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没想到他打脸来的这么快,自动忽略掉他第一句话,手一摊,:“不好意思啊,我不想弹了。”
这语气,听上去就很欠揍。
宥响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恰好这时门被敲响,宥响走过去开门,刚才坐在电脑屏幕前的男生忙完来找他们,一开门就看到宥响那张逆天的脸,同为男性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宥响随意抬眸,不经意地对上他的眼睛,侧身让他进来。
“我......你......”男人重重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长得不是很帅的那种类型,但是也不至于在老师儿子的面前颜值上刷不到存在感啊!
这么想着,他奶奶灰的羊毛卷头发随着他进门的动作动了动,从宥响那个角度看上去像慢羊羊。
宥响不知道他又整哪一出,在他没开口之前跟纪念介绍道:“陈郭陵,我妈的学生,现在是独立制作人。”
纪念惊喜看他,眼睛格外地亮,蝉联三届金曲奖最佳制作人的陈郭陵?
纪念站起身,恭敬地朝他微微倾身,伸出手,神色正经,“您好,久仰大名,纪念。”
陈郭陵没想到这女生这么正经,本身他就不是一个正经的人,连忙站直握上纪念的手,慌忙说道:“你好你好,客气了客气了。”
这样一来,倒显得他有些局促了。
宥响就在一旁看着,不屑地扯着嘴角,就着看两人在这演。
陈郭陵看着她,突然笑了,“你跟我研究生导师她女儿的名字一样,都叫纪念,我刚才还在想呢,这名有点东西哈。”
宥响:......
纪念顿了一下,扯了下嘴角,“是吗?”
“太是了好嘛,我导师每次谈起她女儿又无奈又骄傲的,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她是正常人,去年,我刚刚在她手底下毕业,你是不知道她给我改论文有多毒......”
“一个字一个字给我扣,后来我没法办法了,她让我去她家里拿我的论文,结果我走到门口听到她女儿对我的论文评头论足,你知道我的落差感有多大吗?一个初中生!对我一个研究生的论文评头论足!!”
陈郭陵滔滔不绝地讲,讲到最后,有点垂首顿足的意思。
纪念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犹豫开口“那个,不好意思问一下,您是南大毕业的?”。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不对啊,看你跟阿又差不多大,没上大学呢吧。”
纪念没着急回他,想着如何委婉地表达她的研究生导师可能就是她妈这个事情,以及顺便将上次她给江女士提意见的那篇论文这个乌龙解开。
一个讲的激昂,一个安静的可怕。
一旁隐约猜到事情全貌的宥响靠在钢琴上听着陈郭陵的激情演绎,笑着看向纪念,无奈地挠了挠头发。
陈郭陵还有继续要吐槽下去的意思,宥响见状赶紧让着家伙闭嘴。
“别先说了,你的事都处理完了吗?”宥响适时开口,生怕这家伙脑子一抽再继续说出点什么来,让他更尴尬。
“完了,刚才那个小男孩你见了吗?跟你们一样大,现在是个偶像,音感不错,气质也不错,我有意想收了他做我的关门大弟子,你们觉得怎么样?”
说到这个男生,陈郭陵的脸上露出几分骄傲。
宥响嗤了声,毫不留情开口:“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吧。”
被宥响说了大实话的陈郭陵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故作生气道:“怎么说话呢?我收他肯定有我的道理,你别瞎猜我的心思。”
宥响瞥了他一眼,再懒得再开口。
几人聊的很开心,聊天的过程中他发现纪念的音感和乐理都出奇地好,实在不是一个高中生能掌握到的知识点,随口问了一句:“你以前系统学过啊?”
纪念弹琴的手一顿,囫囵道:“嗯,我妈是音乐老师。”
陈郭陵了然点头,“怪不得呢,阿又妈妈也是,这样算下来,他妈妈也算是我的启蒙老师了。”
闻言,纪念的眼神重新回到宥响的身上,眼底是毫不吝啬的欣赏:“对,言阿姨很优秀,宥响也是。”
一整个顶层全是封闭起来的,这是陈郭陵包下来这一层主动要求的,原本落地窗的位置被他做成了会议室和休息区两个地方。
到了中午吃饭的点,陈郭陵给他们点了不少外卖。
当外卖送进来的时候纪念都懵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甚至连两人的饭后甜点都包含在内了。
外卖刚送到,陈郭陵接了一个电话,挂了之后,低咒了声,属于上班人的“班气”瞬间就上来了。
“喊你去领奖你还不开心了?”宥响坐在沙发上,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陈郭陵摊在沙发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怎么知道是我得奖了?”说这话的时候虽然他也隐约猜到了,但结果没出来之前,他也不敢笃定。
宥响将三文鱼沾了下酱油芥末放到纪念的碗里,坏笑了下,随口说道:“客气一下,别真当真了。”
“毕竟我俩的中午饭还是你请的,谢谢你。”
陈郭陵:......
我谢谢你啊。
纪念和宥响又待了一会,下午三点多钟和陈郭陵一起走的,回去的时候陈郭陵顺路将两人送了回去。
秋天即将过去,天气变得也快,上一秒还晴朗的天这会已经开始乌云密布了。明明是一个城市,城南城北的天气却截然不同。
陈郭陵将两人放在闹区,他坐车去机场赶飞机,临走之时他递给纪念一张纸条,上面是他的电话号码。
他神经大条,处事随性,哪怕是混迹在娱乐圈里都没个像样点的名片。圈内大部分人都是有他的邮箱,能有他私人联系方式的少之又少。
“姑娘,记得加我微信哈,晚点联系,别忘了哈!”陈郭陵扒着窗户,再三嘱咐道。
纪念答应下来,将纸条放进裤兜里。
两人走在路上,谁都没有主动提出回家,走在路上,两人还是进了商场一楼的咖啡店。
宥响站在吧台上点单,将菜单递给她,“想喝点什么?”
