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暖气管发出细微嗡鸣,却烘不热任柔蔓延全身的冷意。
窒息感裹挟着眩晕自胸腔漫上来时,她攥住那只扼住喉咙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在男人冷硬的腕骨上抓出凌乱血痕。
周宗巍垂眸睨着她,狭长的眸子像是结了冰的深潭。
任柔感觉喉间的铁钳骤然收紧,视野里浮动着细碎光斑,泪水顺着脸颊滑进下颌凹陷处,洇湿了领口,滴落在男人的手腕上,温热的触感让他有一瞬的失神。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禁锢猛地松开。
任柔瘫倒在地毯上,剧烈咳嗽着,肺部像是被揉碎的海绵,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疼痛。
朦胧泪光里,她看见男人慢条斯理地褪去黑色皮革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雪白手帕反复擦拭,仿佛刚才触碰过什么污秽之物。
内心的自尊蔓延心头,她恨这群高高在上者的蔑视。
“我没有勾引周歌。”沙哑的声音在寂静书房里碎成颤抖的残片,任柔强撑着坐起,沾着泪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阴影,“我这就收拾行李离开。”
周宗巍修长手指随意将染了褶皱的手帕丢进垃圾桶,扣袖扣的动作顿了顿,冷笑混着嘲讽漫过来:“任小姐,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冷冽风刃,“别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任柔攥着地毯的指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毛毯里。暖光灯在周宗巍背影边缘镀了层金边,却照不亮他眼底翻涌的厌恶。
她咬住颤抖的下唇,咸涩泪水再次模糊视线。
在这个男人心里,她怕是早已被钉在耻辱柱上,连辩解都显得多余。
这座周家大宅对她来说就是个活地狱,周歌的纠缠已经让她喘不过气,而眼前这个周家大少爷男人,周身散发的压迫感更令人窒息。
可她必须抓住唯一离开的机会!
“周先生若真在意周家清誉,”任柔仰起苍白如纸的小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声线裹着颤音,“放我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室内一片沉默,逐渐弥漫出渗人的冰冷,长久未得到回应,她珊珊抬头,却和男人的冷若寒潭的凤眸对上。
周宗巍淡漠的靠在椅背,面色冷凝,还未散去方才那股噤若寒蝉的压迫。他突然把文件袋往桌上一倒,任柔一眼就认出了那张印着医院标志的诊断报告,心脏猛地悬了起来。
“听说你奶奶每个月的靶向药费,要二十万?”周宗巍指尖叩击着报告单上的数字,冷冽目光扫过她骤然失色的脸。
他漫不经心的语调,像毒蛇吐信般缠绕在她脖颈,任柔喉咙发紧。
这笔钱确实是她目前最发愁的事情,奶奶的病日渐严重,可她一个穷大学生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掏出这么一大笔钱,而且能借的钱她早已借么一圈了,现在根本不会有人为她伸出援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羊毛地毯的暖意渗不进任柔发凉的皮肤,颤抖的质问尾音破碎,她望着男人慢条斯理整理文件的动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周宗巍慢慢整理着文件,语气冷冰冰的:“周歌两个月后要结婚,最近却总闹着要毁婚。”他抬起头,目光像刀子一样盯着她,“既然你有本事让他死心塌地,那就去劝他乖乖结婚。事情办成了,我给你一千万。”
一千万的诱惑,在当下无疑是重磅炸弹。
任柔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那些被刻意深埋的回忆又开始在心底翻涌。可记忆里周歌偏执的眼神、掌心滚烫的触感,又让她胃部泛起恶心。
任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抬眼直视着面前气场强大的男人,强迫自己挺直脊背:"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答应?"
