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谢凌,大梁国勋贵魁首,武将重臣。

    与其一连串官职勋衔相比,本人的年龄反而相对要小一些,但也仅仅是年龄而已。

    此时他身着墨色锦袍,腰悬玉带,身姿挺拔如松如剑,棱角分明的脸上眉似墨染,眼若寒星,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俊美得近乎完美,又英武得仿佛出鞘刀剑般锋利。

    明明是一张足以让京城女子倾倒的脸,周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只是静静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便让屋内原本奢华堂皇的气氛都跟着陡然一紧。

    “下官拜见东亭侯。”

    苏玥迅速垂下眼帘,努力维持着脸上那副公事公办的淡漠表情,扮演好自己“苏太医”的角色,暂时没去理会任务提示。

    下一刻,苏玥感觉一道如有实质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嗯。”

    谢凌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掠过一件寻常物件,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她的礼,随即转过屏风,迈步走入内室。

    里面立刻传来了陈绍勋的讶异之声。

    “哎!子安,你怎么来了。”

    “别动,躺下说话。”

    “好好……”

    谢凌稍顿了一下,响起一声清冷话音。

    “太医馆上下提你如谈虎,不亲眼看到有人前来诊治,我心下难安。”

    “……呃,看你说的,我的名声哪有,哪有那么差。”陈绍勋似乎没什么底气

    “你自己心里有数。”

    外间苏玥正写着方子,旁边站着的方鸿忽然面上尴尬,没敢出声,朝苏玥悄悄拜了两拜。

    苏玥心中了然,摆手示意不必。

    就听内间两人继续说到。

    “……伤势如何?医官可有论断?”

    “何止论断啊!这位苏太医简直神医在世,妙手无双!”

    伴随着掀被子的声音,陈绍勋的语调瞬间拔高。

    “子安看看,方才那口子多大,多长!现在不但血止住了,连疼都不疼了!真不是我说人家好话!就这手段,我服!”

    “行了,把你那丑物离本侯远点!别往前拱!”谢凌低声喝道。

    “哦哦!是是是……”

    苏玥听着心中发笑,也不敢出声,稍稍收摄心神,将刚写好的方子递给方鸿。

    “此方子外敷,每日换药三次,上午、午后、睡前各一,换药前伤处周围用烈酒擦拭干净,务必保持洁净干燥,不可沾水,以免红肿溃烂。”

    说着又拿起另一张方子。

    “还有内服的汤药,每日一剂,分两次温服。煎药的罐子需是砂锅,切忌铜铁。三碗水煎至一碗,药渣可留下,晚间用干净布包裹热敷伤处周围,有助活血散瘀。”

    “是,小人记下了。”方鸿听得极其认真。

    “如此最好。”苏玥又嘱咐道:“世子这几日需饮食清淡,忌辛辣油腻,尤其要禁酒色,另外,注意卧床静养,切莫随意走动牵扯伤口,如遇疑难紧急之处,可去太医馆或宅中寻我,切莫耽搁病情。”

    方鸿点头不停,连声道:“是,小人明白!今日多亏了苏太医!”

    “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苏玥面上一笑,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药箱,动作利落干脆,又向内室方向躬身一拜。

    “侯爷、世子,如无他事,下官告辞。”

    屏风里面立刻传来了陈绍勋的喊声。

    “太医慢走!等本世子好了,必定当面道谢!方鸿!替我好好送送苏太医!等等,用我的马车,直接送太医回府!”

    苏玥本想拒绝,结果方鸿像是猜到了此节,抢先一步回道:“是!小人这就吩咐下去,准备马车!”

    说完还向苏玥点了下头,示意安心受了就好。

    苏玥见状别无他法,只能谢道:“多谢世子体恤,本官愧领。”

    “哎!些许小事,值个甚么!太医只管坐!”

    苏玥摇头一笑,又拜了两拜,这才退出静室。

    听着房门闭合的声响,端坐里间的谢凌手持茶盏,撇去浮茶,浅呷一口,倚在软榻上的陈绍勋立刻会意,将手一摆,挥退男仆。

    就见谢凌眉目低垂,轻声一句。“明早记得写个谢罪本子递上去。”

    陈绍勋先是一愣,猛地坐起身来,满脸怒意。

    “凭什么要我写谢罪本子?要写也是晏洵那厮写!子安你也不是没看到,那王八蛋分明是借了醉酒之机,奔着我来的!说句难听话,要不是我反应快,这一下怕不是绝了我老陈家的根!”

