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少爷

    别看如今李家产业遍布全国,从食品加工到物流供应链,从连锁餐饮到高端酒店,是清江市的纳税大户,但他们家是真正的白手起家。

    李家的发家史,堪称一部浸透汗水的逆袭史,最初只是锈迹斑斑的三轮车上,一口滋滋冒烟的油锅。

    他们家,是做卤味出身的。

    李瑞浚两岁时,爸妈都下岗了,为了生计,爸爸南下广州去打工,妈妈在街边摆了个小摊子,炸鸡腿炸烤肠,他哥比他大十岁,就常常背着他,去给妈妈送饭。

    他哥如果去上学,他就蹲在妈妈的摊子旁玩泥巴,等他哥放学,再把他背回家。

    爸爸常年不在家,妈妈又每天起早贪黑,他的童年记忆几乎都是他哥牵着他的手,他跟在哥哥身后亦步亦趋。

    他的哥哥,比他懂事比他聪明,无所不能。

    后来他妈开始做酱鸭做卤味,生意越来越好,在农贸市场有了固定的摊位。

    再后来他爸从广州回来,又雇了个伙计,他们家在清江市最大的农贸市场有了自己的店面。

    那时候他刚上小学,他哥在江大附中读高二,学业越来越重。

    等他哥到了高三,面临高考的压力,学校又有晚自习,渐渐顾不上他。

    每天一放学,他就自己走到店里写作业,等爸妈忙到晚上十多点,再一起关门回家。

    深夜回家的路上,他趴在爸爸的肩膀上睡得很熟,就像儿时趴在哥哥的肩膀上。

    他八岁那年,哥哥考取了北都最好的大学,离开了清江市。

    那几年家里生意发展得很快,清江市的农贸市场几乎都有他家的卤味分店。

    家里买了新房子,搬进了两层楼的大别墅,可爸妈越发地忙,几乎不着家,只会给他钱。

    他哥读书很用功,一年难得回来几次,偌大的别墅就只有他一个人,静得可怕。

    他走在别墅里,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像是有另一个人在跟着他。

    可那并不是他哥。

    他的心就像空荡荡的新家一样,变得空落落的。

    每次回家,他总感觉家里哪个角落藏着人影,冷不丁就会跳出来把他扑倒,他恨不得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白天也不敢关,否则他晚上没办法一个人踏进家门。

    离了哥哥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惧怕孤独,惧怕一个人。

    待在家害怕,他就跑出去玩,哪里人多去哪里。

    学校里三令五申不准去“三室两厅”,他都当耳旁风。

    那时候这些地方管得不严,不查身份证,只要有钱就能进。

    台球室里永远能找到他猫着腰瞄准的身影,游戏厅老板见到他都能直接喊出名字。

    每次班会课训话,同桌都会用手肘捅捅他,全班同学的目光也会不约而同往他这边瞟,他只当没看见,满脸的不在乎。

    他就是老师口中那个“屡教不改”的典型。

    到最后他连检讨书都懒得写,因为发现老师根本联系不到他爸妈。

    网吧里的吆喝声和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台球室球杆和台球碰撞的脆响声,游戏厅里的音效声、欢呼声、叫喊声,交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可这些嘈杂只让他感觉心安。

    他在这些地方交到了不少朋友,围着他叫“瑞哥”的人越来越多,他空落落的心渐渐被填满。

    直到有一次,他在网吧玩得忘记了时间,等反应过来已经早上六点。

    可他手边的诺基亚一直没有响过。

    他忐忑不安地走回家,家中空无一人。

    他的心说不出什么滋味,不知道是该庆幸躲过一劫,还是该难受,他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他在家里转了一圈,看见饭桌上多了几百块钱。

    原来,他们回来过。

    只是不知道,他都没在家。

    他小学过得浑浑噩噩,初中过得嚣张跋扈。

    他那个学校在城乡结合部,算是清江市比较差的初中。

    没什么人读书,也没读书的氛围,平时上课,前排是听课区,后排是娱乐区,学生们嬉笑打闹,老师也不管。

    按他家的条件,他本不该在那上学,可他爸妈一直忙着做生意,买了房子却忘了迁户口。

    他小升初那段时间,俩人更是去外地出差了好几个月,早就把他读初中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等他爸妈从外地赶回来,马上都要开学。

