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33

    『给你找了个兼职』

    『干不干』

    大三下学期,冬日,期末考结束,朋友发来两条意味不明的消息。他回复一个问号。朋友说,你先说干不干。

    『不干。』

    朋友说好那我牺牲一下替你上。

    他『?』

    『猜我在哪。』

    『?席重亭。』他说,『你去找她干什么?』

    『你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了。』朋友发语音说,『眼看着变成精神病了还忍呢?我见着了,没你说得漂亮,比你说得有意思。来不来?不来我自己上了,通知你一声。别说哥们抢你白月光。』

    『…什么意思。』他打电话过去,声音冰冷,『解释一下。』

    『分手了。』朋友说,『条件是再给她找个干净活好长得帅会伺候人会开车的男人,还得给她花钱。』他琢磨道,『小男朋友挺有用,天天雷打不动晚上接早上送。』

    『……你把他俩搅和黄。』他说,『谁陪她呢?』

    『你啊。』

    『我想,我自己会去找。』

    『意思是你不想。』

    『……』

    『给个准话。季晓。她现在成年了,我看各方面都挺成熟的。』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

    『不来?那我真上了。』

    『你不用上,我也不用。』他冷淡道,『他们会复合。』

    『她男朋友出轨。』他危言耸听,『夜场搂人熟练得很,当众把人往腿上按,也不知道有没有病。你放心?』

    『……她为什么找这样的?』

    朋友冷笑一下,『你问自己呗。』

    『……分了挺好。就这样吧。』

    『好。那我给她找男模。』

    『?非给她塞人吗?』

    『她要的。原话。需要性伴侣。』

    『……』

    『我没打算自己上。你不愿意,我就给她找个干净大学生。』

    『……』

    『最后一次,兼职,干不干?』

    『……』

    『行,我找人去了。』

    『……』

    电话挂断,依然保持沉默。三秒后他拨过去,对方秒接,『来应聘的?』

    『…对。』他说,『没有人比我更符合条件。』

    34

    期末考结束,前任不再纠缠。

    准确地说,当众跪地引起围观,半途被保安拉走之后,就没有纠缠的条件了。

    围观群众甚多,纷纷大受震撼。此事要素齐全,听起来应当更受公众关注,但并没有登上热搜,只登上校园内部论坛。生活中无人在意。寝室四人间,三个同院室友,性格独立,不同寻常,考试周前后忙于复习,走在路上皆似神游,时而自语,沉浸精神世界,无人问她八卦。不知是不是冥冥中的巧合,整个寝室氛围幽幽。

    隔壁寝室女生则更加活跃,普通的优秀大学生。

    不管是谁,看见她都是有距离感的好奇目光。

    没有恶意,但是有距离。

    毕竟一年半没有住寝室。

    她家是普通家庭。高中时期常有流言,说她家庭贫困非常,衣食住行尚且困难;其实并非如此。只是双亲观念朴素节省,那三年补课花费过多,而工作又都类似计件,做多赚多,做少赚少;一心忙于女儿前程,无心关注女儿衣食。母亲永远专注做工,父亲常年在外奔波,家中日常交流甚少。二人已经足够忙碌,新年没有新衣,生日不见祝福,或者忘记一周饭钱、一期补课费用,都是无心之失,绝非故意为之;她习以为常、深刻理解,从不多发一言。而她在家中,确实没有做过半点家务,少吃一口饭菜。家里最好的东西,向来用在她的身上;就是那件薄薄的黑色羽绒服,最初也价格不菲,是某次父亲不小心放进洗衣机洗,才跑绒到难以御寒,让她冬日生起冻疮。她想跟母亲说了,两人一定吵架,过年大概有新衣,这才没有讲。后来仍然沉默,也是觉得双亲都未买新衣,还是不要额外去讲了。

    她平日里刻苦努力,吃过许多学习的苦,但生活的苦,几乎是没有吃过的。宿舍条件之恶劣,远超她对顶尖学府的想象,因而男友提议过后,并未犹豫便搬出了学校。

    他们在外的住处,在他的学校附近,离她稍远些。她自己很少行动,都由对方接送。高三下学期风起云涌,男生自那时起常伴左右,像一个忠实的随从。在外行走向来有人陪伴。以往她以为自己不在乎,其实真的离开,依然空茫不适。她对目睹的场景并不厌恶,情感上并无波动,那个当下她只觉得无聊,浪费时间和精力。他追出去,说不安全,拉住她,她就上车回了家。

    起初收拾东西要走,是认为他行事愚蠢,遭人算计,影响到她,让她反感;后来他坚持要她留下,相对而言离开花费的精力更大,她就选择留下。这逻辑是功利的,男友明白。正因明白,这个富家子弟才在日常生活中殷勤侍奉,让她习惯他的存在。因为他也明白「功利」并不等同于无感情。对她,放任习惯某种意义上等同于感情。