    谢凌听完依旧神色沉静,将茶盏往桌上轻轻一放。

    “正因如此,更要你先写。”

    “我……”

    陈绍勋刚说了一个字,便和谢凌忽然投来的目光对在一处,登时缩了下脖子,低声道:“子安你说。”

    若换了别人,以谢凌的性情,实在没时间,也懒得和对方多说一句话,只不过北亭侯陈家不同。

    一方面,大梁开国初封,四公八侯,乃是勋贵顶流。

    武将这边除开年岁渐长,早已不问政事的赵国公箫信之外,四亭侯中的谢家和陈家,当年祖上便随太祖武皇帝征战四方,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交情。

    与此相比,镇守后方的西亭、南亭两侯府只能算军中同僚,算不得多么亲厚。

    另一方面,谢凌和陈绍勋本就年龄相仿,乃是打小玩伴,只不过前者袭爵较早,如今已贵为侯爷,后者还是世子而已。

    就见谢凌语气尽可能平和道:“郑国公魏染其人,老谋深算,城府极深,惯以陛下纯臣之姿示人,你说今日晚宴之事,他会不会报于陛下?”

    说着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不如换句话,你说陛下会以多快的速度得知此事?”

    “我……”陈绍勋一时语塞。

    谢凌又问:“国公摆宴,北亭侯世子和尚书令大公子打在一起,堂前见血,你说陛下会不会雷霆震怒,降旨责罚?”

    “我……”陈绍勋有点额头见汗,眼珠一瞪,愤然道。

    “罚就罚!他魏染是纯臣,我陈绍勋就不是么!”

    “老子就是看不惯晏洵那厮的德行!他老晏家哪有一个好东西!老子舔陛下,无所不允,儿子舔太子,无所不应,女儿还非要往,往……”

    陈绍勋说着说着,忽然脸色一白,赶忙刹住话头,面露赧色地瞅了谢凌两眼。

    “子安莫怪,我,我……”

    谢凌斜了他一眼。“女儿还非要塞到我府里,当做拉拢是么?”

    陈绍勋脸上发红,急忙摆手道:“子安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凌抬手止了话头,知道从小玩到大的陈绍勋没别的意思,转言道:“你看不惯晏家,可以。但同样降旨责罚,他晏洵不怕,你陈绍勋也不怕么?”

    谢凌悠悠一眼,看得陈绍勋心底发毛。

    “我,我怕什么!”

    “要是,人家就算准了,你不怕呢?”

    谢凌目光转冷。

    “要是,人家就想用一个御史台小官,换掉开国侯爵世子呢?”

    “换掉?”

    陈绍勋虽然纨绔,可绝对不傻,听到谢凌如此说法,稍一愣神,细细想去。

    他晏洵不过御史台台院从六品下的官职,若因此事获贬,一番操作之下,说不得还要捞上些许清名,蛰伏个两三年重新起复,更进一步亦非难事。

    而自己呢?

    若因此事获罪,被夺了世子身份,恐怕难有袭爵之机!

    结果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发寒,到最后,陈绍勋只觉冷汗沾衣,手脚发凉,忽然手攥棉毯,青筋狂跳。

    “好贼子,差点着了他们的道!”

    随后抬头看向谢凌,压低了声音道:“难道今夜之事,是他们故意为之?!”

    “犹未可知。”谢凌摇了摇头。“不过,晏洵早不闹晚不闹,怎么非挑这场合闹?事出反常啊……”

    “……嘶。”

    陈绍勋倒吸一口冷气,眼珠急转。“太子的主意?”

    谢凌没有立刻回应,沉思许久。“东宫不点头,想让晏家嫡子出头,难。”稍稍一停,轻叹一声。“终究,是与我走得太近……”

    “天杀的泼才!”陈绍勋目露凶光,忽然大骂一句。

    谢凌忽然看过去,目光冷峻,锋利如刀。“慎言!”

    “老子慎言个屁!”陈绍勋怒道:“什么和你走得太近,分明是想收军权,先拿四亭侯开刀!他西亭侯仇青、南亭侯司空显能忍,赵国公箫信能忍,我老陈家可忍不了这鸟气!”

    谢凌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一片凉意。

    飞鸟尽,良弓藏。兔死,走狗烹。

    自古君臣如此,善终者寥寥无几。

    可大梁国祚百二十年,东亭侯谢家祖上荣光,岂能败坏在自己手上?

