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摇的猜测非常老套。

    主持人原来是人，后来是诡，他的梦想是在所谓的虫母发现之前，跟着杀人诡异，拍下这个新闻。

    401里时，变成诡的他，确实在播报杀人诡异的新闻。

    栾摇在刚进入到这个空间见到主持人后，事关自己的性命，有两点要探索的问题：一个是这个空间的杀人方式是什么，一个是住持人是什么时候从人变成诡的——当然他现在看起来也像诡，不过考虑到这是个恐怖游戏，姑且当做这个时候的主持人是人。

    第一个问题跟她能不能活下来有直接关系，第二个问题，对栾摇来说，是第一个问题的延伸。

    她猜测：主持人就是在这个时间点死亡或者变异，然后这个空间杀人的方式就是，让她走一遍主持人的死亡经历。

    这只是一个曾经写手的猜测，放在小说里也是个非常老套的情节，但是生活不是小说，生活总是重复着所谓“老套”的故事。

    当然，这个猜测也不是凭空臆想，是她从主持人的言行中，推演出无数可能中，可能性最大的一种。

    他的精神状态很差，身体看上去也不是很健康，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太多时间了，他说闻到了虫子的味道，他猜测“虫母”已经开始行动——

    而显然，他不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梦想。

    这让他变得急切，而急切会让他忽视很多足以致命的问题。

    ……

    栾摇握紧刀，没有进主卧里。

    从主持人的话里，能知道这个城市是虫母的领域之类的情况。

    有了这个前提，就能推测：401去诡家里那些虫子的尸体，501水箱里那些黑点，恐怕都是这里的居民养虫，或者说跟虫一起生活的证明。

    主持人在这里闻到的虫子的味道，真的是虫母行动的痕迹吗？有没有可能是这个环境里本就有的味道？

    杀人诡异杀戮数月，对于主持人的跟踪毫无察觉吗？

    杀人诡异突然盯上安心小区居民是意外吗？

    杀死主持人的，究竟是虫母，还是杀人诡异？

    栾摇扫视着房间，房间里没有什么怪物，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虫子，或者虫人什么的。

    在极致的安静下，栾摇听到两道呼吸，一道来自她自己，还有一道来自床上。

    床上只有一个小小的人形凸起，露出一点点属于人类的黑色柔软的发，她往后退了一步，床上的呼吸没有变化。

    栾摇握着刀一步一步往后退。

    她要进一步验证。

    栾摇的后退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她轻松离开了501。

    楼道的情况没有变化，栾摇没有停留，快速转弯到502。

    502的门轻轻一推就开了，502的布置跟501没有区别。她走过客厅，走进像主卧的房间里，看到一排排带暖光的水箱；她走到真正的主卧前，推开门，看到床上的凸起与黑发。

    503的门轻轻一推就开了，她走过客厅，走过水箱屋，走到主卧前，推开门——

    “我就说，”栾摇握着刀，抬脚走进主卧，“501的安全性应该是最高的，我这么幸运，这么天才，怎么可能这么倒霉，一把就推开最危险的房门呢？”

    她走到床前。

    “三个房间，无论打开哪一个都是一样的，因为这不是现实嘛。”

    这是新闻诡的空间，是新闻诡从人变成诡的地方，是按照现实被构建出来的空间。

    栾摇毫不犹豫举起手里的刀，按照头发所在位置，推测其太阳/穴所在砍下去。

    在即将砍到的瞬间，她猛地松开无法收回的刀，往旁侧闪开。

    刀顺着惯性砸在床上人的脑袋上，一个人或者说一个怪物，出现在栾摇躲开的位置上。

    “杀人诡异。”

    栾摇几乎没有停顿往门外冲去。

    凭空出现的怪物，类人，有两三米高。

    看到的第一眼感觉就是一个高大多肢的怪物钻进一个正常人类的皮囊里，因为皮囊与里芯不匹配，所以皮囊被撑拉，被戳破，几乎看不出人形。

    再看就会发现，那是许多人——

    许多人被塞进一个人皮里，无数的手与脚，脑袋与躯体，从正常来说是肋下、腹中、大腿、小腿……的地方血淋淋伸出来。

    只有两三米高的“人”形里塞了多少人？

    被当做皮囊塞进去的这张人皮，它的主人也在这些人里吗？

    这些受害者是这栋楼的居民吗？

    这就是主持人所说的，这栋楼的居民全都死亡，且残渣都没有留下吗？

    而主持人追踪数月，对此只有追逐梦想的兴奋以及对虫母干涉杀人的担忧吗？

    这是主持人个人三观，还是这个世界普遍的三观？

    栾摇理智抛开情感进行分析，与此同时，她已经到了房门前。

    原本打开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关闭，栾摇尝试打开，但很遗憾，这门简直就像是游戏里无法通过的机制，撬都没办法撬。