    以后的事,谁想得清呢。她只要当下过得舒服,做自己想做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清楚这是消极的,但对男友仿佛就不是。他认为消极等同于默认。其实她可能就是这种性格。谁缠着她,缠久了,不让她讨厌,又能给她便利,她就愿意。就算不那么喜欢,也愿意。

    生活上差不多就行了。

    她只想要一个专心思考的环境。

    话虽如此,又哪里好找呢?席先生要给她在校外租房,她问你要和我同居吗?我不喜欢一个人睡。对方招架不住,只好苦笑说那不租了。他答应的东西,他要给,她忽然又不想要了。她奇怪地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别人无条件地为她付出,满足她的需求。她也不喜欢提出需求。如果要有提出需求这一步,她更喜欢自己做。而在男友在的时候这些事不需要她来提。这并不代表男友多么爱她或者了解她。而是她的需求恰到好处地能被一个对她有占有倾向、危机感、过度关注和爱欲的对象满足。而这个对象又是愚钝无知的。这更好。她需要浅层的陪伴,舒适、便利,空间,和性。无需过度思考,无需动用精力,不必怀有期待。她不需要忠诚。忠诚对她没有用。她也不需要聪慧、温柔、引导、尊重和爱。这些东西对她没有用。她不需要深层的链接。她不需要爱。

    花时间再磨合一个对象对她来说时间成本太高。为什么你不自己生活呢?有人会这么讲。朋友也这么讲。她说男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好东西,接触男人只会让你倒霉。那女人也可以。谁都可以。她需求如此。谁能满足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人来满足呢?为什么你不能自己做呢?有人会这么说。

    她没有多余的精力。

    她连午饭吃什么都不想决定。浪费时间思考。

    她70%的灵魂飘在空中。

    她在考虑复合。

    她没有拉黑他。他依然给她发消息。她没有回复过。他的消息里时而夹杂着对于越轨的陈词,和辩解。她看到会感觉轻松。他对她执念深重。她喜欢这样。她喜欢被纠缠,被安排,被裹住,这是病态的,不是爱,执念,扭曲,危险,偏激。但是她喜欢。她感到安全。他的错误也让她感到安全。

    他约她,她就去了。

    在酒店的次数不太多。她不喜欢酒店。喜欢自己的空间。现在她也不喜欢随时可能消失的出租屋。在老家他们在他家的空房,已经过户给他。这里的住处则是他母亲安排,她猜测并非租赁,只是他被蒙在鼓里。房间里是清新的绿色装潢,种了许多植物,有一株摇曳的吊兰。陈词滥调。他拥上来狂吻她时,她没有拒绝。他身上有眼泪的味道。时隔整月,再躺在那张床上,反应稀薄。他替她做好准备。依然艰涩。这又让他蒸腾出泪的气味。他舔她执拗狂热,像用眼泪润滑。她没有感觉,但是她有点高兴。最终是痛的。滞涩到像蹭过墙皮,能刮出血来。他在她耳边喃喃老婆你今天好○,问你和那男人没做过吗?没有啊。为什么?不习惯。习惯我了吗?嗯。他又抵在她的颈窝哭了。

    回家太乱。这年过年,她不想回家,留在学校。他家情况复杂,不回不行,吞吞吐吐问她可不可以一起回,她想了想,说今年有一个实习要做,没有时间,以后再说吧。

    以后再说。对他又像一个恩赐。像讲来日方长。她住不惯寝室,还是在住处。这段时间无人接送,由席先生安排的司机送她回家。这又引起一波讨论,她习惯了。她以为选择复合后对方不会继续考虑和她接触,但他的公司确有这个职位,她发现思考现实问题也很有趣,于是还是应下了这个工作。不需要坐班,他的公司位置很远,他现在只是出差。她只需要为难题提供思路。

    她的灵魂总是飘着。飘在高处。于是身体上只有最低限度的需求。她的需求是被需要。她喜欢自己能帮上忙。不需要报酬。

    她一直到第五天,除夕夜,才发现司机有些眼熟。

    此前她没有注视过他。

    但她还是下车了。他坐在车上。他在看她吗?她有些茫然。为什么他要来?她知道他为什么离开。后来她想了很久。他可能感觉罪恶,认为那样不好,也可能并不喜欢她,是她产生错觉,抑或她太迷恋,他预感压力,不愿负责。无论如何,当时他做下的决定有清晰的理由,就是他们不合适,到此为止。那么现在他为什么要来呢?思考这个问题的过程是平静的,她不喜欢他来,他会打扰她的平静。和他在一起让她不知不觉无法思考其他。他太难让人理解,不像男友好懂得像一个基础乘法口诀。第二天下楼他站在楼下,北方冬日,穿着短款白色羽绒服,黑色工装裤,黑金色运动鞋。她看他一眼,目光里没有感情,只是平平地瞥过。上车前他替她开车门,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她坐进去,抬起头,发现他在高处凝望她,车门迟迟不关。停车场冷气流窜,她垂下眼去,避开他的视线。他按住她的肩,倾身吻落下去。

    新年快乐,黎潮。

    ……

    ……

    ……

    她有时会想到杀了他。

    她真想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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