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海利私立医院骨科转来了一位年轻的病人。
患者不过十八岁,于四个月前遭到货车撞击,脑部充血,肋骨、左臂、骨盆多处骨折,两侧股骨粉碎性骨折,下肢重要动脉破裂,盆腔部分脏器破裂,失血严重。
患者被紧急送往凌源市第一人民医院接受抢救,对骨盆进行复位固定和左髋关节断离术,勉强保住性命。后因感染,进行了右大腿截肢术。
“赵鹤阳?赵院长的儿子?”刘易震惊的要命。
“嗯。哎,年纪轻轻的,真可惜… …”张佳乐翻着病历,边看边叹气。“6号房?竟然不是vip间。”
“6号?我管?不是,为什么不给自己孩子弄个vip房啊。”刘易接过病历仔细翻看。
“这个,是赵院长大儿子吧… …”
“虽然是… …但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孩子啊。”
“哎,这孩子,真惨啊。”
“小易,王教授叫你去6号。”护士推开值班室的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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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双人病房,病房里还没有人,王教授站在床前出神。
“老师。“刘易把病历递给王教授。
“来了。这个患者你也知道,赵院长的儿子。6号是你负责的,要多关注一点。“
“老师,我… …”
“刘易,相信自己,我当初带你,看重的是你的能力。”王教授盯着病历,“赵院长是我的朋友,朋友的孩子,多帮衬一点,是应该的。”
“好,老师,我会努力的。“
王教授低头看看手机:“到了,下楼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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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部楼下,救护车停在大门口,先下车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好像是护工保姆之类。
随行医生把轮椅推到门边,一个少年被人抱着放到了轮椅上。
刘易四处打量,没有再见到其他人。
“鹤阳,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也是你的主治医生,你叫我王医生也行,叫我叔叔也行。”
“嗯,叔叔好。”
少年扶坐在轮椅上微微开口,瘦削的手指扣住轮椅扶手,不让自己栽倒下去。
“先去病房吧,这边。”王教授引路,走进楼内。
妇女拿着行李,便没有手去推轮椅了。
刘易眼疾手快,推着轮椅跟在王教授身后。看着少年糟愣愣的头发,病号服掩不住的骨骼轮廓,心里止不住的可惜。
“到了,这个房间在角落,比较安静,虽然是个双人间,但是不会有人来住的。”王教授介绍。
“嗯,谢谢。”
“这位是刘易,我的学生,也是这个楼层的住院医生,有任何事情,你找她就行,不用怕麻烦。”
“你好,刘易。”刘易职业微笑向他问好。
“刘医生,你好。”少年抬头,扯起嘴角回以微笑。
王教授看看时间:“我一会还有个手术,你们先收拾收拾,休息休息。刘易,你先忙这边,手术不用上了。”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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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赵鹤阳安置到床上后,女人便一声不吭,只顾着归置物品。
王教授走了,护士长也带着护士走了,只留下刘易一个人。病房里便没人再说话。
赵鹤阳只是半靠在床上,低头摆弄着手机。
“您好,这边跟您确认一下信息。“刘易不知道应该跟谁进行问询,只好对着两人中间说话。
“嗯。”赵鹤阳放下手机抬起头,“问我就行。”
一系列流程完成,刘易在签字区域犹豫不决。“需要家属签字。”
“给我吧。”一直不吭声的女人接过单子,签上了名字。
“您是?”