    调任左武卫外府上将军,削去京畿军权,明升暗降,忍了。

    迎娶晏家女儿晏媛,和尚书令晏竭结亲,也忍了。

    然后呢?

    谢凌双手攥拳,隐隐作痛,可脸上依旧无悲无喜。

    铜雀博山炉中,烟气飘摇,升腾而起。

    偌大个静室暖阁之中,一人闭目凝思,一人低头不语,不见一丝声响。

    良久之后,陈绍勋重新盖上棉毯。

    “明天,不,明早,我就给陛下上请罪本子。”

    “嗯,如此最好。”

    谢凌睁开眼睛。“你的伤?真无事?”

    “子安放心,无事,苏太医的确当得上妙手二字。”

    陈绍勋摇了摇头,有点像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轻哼一声。“早知如此,老子不如当场劈死那泼才!”

    “蠢话!”

    “……”

    谢凌说话间,思绪已经飘到了另一件事上,有些出神地轻声言道。

    “苏太医……”

    与此同时,苏玥正坐着北亭侯府的马车,行驶在大梁国都,安武城的主道上。

    夜色深沉,四下无声。

    马车行得不快,车厢中的苏玥几乎感觉不到来自路面的颠簸。

    此时的她正聚精会神地读着来自系统界面的“剧情简介”。

    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或者说并不复杂的书。

    故事的女主角是尚书府的庶出小姐晏媛。

    她代替嫡姐嫁给了手握重权的谢家家主谢凌。

    尚书府本是太子一党,谢家则是忠于皇权的勋贵重臣,这桩婚事显然是尚书令晏竭为拉拢谢凌的阳谋,晏媛不过是一枚棋子。

    婚后,谢凌对她自然是冷淡疏离,不闻不问。

    晏媛性子柔韧,本想既来之则安之,好好过日子。

    奈何造化弄人,在一次皇后寿诞的宫宴上,晏媛不幸中了旁人诡计,阴差阳错之下,竟与当朝太子杨奕发生了关系。

    而这位杨奕,就是原书的男主角了。

    自此,两人的命运彻底纠缠不清。

    讽刺的是,原本对晏媛不屑一顾的谢凌,却在日后的相处中,逐渐被她的特质吸引,最终深陷情网。

    往后数年,皇帝驾崩,太子杨奕登基,东亭侯谢凌却遭人陷害,最终落得个抄家灭族,惨死异乡的下场。

    然而,晏媛也并没能如愿成为皇后。

    就在杨奕登基之前,怀了两人孩子的晏媛终因小产,没能看到心上人黄袍加身,御极称尊,更没能看到自己的儿子被立为新任太子。

    而苏玥穿成的书中角色,其实名为苏越。

    出身太医世家,父母独女,承袭了家族秘传针法,为保家门不坠,女扮男装进宫做了太医。

    这个角色在原书中,实在无甚笔墨。

    治愈陈世子不久,便被寻了个由头,贬出太医馆,随父母回乡继续行医,没了下文。

    看完剧情简介,苏玥实在忍不住,心中吐槽。

    ‘我的角色原来就是个小透明,纯路人……换了以前片场,估计最多一组镜头,两份盒饭,还是三素一荤,没汤的那种……’

    ‘这算是穿书了吧?然后呢?初始任务完成了,之后什么任务?我的任务目标是什么?总不能让我自由探索吧……’

    像是听出了苏玥的不快,系统提示音随即响起。

    “剧情剧情介绍完毕,主线任务目标:拯救本书反派,东亭侯谢凌。”

    “激活主线任务第一步,‘冰川之下’。”

    苏玥听着一愣,回想起方才对方的模样,顿时太阳穴狂跳不止。

    要换了穿书之前,类似谢凌这样气质的男生,她是打死都不会靠近的。

    说白了,这种类型简单归纳下,就是沾之即燃,燃之必爆,爆了必死,不是他死或者我死的问题,很有可能是俩人一起死……

    ‘冰川脸……果然只有杀错的任务怪,没有起错的任务名……’

    ‘对了,怎么救?是救人还是救命?导演,我的角色是太医,不要给我太多了历史使命行么?’

    系统音再次响起。

    “冰川之下,任务内容:成功触发给东亭侯谢凌‘诊病’剧情,限时三天,未完成或超时,立即抹杀。”

    ‘又抹杀?不用这么直接吧……’

    苏玥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还有,谢凌到底有什么病?总要让我提前准备一下?’

    系统音在脑海中滴滴了几声,似乎是在思考,最后蹦出两个字。

    “隐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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