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幼的回忆里,那把尖刀永远在向下、向下,深入男孩的胸膛,伴随着殷红的血色浸湿衣衫,男孩的神情痛苦而悲哀。他有些干燥的双唇微微开合,最终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有那双蓝珀色眼瞳被水雾蒙罩,似乎在传达着控诉与怜悯。
男孩快要死了。
像无数葬身于黑暗中的尸体那样。
她知道的。
但是,为什么?
被定义为“情感缺失”的她,为什么会心脏抽痛得停不下来呢?
如果就这样窒息而死的话,是不是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喂!醒醒!”
冷冽的男音惊破一方梦境。伊幼猛地坐起身来,感到心脏有一瞬间的骤停。
苍白的手捂上胸口,紧紧地攥着单薄的白色布料。
大口喘息着,争夺氧气。
“哈啊...哈...”
被捕捞上岸的鱼因失水而濒死。
“哈啊...哈...”
有沉重的水银灌入她的脊髓,连带着每一根指尖都冰冷。
“啧,搞什么啊?”
楼八卉摸摸自己腰腹上用绷带缠绕的伤口,抽着冷气给她检查身体状况。
“明明差一点死掉的是我吧?凭什么你一副比我还严重的样子?”
楼八卉喃喃自语着,转身给伊幼倒了杯白开水。
腾腾的热气一度模糊伊幼的视线,待冷汗流尽后,她想起自己想要杀掉楼八卉,最后却被一个黑漆漆的家伙阻拦。伊幼乖乖地抿了口热水,感到温度有点高后小口地吹着气。
伊幼扬起小脸,睁着干干净净的黑瞳看楼八卉。
“楼八卉。”
“嗯~”留着半长发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手中还在摆弄着他台上的瓶瓶罐罐。
“你是想使用我吗?”
“......”
使用和利用是不一样的。
如果只是想利用她牵制作为刺客首席的柒的话,根本没有必要为她疗伤,或许半死不活的她更能引起柒的心疼。而使用的话,就一切都说的通了。
毕竟,伊幼从来都是最锋利的武器啊。
伊幼捻着自己银色的长发,又轻轻将其分到一边。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照着这个黑白的世界。她看见右手上的输液针一滴一滴流淌,于是便将其拔了下来。
这种东西并不可爱。
伊幼想,眼前又开始阵阵昏黑。
努力睁大双眼,只能看到楼八卉的身影一点一点靠近。黑色的影子手持黑色的瓶子,她听到楼八卉低哑磁性的声音,满含情意绵绵的笑意。
“真聪明呢~”
并没有,这种事情很好猜。伊幼抿紧了唇。
“我想要你”
“成为无人可挡的‘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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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深处尸体遍布,血液张牙舞爪地霸占着自己的地盘,暗色的陈旧,鲜红的滚烫。
身为暗影刺客首席的柒虽然有些许负伤,但强大的实力足以让他杀出血路。
会带她回家的。
柒抿直了唇,不在意地甩去魔刀千刃上的血迹。
没有....
没有....
这里也没有....
在哪里...
“咳咳——”
楼八卉痛苦地蹙起眉,用手抹去唇上的鲜血。本来只是想逗他一下,没想到柒这小子下手这么狠,还没嘲讽几句就开揍,早知道就不答应帮那家伙拖住柒了。
“佢喺边?”(她在哪?)
柒手持魔刀千刃,紫色的刀刃碎片在他周围环绕,衬上他冰冷的神情,宛如下凡的天神。
前提是这位天神不是来对付他的。
楼八卉捂了捂腹部裂开的伤口,想骂娘。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那边。
楼八卉眼波流转,笑得眯起那双狭长的狐狸眼。
“别那么凶嘛阿柒~”
“喏,小伊幼在那边的天坛做客呢。”
柒冷冰冰地瞥他一眼,收了刀刃碎片,运起轻功朝天坛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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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坛中心,巨大兽骨状的石雕矗立,每一根兽骨都由黑色的玄铁锁链串联,地板上绘制着一圈一圈红色不详纹路,周围散布的蓝色幽火映照着女孩惨白的脸。
高大的黑色身影抚摸着女孩的银色长发,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不躲不闪。
首领看着这只被驯化的野猫,颇为满意地发出低沉的笑声。
“让我看看”
“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伊幼睁着失神的黑瞳,乖巧地蹭着头顶的温暖。
待首领先行离开,伊幼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用脑子勉强地思考着为什么不带自己,最后放弃思考,慢慢地坐在冰冷的地上,裸露的肌肤触碰着毫无温度的大理石。
有点凉。
有点,想念什么了。
随着踏空声和落地的脚步声传来,伊幼慢慢地转过头,精致的脸颊在光影中显出别样的魅惑。她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黑漆漆说的话,对来人张开粉嫩的唇。
“柒,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