“保姆。”
“没事,这是我的保姆。一直都是她给我签字的。”赵鹤阳说。
签好字,刘易接过单子,对女人说:“阿姨,我让护士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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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跟着小护士出去了。刘易再次浏览了病历和基本信息,最后合上单子,看着病床上摆弄手机的赵鹤阳,几度开口,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赵鹤阳再次放下手机,抬头。
刘易摇摇头:“没什么… …“
“刘易,你不记得我了。”
“啊?我?没有。”
研二的时候,刘易跟着老师去赵院长家吃饭,院长家的小儿子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漂亮的姐姐,缠着陪自己玩。
“我今年出国,这孩子就交给你了,别给我带坏了。”
“老刘的孩子,我肯定尽心。”
“别让她老住值班室,给她收拾个屋,住家里。”
老师几乎命令的口吻,赵院长也是满口答应。
刘易就这样在赵院长家待了下来。
院长家里只有两个孩子,一个保姆。
每次在家里,只有院长的小儿子来找她玩,而赵鹤阳就躲在屋里,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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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没变模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
“什么?”刘易这才回过神来,没有注意他的话。
“没什么,又见面了。”赵鹤阳抬头笑笑,却又移开视线,低下了头。
刘易没有接话,气氛又陷入沉默。
“刘易。“
“嗯?“
“我腿疼。“
赵鹤阳惨兮兮的声音传来,刘易的心软软的。
“坐久了,受风了,还是幻肢痛?我给你热敷一下。” 刘易快速判断。
叫来护士,接了一盆热水,刘易把床放倒,把毛巾浸湿,准备帮赵鹤阳热敷。
“别… …”就当刘易要掀开被子时,赵鹤阳撑起身子,有些局促,苍白的脸颊染上了几抹血色。
刘易动作一顿,举着毛巾的手僵在空中,有些尴尬。
“没…没事… …“赵鹤阳像是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
“真的没事?“
“没事,来吧。“
赵鹤阳躺在床上,刘易掀开被子,褪去他的裤子。
他没穿底裤,手攥紧衣摆紧紧盖着它。
刘易将一块毛巾垫在他身下,用热毛巾包住他的左髋部。
“右腿疼不疼。“
“不…不疼。“
刘易再盖上一块毛巾后,给赵鹤阳盖上了被子。
“你要走?“
“不走。我等阿姨回来再走。”
刘易拉来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视线扫过赵鹤阳的脸庞,一点点往下,最终停在了被子勾勒出的他残肢的轮廓上,久久。
赵鹤阳垂眸,看着刘易被碎发挡住的脸,透过她鼻上的眼镜,盯着她淡淡的眼眸。
两人这样静了许久。直到阿姨拎着饭进来,刘易才收回视线。起身。
“阿姨,我给他热敷了一下。应该是今天坐太久了,您给他多敷一会。我先走了。“
朝赵鹤阳点点头,刘易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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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室里只剩一个医生,张佳乐也跟着老师去上手术了。见到刘易回来,问:“吃饭了吗?给你带了一份。”
刘易接过盒饭,摆在桌上,却没有动筷打,只是开电脑开始写病历、开药。
“怎么样啊,赵院长的孩子。”
“嗯,就那样。“刘易敷衍的回答
“哎,这孩子,我们看着长大的。怎么就发生这种事了… …”没在意刘易的回答,医生自顾自的感慨着。
“嗯… …我查房去了。”
刘易愣愣的起身,拿起病历出了值班室。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骨科一共三十多个病房,病人并不算多。晚查房一一看过,唯独跳过六号。查完已经八点多钟。
刘易站在六号间门前,护士问:“不进去吗?”
“刚才查完了,不查了。”
“那我去吃饭了。”
“嗯。”
刘易没有动地方,房门透出手机短视频的声音。
拎着药的手微微摆荡,刘易在紧张时就喜欢晃动手臂。
犹豫许久,走廊上响起了细细簌簌的脚步声。老师下手术回来了。
“老师。”
“嗯,我来看一眼,你怎么不进去?进去吧。“
推门而入,是两人分躺在床上,阿姨已经看着手机睡着了。赵鹤阳仍倚靠在床上,刷着手机。
“鹤阳,怎么样啊,感觉。“
赵鹤阳欠身:“嗯,挺好的。”
“我是有个手术,早就排好的,没来得及看看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提,自家医院,不用管那么多。今天来的忙,没给你备饭。以后要缺什么、吃什么就跟护士说。”
“会的,谢谢叔叔。”
“这是给你新开的药,一会让刘易告诉你怎么吃。在这好好的,安心养病。有什么事情就告诉叔叔。“
“好。“
“行,那我先走了。刘易,跟他说一下。“
“好的。“
老师出了门,应该是准备下班回家了。刘易把手里的药放在床头,看着赵鹤阳。
“还难受吗?”