周宗巍眉头轻蹙,起身缓缓逼近。随着他每一步靠近,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无形的压迫感将任柔笼罩其中。
“少在我面前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他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你最好乖乖应下。不然,你心心念念的学长,还有你重病的奶奶,后果如何,你应该很清楚。”他说出威胁的话语时,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决定他人命运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任柔瞳孔骤缩,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此刻周宗巍眼中的淡漠更让她不寒而栗,这个人真的会说到做到。
她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倔强:“钱我不要,只要你在事成之后,为我奶奶安排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我就帮你说服周歌。”
死寂在书房蔓延,周宗巍目光如鹰隼般在她身上逡巡,沉默良久。
他终于开口时,语气像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可以。"他突然倾身,沉木的香气拂过她泛红的耳垂,"任小姐应该明白,若是走漏风声,我能让那笔医疗款变成催命符。"
任柔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接连两场下来的折磨消耗殆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只要在坚持两个月,她就可以离开了。
房门开合的声音惊动了走廊里的人,周歌指间夹着半截香烟,墨色衬衫领口敞着两颗纽扣,倚在斑驳的墙面上,碎发下的眼眸半阖着,在烟雾缭绕间将任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最后一口烟在他齿间碾灭,周歌随手将烟蒂弹进墙角,喉结滚动着开口:“我哥跟你聊了什么?”尾音像浸了冰水,凉得人发颤。
任柔攥紧掌心,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强撑着扯出笑:“没说什么,只是警告我不要勾引你耽误了大事。”这话是她临时编的谎,周宗巍根本没提过这些,可她实在不想再面对周歌的追问,只想逃回房间睡上三天三夜。
“任柔。”周歌忽然逼近,黑色皮靴碾过满地烟头发出细碎声响。他单手插兜,垂眸睨着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嘲讽,“我哥不会这样说话,就算说也不会当你面说,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任柔没回答,转身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或许是刚才情绪紧绷太久,她脚下突然发软,整个人往前栽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跌进带着烟草味的怀抱。
周歌的心跳透过衬衫布料,一下下撞在她耳畔,剧烈得像擂鼓。
任柔下意识往那温热的胸膛里埋了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周歌的手指突然扣住她后颈,指尖擦过锁骨上方的皮肤,“这掐痕怎么回事?我哥他打你了?”
“没有。”任柔闷声否认,声音闷闷地钻进他怀里。她不想解释这是昨晚和周宗巍争吵时留下的,更不想看见周歌眼里转瞬即逝的心疼。
沉默中,周歌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任柔惊得睁开眼,撞进男人下颌紧绷的线条里。明明半小时前,这个男人还冷笑着说要让她生不如死,此刻却大步流星往房间走去,怀里的温度烫得惊人。
推开房门,原本凌乱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周歌将她轻轻放在铺着灰色床单的大床上,转身从衣柜里翻出医药箱。碘伏棉签擦过皮肤时有点凉,任柔看见他垂眸的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神情专注得像是在完成什么神圣仪式。
“任柔。”周歌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八度,“我找了你两年,从京津市到南市,翻遍了所有你可能出现的地方。”他顿了顿,棉签停在她脖颈处,“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好的。”
任柔垂眸轻应了声“嗯”,心里却觉得讽刺,最大的危险明明是周歌,他还偏要说保护她。
周歌的动作骤然僵住。怀里人的顺从太过反常,隔着薄薄的衣料,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紧绷的肌肉。
那双往日总盛满倔强的眼睛此刻垂着,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他看不懂的嘲讽。他忽然发现,任柔的乖巧比反抗更让人心慌。
胸腔里的悸动几乎要冲破肋骨,周歌却狠狠咬住舌尖,将那阵没来由的心慌碾碎在齿间。
下一秒,他长臂一揽将人整个圈进滚烫的怀抱。
任柔挣扎的力道撞在他紧绷的胸膛上,却让他箍得更紧,仿佛要把这具温热的躯体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
别墅里暖黄色的夜灯亮起来,柔和的光裹着整间屋子。中央空调嗡嗡运转,把外头的寒气都挡在了玻璃窗外。
任柔换好宽松的睡衣,特意反复确认房门反锁,这才抱着图纸坐到书桌前,木质桌面还残留着白天晒进来的阳光温度。
突然震动的手机在原木纹理上拖出细长尾音。任柔划开屏幕,宿舍群99+的消息瞬间涌出来。
林语涵连发三个星星眼表情包,追问去年省赛细节,艾特她的头像在聊天框里此起彼伏闪烁。
正要打字回复时,置顶对话框突然弹出新消息。叶教授的头像旁缀着鲜红的未读提示,简洁的文字让她指尖悬在半空:「今年服装大赛的国赛,任柔你去吧。」
记忆突然翻涌,去年省赛颁奖台上,评委用银质放大镜审视她设计稿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把冰刃:「技巧堆砌太过匠气,设计灵魂却不知所踪。」此刻喉间泛起酸涩,国赛奖杯的分量仿佛已经压在肩头。
新消息提示音叮咚响起,叶教授的第二则消息适时弹入:「别放在心上,这次赛题侧重结构创新,你的立体剪裁功底很适合。老师相信你。」
任柔凝视着手机屏幕,琥珀色光映得睫毛微微发颤。指腹在键盘上轻点出「好」字。
寒风吹得窗户哐当哐当响,外面一反常态的落起了雨夹雪,任柔裹紧毛毯,还以为是窗没关好。她起身去查看,刚掀开厚重的窗帘,就和玻璃外的男人对上了眼。
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
她的房间在二楼最边上,周歌到底怎么爬上来的?
而且为什么不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