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予澜枕在项丽华的腿上，感受着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妈妈，她没同意。到底为什么？我们给的条件不好吗？”

    项丽华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谁让你平时那么欺负人家了？”

    曲予澜不服：“我又没真的做什么很过分的事？你又不是没见其他人对于这种私生子什么态度的？再说了，她个私生子就有理了？也不嫌丢人。”

    项丽华微笑着，给女儿梳了梳头发。

    最早项家告诉他曲暮养的这个是他的私生女时，她也是不信的。直到在他的书房里翻到了亲子鉴定，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丈夫，真的出轨了。

    更令她生气的是，顺带还查出了，曲家一直资助的所谓“贫困生”，居然也是曲暮的私生子。

    曲予澜得知这件事后，气的要去和曲暮理论，被她拦了下来。

    后来她也旁敲侧击地问过曲暮，没想到曲暮直接承认了江择一是私生子的事实，却无论如何不承认洛苷婧。

    哪怕到了现在，也只说是“有缘”，想认干女儿而已。

    项丽华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到底想做些什么，两人本来就是联姻，没有那么多爱情。只要别人的存在不威胁到她的女儿就好，别的，都可以不计较。

    曲氏，必须是、也只能是曲予澜的。

    项丽华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小澜，她不信你，是正常的。要是直接答应了，那才有鬼。像他这样的人，向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接下来，你要让她‘真正’体会到，如果她不站我们，会发生什么。到时候，她就会主动来找你了。”

    “好的，妈妈。”

    洛苷婧静静在坐在屋里，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曲予澜离开时的模样。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想要控制自己不断颤抖的手指。

    她突然想起还没有收到回复的信息，于是立刻起身关上门，并打开手机。

    在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她的心竟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她打开聊天框，输入了一个地址，并回复了一句：我等你哦。

    江择一跟着导航来到了一栋老旧的居民楼，这地方，可以说跟他之前住的地方，一模一样，倒是让他产生了一种安心感。

    他爬上五楼，看着门上贴着的已经褪色的福字，伸手按门铃，却发现门铃已经坏了，只能敲门。

    手还未碰到门，门就已经开了。

    洛苷婧一手拿着锅铲，笑盈盈的看着他，手腕上还带着一个发圈：“快进来！”

    她笑盈盈的说着，要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还故作神秘的说，别人想吃都吃不到呢。

    江择一看着她头发上的花朵发饰，竟走了神，没注意到她已经停下了脚步，一下子撞到了她身上。

    “抱歉！”

    “没关系的！”洛苷婧笑了笑，毫不介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坐坐，等会饭就好了。

    江择一不好意思干坐着，提议要去帮忙。

    “你还会做饭呐！”

    江择一看着洛苷婧揶揄的表情，表情也放松了下来：“那当然。一般人，也是吃不到我做的饭的。”

    “那我可有口福了！”、

    江择一炒了一道小菜，就被洛苷婧赶了出去，说再炒两个人就吃不上了，浪费就不好了。

    “你可以到处转转，但卧室别进。”

    江择一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能感觉得出来，这沙发早就陈旧到没有了弹性。可坐在上边，却舒服到想让他睡一觉。

    他注意到，小小的电视机旁，是几张照片。照片上都是一个温柔的女人，抱着一个笑的很灿烂的小女孩。

    “我妈妈漂亮吧？”

    洛苷婧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了，也坐了下来：“那是我妈妈抱着我。”

    “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

    “是呢。”洛苷婧点点头，“大家都这么说。都说我跟我妈，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洛苷婧站起身子，“边吃饭边说吧。”

    洛苷婧说，这里是她和妈妈一直住的地方。

    小时候爸爸和妈妈经常吵架，可至少那个时候，爸爸还是非常努力工作的，虽然爱喝酒，但对她和妈妈还是不错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染上了赌，把家里的钱输的精光。工作也没了，还经常打妈妈。有一天，妈妈实在受不了了，就带着她偷偷跑了出来，租下了这里的房子。

    和妈妈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是很开心的。可好景不长，妈妈被查出了癌症，于是，她就偷偷跑去了夜店工作，希望多挣点钱，给妈妈治病。爸爸知道后，也决定痛改前非，开始努力工作。

    本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前进了。

    可直到有一天，妈妈提出想回家看看。刚进门，就被一群人绑了起来。

    原来是爸爸欠了高利贷，“努力工作”，也不过是想要欺骗妈妈的表象，他想要骗一点钱出来，给他还债。

    妈妈一瞬间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她求那些人，想要让他们把妈妈先送去医院，可那些人认为妈妈只是在装病而已。