“不了,好多了。”
“这个阿姨不是原来那个。”
刘易看看阿姨,她还是没醒,手机外放视频的声音循环播放。
“嗯,王阿姨在家里,这是新雇的。”
“她管你吗。”刘易看着床边盛着水的盆和盆里的毛巾。
“还好… …”
“你也不叫她。”
“没事,她起来会收拾的。”
“她什么时候起来?”
“可能……半夜?我也不确定。“
刘易叹了口气,拆开桌上的药,给赵鹤阳说明使用方法。
“来,今晚上把这个吃了。”
刘易把药递给赵鹤阳,看看床头水杯,水已经凉了。
“热水在哪?“
“那。”赵鹤阳指指电视柜下的水壶。
刘易拿起,发现是空的:“没接?”
“用完了。”
刘易没有回话,拎着水壶出门接了热水。
到完水,看着赵鹤阳吃了药,她才开口。“她就是这么伺候你的?”
赵鹤阳有些窘迫,没有回话。
“她这不是欺负你吗?”
“没…有事我会叫她的… …”
刘易没有接话,只是转过身来盯着阿姨看。
“没事的,你快回去休息吧。”
“不用,我值夜班,正好不走。”
刘易把阿姨手里的手机抽走,阿姨才动动眼皮,醒了过来。
“你是保姆?”
“嗯。”
“把水倒了去。”刘易把盆踢到她脚边,“毛巾晾好。”
阿姨没有吭声,盯着刘易看,刘易不怵,也盯回去。好一会,阿姨才慢吞吞起身,端着盆进了洗手间。
“你也太怂了。”刘易憋着一肚子气,对着赵鹤阳来了这么一句。
赵鹤阳低着头,把手机打开又关上,没有吭声。
“别玩你那手机了,早点睡。“刘易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有什么事按铃,叫护士、叫我,我就在值班室。“
“止痛药给你放这里了,走了。”
正要出门,阿姨也正从洗手间出来。刘易没有让路,冷冷的说:“病人不能着凉,别喝凉水,做好保暖。”
阿姨没回应,刘易就这样一直站着:“知道了吗?”
“知道了。”
“我过去。”
阿姨退回洗手间,刘易走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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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回到值班室,吃饭,把信息理完就已经到了半夜。做最后一次巡视,病房已经熄灯,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吃完值班护士给的香蕉,刘易简单洗漱,准备休息。
半夜三点,护士呼十四号房二床止痛,刘易急忙上楼开药。完毕,回值班室,路过六号房,房门再次透出手机短视频的声音。
刘易顿时困意全无,压着怒火推开房门,又是见阿姨抱着手机睡去。
刘易进屋,靠墙一边,赵鹤阳缩在被子里,睡得很不安稳。睁开眼睛,是刘易站在床前。
“你怎么… …”
“你就这么能忍?“
话未出口,刘易先一步发问。赵鹤阳缩缩脖子,摇摇头,半晌挤出来一句:“右边,腿疼。“
刘易把阿姨手机抽走,扔到了电视柜上,阿姨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刘易无视,打开床灯,坐在赵鹤阳床边。
“我给你揉揉。”刘易卷起赵鹤阳的裤腿,露出右腿残端。
赵鹤阳右腿缝合处恢复的并不好,残肢段又红又肿,还有疤痕增生。其实左侧截肢处恢复的不错,腹部开刀和骨盆支架留下的伤口处也没有增生,只是右腿因为感染,之前一直存在炎症。
“怎么回事,下午不这样的。”刘易轻按红肿部位,残肢末端微微颤抖着。
“上厕所的时候,磕到了。”
“我给你上药。”
刘易从抽屉里找出药膏,起身洗了手,把手搓热,挤上药膏,沿着缝合线慢慢涂抹。
赵鹤阳的残肢受到刺激,不时颤抖,他脖子上的红晕已经爬上耳尖,手指紧紧攥着衣服。
灯光昏暗,她低着头,眉眼温柔,头发随意盘在脑后,几缕碎发勾勒脸庞。指尖的温热触在冰冷的残肢处,轻轻的涂抹。
赵鹤阳憋不住了,撇过脑袋,盯着墙上映出的刘易的轮廓:“我要上厕所。”
刘易停下手里的动作,:“我抱你去。”
赵鹤阳更加局促,但还是搂上了刘易的脖颈。刘易从底托起赵鹤阳,一下子就把他抱了起来。
“沉。”赵鹤阳头低的很,都快埋进刘易的肩胛。
“不沉。”
赵鹤阳确实不沉,没了半个身子的人,能沉到哪里去。更何况他那么瘦,轻飘飘的似乎随时都能栽倒。
刘易把他放到坐便器上,赵鹤阳握紧扶手,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要脱裤子?”
