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研的作息很规律。
晚上十点半，他已经躺在床上。
然而，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嘟嘟响个不停。
“部长，大事不妙。”
“说。”
徐慕研摘掉眼罩，嗖的弹起来。
“是金丽娜，公司即将推出的女团成员之一。刚刚，酒驾撞人了。”
“死了吗，人？”徐慕研利落地换好衣服，切换打车软件界面。
这个时候出行低调点，可以减少些不必要的关注。
“万幸，没有。但是可能下半身要截肢。”
徐慕研换鞋的动作一顿，血液都变得停滞不前。
话筒里人声继续：“这件事不能被完全压下来，我们目前只能让事态最小化。”
“当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徐慕研烦躁道，“概念照、预告片已经发了，过不了多久就要正式出道。好端端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破天的富贵喂她嘴里都要吐出来。”
三巨头之一的SYP娱乐公司也将在同期推出一个新女团。一般大公司之间尽量避免撞档的情况发生，但是这个 SYP 不知吃了什么炮仗，非要公开打擂台。
徐慕研已经在董事会表过态，肯定会全力以赴，毫不留情地把对方给踩下去。
结果比赛还没正式打，自家的粮仓先着火了。
真是丢脸。
“金丽娜是吧？“徐慕研眸中寒光乍现，“通知人事部，立即解除和她的合约。”
公关部：“部长，这样不妥。直接抛弃艺人，可能会引起公众反感。”
徐慕研：“这种劣迹艺人，我留着她干什么？她身上还有可以为公司服务的价值吗？”
公关部斟酌着开口：“这个金丽娜在 13岁就成为了我们公司的练习生，到出道用了八年时间，有心者可能会拿这方面做文章，反过来说公司管教不严。”
“那肯定也有人同情我们摊上这么个冤种的。你转告金丽娜，让她到受害者病床前下跪，不管用什么手段，想方设法取得对方的原谅。”
翌日。
韩世莉从酒店床上爬起来，抱着马桶干呕。
宿醉后，脑子晕乎乎的，总是想吐。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拧开水龙头，对镜洗了把脸。
“…啊啊！”她的衣服去哪儿了？怎么穿着浴袍？！
韩世莉瞳孔震荡，慌乱地光着脚就往门外跑。
房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是姜彩莹。
韩世莉猛地舒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你，我，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喝醉了。问你住址也不说，只能带你来开房喽。”姜彩莹把豆芽汤放在桌上，“总不能让你睡大街吧？过来。”
“这什么，醒酒汤？你买给我的？”韩世莉说。
“嗯。阿婆家的醒酒汤堪称一绝，你喝完之后肯定会爱上的。”
韩世莉尝了一口，便睁大了眼睛。
好喝！
韩世莉埋头喝着，悄悄抬眼看姜彩莹，她还记得对方昨晚帮自己挡了好几杯酒。
“你呢，已经喝过了吗？”
“嗯。”
姜彩莹把干洗后的衣服搭在床上，回头道：“衣服洗过了哦，待会儿可以直接换上。”
韩世莉捏紧汤勺，耳朵热得发烫。怎么感觉姜彩莹对自己还挺温柔的？
“谢谢……”她小声道。
“啊你说什么？声音太轻了我没听见。”
“我说谢谢你！”韩世莉闭着眼睛大喊。
“没关系，我是前辈嘛。”姜彩莹笑。
这大底是韩世莉人生第一次认同前后辈文化这种社会荼毒。
几乎是一瞬间，她内心的天平就倒向了姜彩莹，想跟这位学姐变得亲近起来。
姜彩莹：“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哦，哦好的，谢谢前辈！”
手机因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这会儿充上电，开了机，韩世莉才发现未读消息那么多。
看着通讯软件上的内容。
啪的一声，手机没拿稳甩在地上，裂开细纹。
刚按下门把手的姜彩莹听到动静，停下脚转头。
只见韩世莉六神无主地跌落在地，看着她，宛若被抽走全身力气般，眼泪夺眶而出：“怎么办…前辈，我爸他…他出车祸了……”
迎新派对上，韩世莉提起她引以为豪的父亲。
所以，姜彩莹也得以了解，韩世莉是家中独女，母亲很早去世，和父亲相依为命。
父亲在乡下务农，平时会寄些新鲜时蔬和大米给她。担心女儿会想念母亲腌制的泡菜，就跟隔壁家的大婶学着做小菜，把她租房里的冰箱填得满满的。
那时，韩世莉脸上洋溢着无法言说的幸福，这是只有在父母关爱中长大的孩子才会有的表情。
“不截肢的话，以后可能就要瘫痪了。”
医院，韩世莉指尖颤抖着签署下手术同意书，捂着脸泣不成声。
刚进入大学，还没展开新的生活。
钢筋支柱般的父亲倒下，她以后要怎么办？
姜彩莹作为旁观者，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不幸。
“吃点东西吧。”她说。
语言太贫瘠，苍白，让她不晓得怎么安慰被绝望淹没的韩世莉。
徐慕研在医院里留了人手，让他们有风吹草动就来汇报。
知道受害者女儿是社团里的后辈后，他的表情一时也有些古怪。
“哈...”徐慕研揉了揉眉心。
“您要我找的备选艺人都在这了。”助理将文件夹递给他。