纪念摆了摆手,随手将风吹散的头发捋了捋,不在意地说道:“都行,拿铁吧。”
“找个位置等我。”宥响站在前台同服务生说话。
纪念百无聊赖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店里的顾客大部分都是上班族处理工作上的事,有些出门喝下午茶的人交流声也不大。
咖啡店的环境很好,暖黄色的灯光照亮着整个咖啡店,温柔又悦耳的音乐充斥在店内的各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味和奶味甜点独特的香气。
两分钟后,宥响找到她坐到纪念的对面,宥响随后跟了上来,坐在她的对面。
纪念手托着下巴,手机放在一边,眼皮懒懒地垂着,不说话时,她的神态透露着冷意和厌世感,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纪念转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因为是周末的缘故,不少人都是一家三口一同出行的。
咖啡很快就端了上来,宥响买了几份小甜品,什么味的都有,就是没有草莓味的。
他还记得她的习惯,喜欢吃草莓,但是草莓味的东西一概不碰。
他将其中一份巧克力味的往纪念面前推了推,“尝尝味道怎么样。”
纪念收回目光,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他,手上拿着一个小叉子,没着急吃,微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他。
不得不说,宥响还是很像言恋的,尤其是眉眼的地方,比一些女生还要精致,未经细心打理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不少,发尾泛棕。
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长臂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一双白皙的手有节奏地根据店里所放的音乐打着节拍。
这是他主动“暴露”身份之后,纪念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打量他。
不得不说,纪念没有认出来他还是很正常的,毕竟这几年他的变化还是挺大的。
都说男孩的发育晚,可宥响不是。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他就比纪念高出半个头,现在都快一个头了。
四目相对之时,纪念想问他这些年过得如何,但又觉得这么问出来未免有些太过矫情。
那种感情不是可怜,不是怜悯,更像是心疼。要是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倒还好,可她却格外清楚。
“这几年你一直都在海城吗?”纪念吃了一块巧克力味的提拉米苏,味道微苦,淡淡的苦味在她嘴里蔓延,一直蔓延到心里。
宥响抿了口咖啡,点了点头,“对,我妈去世之后我就回到了海城。”
纪念点了点头,不知道再说什么,两人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状态。
“你呢,为什么来海城?什么时候到的?”宥响对上她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有种莫名的力量。
“就第一次你见到我的那段时间,为什么来……”纪纪念苦笑了下,随后放下叉子,双手环抱在胸前,抬头看向满是管道的天花板,“海城分低啊,我来这儿能上一个非常好的大学,我来渡劫来了。”
纪念脸上挂着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眼眶里蓄着点点星光的水珠,笑得有些苦涩。
“听说过靳暖吗?”
“没听说过。”宥响抿了口咖啡,不屑地看着她,“海城分低?就那几分。”
再者,以纪念的能力,去哪考试都是一样,最好的学校任她挑选,跟在哪,分高低一点关系都没有。
宥响看着她,眼睛漆黑一片,如同海上迷雾的风,“纪念,虽然你不是匹诺曹,但撒谎还不是你的风格。”
纪念一愣,抬起眸子看他,倏尔一笑,“我风格什么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再说了,咱俩多少年没见了,我变了你知道?”
话糙理不糙,宥响看着她,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是啊,在时间面前,什么是不会变的呢?恐龙,以前地球上的霸主,经过亿万年的变化,如今不成为了历史,不成为了化石吗,连带着他哪个时期的一切,如今都成为了能源。
时间,是一个可怕但又绝对公平的东西。没人能说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公平的,但时间,同样活着的人,每天的时间确实相同的。
纪念有秘密不想说,宥响又何尝不是?说到底,最一开始隐瞒和退缩的人,一直都是他。
纪念的眼睛不经意朝窗外一瞥,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容。
她转头看向宥响,又朝窗外看去,似乎是在两人身上做比较。
宥响注意到她的反常,也顺着她的目光朝外面看去,只一眼,他便定在原地,周身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死死地看着窗外那个抱着孩子的中年男性身上。
那个男人的面容与宥响有七八分相似,一样的脸型下,比宥响的更加冷厉和瘦削,皮骨被岁月风化的痕迹对比宥响也更加成熟。
哪怕在几年前纪念看过一次,她也忘不掉那张脸,尤其面前还坐着宥响。
男人的手上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旁边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女性,三个人站在大厦下说笑,孩子面上不满,两个大人脸上露出宠溺的微笑。
如同外面大部分一家三口一样,祥和而美满。
但这种美满,在宥响这看起来却是另一种讽刺。
雷阵雨即将来到,闪电与雷声相继划过天空,给灰蒙蒙的空气宣告它即将到来的诏书。
纪念收回目光,看向宥响,想出声唤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宥响皱着眉心,眼尾泛着鲜艳的红色,攥着拳的手一点点收紧,手腕上青紫色的血管凸起,眼底被恨意吞噬。
让他看着伤透了母亲无数次心的男人和女人抱着他们的儿子幸福,看着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凌迟。
大厦下的女人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看着即将“变脸”的天,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咖啡店。
目光与窗后的眼睛对上,瞬间愣住,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一般,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敛净。
秦楚襄抬手抓着宥修铭的胳膊,晃了一下,声音颤抖,“老公......”
宥修铭疑惑抬眸,对上她不常惊慌的眸子,愣了一下,恍惚之间意识到什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父子俩的目光时隔多年再次对上,宥修铭的眸中闪过一抹慌乱,很显然,父子相见,此时此刻,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