“不用,你先出去。关门。”
刘易关门,迎面对上阿姨冰冷的目光。
“你是赵院长找的?哪个机构的?你下周不用来了。”
“合同签了。钱不退。”
“无所谓,我明天亲自跟他说。”
“刘易!”
洗手间里,赵鹤阳焦急的呼喊她的名字,刘易急忙进去。
“你别找我爸。”赵鹤阳声音很小。
“那就看她一直什么都不干,一直欺负你吗?”刘易真是忍不下去,“你不用怕赵院长,我去找他。“
“他不会再找人的。这个阿姨走了,就真的没人管我了。“
刘易摇头:“我管你。”
赵鹤阳垂下头,没再开口,沉默一会后,“我好了。”
刘易托起赵鹤阳,把他抱到了床上,给他添了热水,看着他喝了。
“快休息吧。”刘易关上了门。
回到值班室,刘易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着了。明天还要查房呢。这样想着,刘易逼着自己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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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的眯了几个小时,随着值班室的开门声,刘易睁开眼睛。
“李叔早。”
“早啊,再睡会吧,还没到点呢。”
“不用了,我起来了。”
刘易揉揉眼睛,穿戴好,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李叔,吃早饭了吗?我给你带一份?”
“不用不用,吃过了。你去吃吧,这我看着。”
刘易来到餐厅,简单吃过了早饭,拎着一碗热粥回到值班室。就快到查房时间了。
晨间大查房,今天连王教授也来了。刘易知道是因为赵鹤阳。
查到六号房,赵鹤阳还没起床,阿姨却不见了踪影。
睡眼惺忪的,看着一大批人围在床前,赵鹤阳下意识拉拉被子。
“这是昨天累着了。“王教授打趣。”我们抓紧查,查完你再睡。“
查房流程过的很顺利,介绍了治疗流程,交代完康复事项,一行人急急忙忙去查下一间房。
整个科室查完,已经十点多了,刘易也准备下班了。
“老师,赵鹤阳的那个护工,我看着不太行。跟赵院长说,给他换一个吧。”
“我也注意到了,我会跟他说的。你先回去吧,明天手术多,今天好好休息。”
刘易换好衣服,背着包离开了值班室。径直来到六号房,敲敲门,屋里没有回应。
她推开门走进去,屋里没拉窗帘,光线昏暗。阿姨依旧没有回来,赵鹤阳还在睡觉。
刘易把粥放在床头,轻轻拍拍赵鹤阳的肩:“起床了。”
“嗯?”
赵鹤阳揉揉眼睛,看见刘易的身影在眼前摇晃。
“起来,把粥喝了,吃药。”
刘易把床摇起,赵鹤阳靠在床上慢慢坐起,红着脸盯着她看。
“你帮我把轮椅推过来。”
“要上厕所?”