徐慕研连翻了十几页，都不满意。
“还有没有跟金丽娜风格相近的？”
MG即将推出的SLOGEE女团，以宣示自我主张、彰显个人风格为定位，五个成员都是20+，金丽娜在其中的人设就是温柔、性感，让人捉摸不透的魔女形象。
现在徐慕研手里的艺人资料，不乏有和金丽娜长得像的，却少了那种勾人心痒的感觉。
助理沉默片刻，拿出ipad，道：“您可以再看下她们平时的练习视频。”
下午，徐慕研直接让助理通知那些备选艺人，到A厅集中。
“希望不要浪费我太多时间。”徐慕研想。
然而，艺人们一个个走进房间。长相各有特点，无疑是好看的，就是心思都歪了。
呵斥不知道第几个试图脱衣勾引的练习生，徐慕研对助理冷下脸：“你到底怎么做通知工作的？”
助理喊冤：“我确实按您所说，让她们诠释心目中的性感和温柔。可能，大家都听岔了……要不，我再抽查一次，把视频录下来交给你？”
只靠自己，何时才能出头？
反正早晚要找一个靠山，相比于那些浸淫酒色多年大腹便便的中年秃顶男，还不如找更年轻帅气多金的。
徐慕研是徐惠媛会长的小儿子，论相貌品格，权势地位，都是圈内的黄金股。
艺人们觉得这波买卖不亏，甚至怀疑徐慕研这个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知道动用权力给自己沾点荤腥。
但朴佳彗是其中的异类。
与其他艺人不同，她身穿白色长袖和牛仔短裤，露出修长有力的大腿，没有惯性思维选择摆臀舞，也没有做什么going行径。
长相清纯，气质坚韧，舞蹈动作干净利落。
她体力不错，跳完后脸不红气不喘，把垂落的头发勾到脑后，看了徐慕研一眼，便低下头。
徐慕研笔尖一顿，随即在评分表上打了颗星。
虽然不是他想找的风格，但却是符合女团核心定位的，或许可以试着走坚韧小白花纯欲风。
“练习多久了？”
“快四年了。”
“擅长什么，简单的做个介绍。”
……
又问了几个问题，徐慕研头也不抬道：“出去吧，让下一个进来。”
见朴佳彗出门，助理小声问：“我觉得这个不错，怎么不留下？”
徐慕研：“看完再说。”
可当看完所有人后，能入眼的还是只有那个朴佳彗时，徐慕研啪的把文件夹关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把制作组叫过来开个会。”
姜彩莹从医院出来，停在公交候车厅。想给徐慕研打电话，问问公司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但是电话却无人接听。
“姐姐！”
沈在赫摁下车窗，帽子压着头，唇角下有颗惑人的小痣。
“你去哪？我送你一程呀。”
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坐在副驾驶的经纪人眼皮子抖了抖。
“不知道去哪。”姜彩莹手插着兜，“这算什么，报答吗？”
沈在赫：“不是啊，我要报答什么由你决定。”
他把门打开，仰头道：“姐姐，快进来吧。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的。”
一口一个姐姐，好亲热啊。
经纪人看向后视镜：“在赫，你和这位小姐不是在谈恋爱的关系吧？”
沈在赫：“我还是孩子呐？”
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姜彩莹发出一声讪笑：“您多虑了。”
沈在赫摘掉帽子，棕褐色头发洒落下来，夕阳给它镀了层金光，他低着头随意用手抓弄。
漂亮的人总是让赏心悦目。
姜彩莹都没发觉自己笑了：“今天的拍摄顺利吗？”
“嗯呢～”
听到他的回答，经纪人气得翻了个白眼。
“顺利个屁，遇见你之前刚甩了辆跟车。”
说到这，他脸上大变，揉了揉眼睛，反复瞪大，确定自己没看错。
“不好，后面那辆车很眼熟…西八，她们又追上来了！”
经纪人紧张地碎碎念：“之前那次就被跟到饭店，把人堵得水泄不通。制止她们，还说我们骂人。可恶！就看在我们在赫脾气好是吧？”
姜彩莹：“请冷静……”
经纪人咬牙切齿：“金师傅！”
“是！”这一洪亮的嗓子把姜彩莹吓得一个激灵。
只见坐在驾驶位上的憨厚男人，露出阴森的大白牙，眼里发出噼里啪啦闪电似的，握紧方向盘。
“我能甩开一次，就能甩开第二次，第三次。”
再看沈在赫，纹丝不动地坐在后座，吮吸着能量饮料袋。
“你要来一条吗？”
姜彩莹婉拒：不了，谢谢。
等车辆停在静谧的壮丽的住宅某处。
沈在赫说：“姐姐，我请你吃晚饭吧！反正你也不知道去哪儿～”
姜彩莹说：“过了一夜，嘴皮子变溜了很多？”
沈在赫笑眯眯的。
司机把他们放在门口，就载着经纪人走了。
注意到姜彩莹的困惑，沈在赫主动解释说：“这是我姨母和表哥的家。”
“你还有哪个表哥吗？”
“没了，就徐慕研。”
“啊？”姜彩莹石化，怎么把她整人家里来了。
“算了，我就不进去了。”她连连摆手。
沈在赫却抓着她的手肘，韩语夹杂英文道：“来都来了。哥不住家里，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房子那么大，我想找姐姐陪我吃饭而已。”
然而，刚进了涂成蓝漆的小门。
姜彩莹便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徐慕研。
他穿着黑衬衫，黑裤子，如阴间使者般，盯着她这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