    栾摇听到身后传来的笨重声响，那就像是刚学会走路的人拖着笨重的身体，摇摇摆摆晃动着前进。

    她转过身，将引怪到楼里黑暗里的计划删除，侧头看向厨房。

    这要是现实就好了。

    现实会有更多工具，更多生机，比如厨房里会有面粉，有火。

    而这个诡异构建的空间里，毫无疑问是按照主持人记忆构建。

    他记忆深刻的，就格外精细，比如客厅已经凉透的茶水，水箱房里的水箱，主卧波浪花纹的被褥。

    她因此猜测主持人当时被床上的人吸引了注意力，他不知道那是漏下的幸存者，还是受害者的尸体。

    他的脑子里大概只有拍摄，所以他一定是忽略了周围的环境，因此在他被床上人吸引注意力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怪物攻击。

    “这个可能是很大的，你的行动力非常缓慢，如果是凭空出现的话，应该有闪现之类的能力？但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坏掉的机器，无法操控自己的身躯。”栾摇缓缓往厨房移动，嘴巴不停道：“是因为当时主持人没有发现你，所以我刚刚才没能找到你的踪迹，是因为主持人对你的存在毫无所知，所以这个空间里你就是突然出现的。”

    受害人集体似乎无法出声，只是歪歪扭扭弓着身体在不到两米的房间里，朝着栾摇的方向移动。

    “你一击之下，主持人或许受伤了，但大概率不是什么致命伤。”

    栾摇走到厨房前，退进厨房里。

    厨房比401两个大，能让十个栾摇在里面晃荡。

    也能容下这个受害人集体。

    栾摇想。

    受害人集体的动作在行动中并没有变得流畅，他笨重朝着栾摇的方向移动，中途阻拦的家具被那些探伸出来的手握攥捏碎，被探伸出来的脚踩碎，被探伸出来的脑袋上的嘴巴咬碎。

    那些厚重的木制家具在他手里比纸还要脆。

    栾摇冷静站在厨房中，注视着他，观察着他，分析着他。

    笨重、力量强大、没有理智，似乎是按照本能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在行动。

    栾摇垂着身侧的手转动着手里的刀，对着受害人集体最上方投掷出去。

    他最上方属于人类脑袋的地方，挤着一个头一条胳膊以及一条小腿，栾摇对准的是那颗头。

    受害人集体的动作非常慢，简直就像是个不动的靶子，栾摇的刀正中中心。

    他被攻击到的脑袋受到冲击后仰，其他肢体不受影响继续朝栾摇的方向移动。

    “依旧是血肉之躯，能够被击中。”

    栾摇在投掷出刀的时候，从后腰处又摸出一把，她怎么可能只顺一把刀？

    “但是，他这种状态应该是都死亡了吧，死过的尸体，怎么可能再杀死呢？”栾摇想：“电击还是火烧？这个世界的电路科学吗？”

    栾摇想到那个不需要插电就能播放的电视，非常怀疑这点。

    她想了想，仗着受害人集体动作慢，在他集体人即将摇晃到厨房的时候，放好新补充上的刀具，一侧身从厨房闪出。

    原本栾摇准备去水箱房，哪里那么多水箱跟灯，用电看起来挺危险的，但是这集合人实在太慢，所以栾摇中途回到主卧。

    主卧床上的人没有什么变化，那把砸在脑袋上的刀也依旧在脑袋上。

    栾摇快速走到床尾，一手握着刀，一手猛地拉开被褥。

    在拉开被子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被褥上扑脸飞过来，那东西的速度非常快，是集体人加速四倍都摸不到的程度。

    栾摇早有预料一般，握着被褥的手挥动着被褥遮挡。

    “刺啦”一声撕裂声响，一条长长的宛如剥了皮的巨型蜥蜴，在纷飞的被褥碎片与填充物中冲过来。

    栾摇如同剥离了所有恐惧，抬起握着刀的右手，瞳孔里倒映着一张越来越近的人脸——这只酷似剥皮蜥蜴的怪物，有一张没有皮的人的脸。

    栾摇冷静站在原地，直到怪物近在眼前，脖颈暴露在栾摇眼皮子底下的瞬间，她对准对方的脖颈狠狠劈砍而下。

    “咔。”

    刀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