“嗯,我自己来。”
刘易把轮椅推到床前,看着赵鹤阳掀开被子,撑起身体一点点挪到床边,他的右腿残肢随着移动一翘一翘。
转到轮椅上,把压在身下的裤腿抽出,赵鹤阳操控轮椅进了厕所。
刘易拉来凳子,坐在床边,把抽屉里的药拿出来,理好。
昨天给他放在床头的抑痛药物已经没有了,刘易轻轻摇头,这类通过调节神经递质缓解疼痛的药物会使人嗜睡。更何况他的睡眠环境并不安静,也不知道他昨天几点睡着的。
卫生间水流声停止,赵鹤阳开门出来。停好轮椅,再一点一点挪回床上。
刘易支起桌板,把粥递给他。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赵鹤阳埋头吃粥的声音,他实在是不敢抬头。
放下碗,看看刘易,她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赵鹤阳拿起床头理好的药,就着最后一口粥吃了下去。
赵鹤阳静静看着刘易轻盍的双目,视线顺着额顶划过鼻梁,最后落在嘴唇,默默咽了咽口水。
他拉拉刘易的衣角,轻语:“刘易?”
“嗯。”刘易睁开眼睛,“吃完了?把药吃了。”
“吃了。”
“药也吃了?”
“吃了。“
刘易起身,收好餐具,拎起背包。
“你要走了?”
“下班了。”
“我…想喝水…”
水杯里的水早就凉了,刘易晃晃水壶,放下包,去接了一壶热水给赵鹤阳兑上。
“阿姨去哪了?”
“不知道。”
“不知道?”
“她早上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我跟老师说了,他会告诉院长,给你换个保姆。”
“谢谢。”
“赵鹤阳。”
“嗯。”
“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怂啊。”
刘易站在床前,光线从窗帘缝隙中穿过,洒在她的背上,发丝荧荧。
面前,赵鹤阳闻言一怔,抬头看着她,手指不觉攥紧,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刘易弯腰,对上赵鹤阳的眸子,一字一字:
“我不怕了。你也不许怕。”
赵鹤阳彻底呆住了,久久,就这样看着。直到,他瞪大的眼睛里,一滴温热落出,滑过他的脸颊。
刘易看着他浸满泪水的眼睛里再也藏不住的,那是跟四年前的自己一样的屈辱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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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住在赵院长家的第二个月,保姆休假的一天。不常回家的赵院长早早回家了,带着一身酒气,粗暴的闯入她的房间,把她摁在床上。
无论她怎样挣扎,怎样叫喊,那个老找她玩的赵院长的小儿子,像是聋了一样。
刘易几次挣扎抬头,透过半敞的门,绝望的看着他紧闭的房门,宣告着这个孩子冷漠的人性。
刘易绝望的闭上眼睛,任凭眼泪滑落,浸湿床单。
可是,赵院长突然松了手,随之是冷冷的一句:“你要干什么!”
刘易睁开眼,是少年拿着菜刀对准自己的父亲。
半脱的鞋子,挂在一边肩膀的外套,并不滑稽,而是英雄的戎装。
“出去!”
少年拿着刀逼近,赵院长慌忙提上裤子,离开房间。
刘易扯过被子,对上少年视线的眼睛里,满是屈辱和不甘。
少年反锁房门,咣当一声扔下菜刀,喘着气,倚着房门慢慢滑坐。
“没…没事吧。”
刘易摇头,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在不停抽噎,颤抖着把自己裹近被子。
那天晚上,他们谁都没有走出房间,赵鹤阳趴在桌子上眯了一夜。
第二天,刘易接到了赵院长的电话。他威胁她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否则就停止对她母亲的医疗资助。
可他和爸爸,明明是朋友啊… …
刘易什么也没说,只是搬回医院,守在妈妈床前。
——————
刘易抬手,轻轻抹去赵鹤阳颊上眼泪,不忍再看他通红的眼睛,把他搂进怀里。
“赵鹤阳,我一直没来得及说。
谢谢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