    他俩一琢磨,反正老二也不是块读书的料,大不了以后花点钱弄出国镀个金,那现在在哪读初中不是读,也就懒得找关系折腾。

    又商量着,怕他在学校吃亏,就给学校捐赠了一批直饮水机和体育器材,还请学校领导吃了顿饭。

    他初一就有一米七五,模样长得也不错,妥妥的高富帅。

    家里有钱还没人管,为人大方又讲义气,没多久就在一群不读书的小喽啰里混成了老大。

    他抽烟喝酒,打架耍帅,学校里有不少人暗恋他,连校外都有大姐大在校门口等他。

    初中那几年,他不管走哪身边都围着一群人,男的女的都有,他再不怕寂寞。

    他中考结束,正好哥哥从国外读完研究生回来。

    他哥进门先拎着他狠狠揍了一顿,他爸揍他他会不服气,可他哥揍他,他只会心疼他哥手痛不痛。

    他抱着他哥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你别再走了,你别再丢下我,哥……我好想你。”

    他哥高高举起的拳头就再也落不下去。

    他哥没收了他的手机,他的所有电子产品,停了他所有的信用卡,断了他的一切经济来源。

    他那个垃圾成绩,好点的公立高中都去不了,最后花钱去了一个管得很严的私立学校。

    就这样,高中三年他哥还给他请了各种家教,几乎是一放学就有老师在家里等着,轮番给他辅导作业。

    他哥放了话,说再敢出去鬼混就打断他的腿,再敢抽烟喝酒就撕烂他的嘴。

    他哥一向说到做到。

    他暗自腹诽:他爷爷的,把家教当监控用,有这个钱装个摄像头不就好了!

    他知道那几年,哥哥刚接手家里生意,又要筹备公司上市,经常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可是只要可以,哥哥都会赶回家,哪怕在外地出差,哥哥也会坐最后一班飞机回来,回来后必定会进他房间看一眼,哪怕他睡下了,也会进门在他床边坐一坐,给他拉一拉被子。

    他翻了个身,一觉睡到天亮。

    他会摔着书本冲哥哥发脾气:“监督个屁啊,天天跟看犯人一样,没事就查岗,钱都没有我能去哪里!”

    但他心里很高兴。

    他出门倒水时,看到哥哥房间门缝里透出的那抹光。

    他写作业时,哥哥进门给他递上的一杯奶。

    他磨蹭到很晚,哥哥敲门的那句话:这么晚了还在墨迹,明天起不来我揍你。

    这些,都让他莫名心安。

    他觉得他又有家了,再不是一个人。

    最后他没出国,他哥说花钱出去读个野鸡学校有什么用,要真有本事自家公司还介意他那张混来的文凭?到时候出国几年他给你弄包粉弄把枪回来看你们怕不怕。

    他参加了高考,考取了本市一所连211都不是的财经大学,但好歹算上了个本科。

    如今他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旗下产业很多,他在人群里呼风唤雨,内在却自惭形秽。

    他心知肚明,除了那个李家二少爷的身份,他连狗屁都不是。

    直到他遇见鹿南,他突然很想拥有另一个身份,那个身份他想靠自己去努力,去争取,去实现。

    一弯蛾眉月挂在空中,淡淡的月光映在湖水里,落在鹿南身上,她转身看向湖水,那一湖的清浅就落进她的眼睛里。

    “鹿南,”他轻声说,“除了油盐不进这件事。我哪里不好,你说我都改。”

    话音刚落,他明显感觉她怔住,看向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失焦,目光好像穿透他望向很远。

    许久,她说道:“不是你不好,是我的问题。”

    她转过头:“你有没有想过,有的花白天不开,可能就是不想见人。”

    李瑞浚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那边很亮,热闹喧嚣,那是“夜未眠”。

    他不禁想起下午那个梦,他的心很慌,声音里透出不安:“不想见人,然后呢?是想独自开放,还是独自枯萎?”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梦那么恐慌那么较真,除了梦里的触目惊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见过鹿南毫无生机的模样。

    鹿南笑了:“李瑞浚,你要学会尊重他人命运。”

    “我知道你救过我的命,那种情况下能把我送进医院急救,真不容易。但现实就是这样,不是救人一命就会以身相许,我甚至连谢谢都不想对你说。”她难得笑得这么甜,“你看,就是有人这么不识好歹。”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梦里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你当时果真是故意的,你故意不吃药,故意昏迷,故意不自救……为什么?鹿南为什么!”

    月光下,她笑出声来:“因为……我害死过人啊,杀人要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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