。
再回到朝堂的时候,容竞凡汇报了这段时间治理瘟疫的成果,并分享了一些防疫措施。
容宏懿感觉到了这个女儿的变化,是从内而外的一种变化。她看向容竞凡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但只因为这一件事,并不能让她完全对容竞凡改观。容竞凡如果想争取太女之位,必须经得住考验。
之前她派人带容竞凡去了解民情,并没有给她安排职位,经历了这次瘟疫,她看到了容竞凡的能力,是时候给容竞凡安排职位去做些实事了。
容竞凡有了官职,要忙的事多了起来,见的人也更多了。可有时候到了深夜,她也会觉得很累,发自心底的厌恶这种与人打交道的工作。但她并不想放弃,她想起了周思言,带着对周思言的想念,她摩挲着他的那缕青丝,仍旧咬牙坚持了下去。
不过,在这种虚与委蛇中,容竞凡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她发现,原来这些都是有手段可用的,有了经验,应付起来也轻松了。更何况,虽然她现在不是太女,但是在大家心里,她迟早是要坐上天女之位的,由此在她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
同时,容竞凡也意识到,这些人都和以前的她一样,学的是君臣之道,尽的是臣子的本分。但如今,在这些人面前,她是君,不是臣。即便在那个心思深沉处处防备的便宜娘亲面前,她也不是单纯的臣子,亲情再弱,总也是有感情的,做起事来也方便许多。
烦恼还是来了,但并不是那些公务让她烦恼,而是那些人情往来,总是凑到她跟前,让她想还也还不完。
一场又一场宴席,许多都是为她而设,但她也不过是一盘权力的菜。
又是一场赏花宴,赏的是花,可争奇斗艳的却是各家的公子。庭院里的少年各个身着锦衣华服,不过风格不一。他们一个个的,或是立在树下,或是倚坐在亭中,但姿态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容竞凡一个夫郎都没有,由是许多官员想把她们家的儿子甚至侄子嫁与她,只要能被相看上,哪怕是做小,也是愿意的。
所以容竞凡一刻清静都没有,总是会有人不停地靠近她。当然,他们姿态也是各样的,而且一个赛一个的标致。
有的少年,模样清瘦柔弱,姿态端庄,打扮的也极为素雅,腰间佩戴玉环,行走间叮咚作响,靠近时,还带起缕缕清香。有的衣着华贵,穿戴的首饰也惹人注目,但姿态也十分矜持。还有的,穿着鲜艳颜色的衣裳,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看向她时,也是眼波流转。少年们一个比一个动人,让容竞凡目不暇接,可是,在容竞凡心中,有一位旧人,永远胜过眼前这些新人。
想起那位故人,容竞凡执杯的手忽的顿了顿,身边的众人仍在谈笑,容竞凡却看着杯中的酒水出了神,那个旧人已经从她心中走到了杯中,琥珀光里映出个虚影——那人总是一袭半旧粗布衣裳,袖口磨得发毛,却洗得发白,永远保持着整洁干净。还有他身上的异香,比这满园花香更叫她动情。
忽然,有一个人打断了容竞凡的思绪。
只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喊她,抬头看,原来是左丞相之女——白飞雁。算来,她们是老熟人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容竞凡能轻松一些。
今天的白飞雁穿了件月白云纹锦袍,发饰虽然简单,但是看着清爽。他的身上,也用了香料,不过淡淡的,只有十分靠近才能闻得真切。
白飞雁向容竞凡行礼问好,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又羞于启齿。不过,凭着心中那份爱意,白飞雁还是硬着头皮邀请容竞凡与他一起散步赏花。
容竞凡想着毕竟相熟,也不好拒绝,再者,这样也能摆脱其他人了。
她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沿着湖边走去,有时候花瓣落在容竞凡的肩上,白飞雁还会用手帕替她抚去。这样的情景落在其他少年眼中,就是赤裸裸的勾引。可是,这里的每一个少年,都希望能这样亲近这位将来的太女殿下,甚至是未来的天女。
一路上,她们二人有说有笑,白飞雁总是能抛出一些话题,也不会让容竞凡的话落在地上。当然,有时候,他也会有些扭捏。男儿家毕竟是男儿家,总是有些羞于见人的小心思,更何况,他本就迷恋着眼前这位尊贵的女人。接近她,既是为了完成家族的使命,也是顺从他的本心。所以,在这位心上人面前,他难免会表露出一些小家子气的男儿心思。
譬如说,白飞雁总是故意提到一些诗句,明面上是在赏花,是在谈诗论词,可暗地里,是想要借花传情。不过容竞凡只就事论事,从不肯对他的情意做出回应。
白飞雁知道容竞凡心中始终装着那个人,他知道,她在等那个人。可是现在也是接近殿下的最好时机,如果现在不下手,等那位郎君真的回来了,到时候,他再想和殿下有什么进展,恐怕也难了。
所以,白飞雁将容竞凡引到了无人之处,按着她娘亲教他的,如果不能用姿色引诱一个女人,那就用权力。
他告诉容竞凡:“殿下,家母最近得知,皇上近日已有属意立殿下为太女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