    就这样，母亲在洛苷婧怀里咽了气。

    “你说，好人为什么就不偿命呢？”洛苷婧喝了一口酒，喃喃道。

    江择一没有说话，也闷了一杯酒。

    “你慢点喝，别醉了。孤男寡女的，我可害怕，人家还是个小女孩呢。”

    江择一撇了她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信啊？”洛苷婧嘟起嘴，“那可不好办，我可没法向你证明清白。”

    江择一摇扯开话题：“所以，你为什么那么恨曲暮和项丽华呢？”

    “为什么呢……”洛苷婧吃了口菜，“放高利贷和引诱我爸爸去赌的，就是他们夫妻俩。”

    “如果没有他们……如果没有，我妈妈根本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哪怕没有我。”

    江择一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又想到刚刚那意味不明的话语，想要把手收回来，却未承想洛苷婧将脑袋抵在了他的手心里，像是一只骄傲的小猫渴望寻求安慰。

    她伸出双手虚虚地抓住他的手，从头顶带到自己的面庞，轻轻蹭着，抬眼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我们一定好好好地活下去，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你。”

    说罢，她起身跑进了卧室。

    江择一的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来回摩擦着，感受着那人残存的温度——这女人，真的很知道怎么讨人欢心，很明白怎么博取同情。

    “当当当当！”

    洛苷婧捧着一个蛋糕走了出来，上边画了许多可爱的小动物，还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哎？是这样吗？”洛苷婧听到这话有些疑惑，紧接着就是满脸的喜悦：“那真是太巧、太有缘分了！我本来是想庆祝我们终于达成一致的！就把这一天，当做我们重生的日子！”

    “那既然是这样……”

    洛苷婧俯下身子，带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低声温柔说道：“祝你生日快乐。”

    一时间，江择一心脏扑通乱跳起来，他仿佛沉溺在了她的眼神中。哪怕知道面前这人，是带毒的玫瑰，也心甘情愿去采撷。

    江择一“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在洛苷婧诧异的神色中，编了一个“曲暮早就安排了自己等会的工作”的借口，也不管她信不信，转身就要离开。

    洛苷婧点点头，表示理解，顺便谴责了一下资本家不做人的行为。

    在他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洛苷婧还是趁他不注意，将藏在身后的奶油抹了一点在他的脸上，意思为“就当是给寿星的惊喜吧”。

    江择一可以说是落荒而。尤其走出楼道，看到窗边的洛苷婧还在跟自己挥手告别时，更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般，不知该作何回应，只知道向前奔跑。

    洛苷婧看着那人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上扬的嘴角逐渐放平。

    她有些累了。

    演戏真累啊。

    她回到餐桌旁，看着那个还未开动的蛋糕，有些可惜。

    看起来，江择一并没有想象中的反应呢。

    真难搞。

    据洛苷婧调查，江择一几乎没怎么过过生日，她以为做这种“弥补童年遗憾”，会让他稍微卸下点防备，才好让他更加听自己的话，没想到居然跑了。

    果然不能逼太紧，对这种人，只会适得其反。

    洛苷婧看着面前的蛋糕，想着为了保持身材，就先不吃了。

    可是……

    她伸手抓住了一块，从原本漂亮的蛋糕上扯了下来，狠狠地塞进嘴里——今天，就当是放纵一回吧。

    洛苷婧不知道，在她回到客厅后，江择一又回到了楼下。

    他双手揣在口袋里，看着客厅的灯光，想象着那蛋糕的滋味。

    思索间，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口袋里的项链。

    那项链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正规。

    今天来，本来是想再次确认下这条项链的“主人”的。

    他回家见到母亲上吊那天，一条项链掉落在沙发下。

    这华贵的项链与这破旧的小屋格格不入，在灰尘中显得格外亮眼。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项丽华的。

    江择一在将自己藏起来的几天里想了很多，他觉得自己必须要给母亲一个交代。

    他本来是不相信洛苷婧的，可她是自己唯一能真正接触的曲暮身边的人，必须从她身上下手。

    而再次见到洛苷婧后，听到她有意无意的提起“项链”，开始让他怀疑，是不是她知道些什么，或者看到了些什么。

    洛苷婧啊。

    他在齿间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你可不要，让我后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