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他没有穿衣服，浑身冷得打颤，一根黑铁制成的链子从他的脖子连到前面的女人手上。
不需要抬头确认，他知道她是谁。
眼前的深紫色裙摆上镶着数颗名贵的宝石，华美的绸缎来自东方国家，而精美的蕾丝则由最好的纺织匠手工编织而成。
她是维罗妮卡·奥尔西尼亚，皇帝的妹妹，这个国家的女公爵。
皇帝久病缠身，已经三年不问政事，许多人都说现在女公爵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你……”
维罗妮卡挑起眼前瘦弱少年的下巴。阳光穿过铁艺雕花的窗格印在他身上，将他的五官照得清楚。
淡金色的头发、翠绿色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小巧鼻尖，一双薄唇因为太久没有喝水干得起了皮，但除了这个，还有一些被殴打的痕迹外，他的皮肤嫩滑白皙，看不出来是个来自贫民窟的奴隶。
她转向一边的女官，向她确认，“就是他吗？”
女官点头道：“是的，您看他长得像吗？”
“像……不如说太像了……”维罗妮卡皱起好看的眉毛，夹着他下巴的手更加用力，“你叫艾利？你的父母是谁？”
他只能哆嗦着回答：“是……是……我不记得……了……”
女公爵似乎沉思了一会儿，叹气道：“忘记这个名字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爱丽丝了。”
艾利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眨了又眨。
于是她解释道：“陛下仅有的继承人，爱丽丝公主，三日前马车坠下山路，身亡了。”
国王不理政事，而王国失去了继承人，她一时没有办法，只能寻个替身先在台前应付着，没想到找不到合适的女孩，却从贫民窟里找到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还是个平时被锁在笼子里的奴隶。
艾利总算听懂了公爵的意思，一时连身上有多冷都忘记了，只觉得寒意从胸口蔓延，冻得他僵在原地。
“忘掉你的过去，现在开始你是爱丽丝·奥尔西尼亚”
女公爵抛下锋利的判词。
＊＊＊
“站直！”
华丽的宫殿中，女仆长手上的藤条毫不怜惜地往艾利身上抽去，一道红痕立即浮现在他奶油般的腰上。
艾利头上顶着三本书，他必须站得够直、够稳才能不让它们掉下来……但是一个下午他已经让它们掉了七八次了。
他只是个贫民窟的孩子，不懂用餐礼仪，做不到昂首挺胸的姿态，也不会那些繁杂的社交令辞，这一切都要从头教起。
因为爱丽丝公主喜欢淡色的裙子，所以他现在正穿着一套粉色的礼服，它有着层层叠叠的花边和蕾丝，还有绑得很紧的鲸骨，让艾利喘不过气。
原来贵族小姐们平时穿的衣服这么重又不方便……他竟然有一些怀念自己没有衣服可以穿的时候。
到了晚餐时，维罗妮卡就会来到偏殿和他共进晚餐。
表面上是这样的，实际上……
女公爵的细眉绞在一起，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有些不耐烦，“你又忘了，先用外边的刀叉。公主的用餐礼仪向来是不会出错的。”
艾利只能颤抖着向她道歉。
可维罗妮卡依然不满意，“不对，你是爱丽丝，不要瑟缩着跟我说话！”
真是强人所难，他想着，切下一块烤好的牛肉塞进嘴里。
如果她真的把我当作公主的替身就好了，那就不会……
深夜，到了休息时间，仆人们也纷纷离开了。女公爵的书房却还亮着灯。
油灯照亮她的书桌，她手中的羽毛笔快速批示着各类文书。如今国王不理政事，这些东西实际上都被送到了公爵这里。可以说这间不大的书房，就是王国的权力中枢。
但是跟它一点也不搭的是，艾利也在这里。
他赤裸着身体被吊在天花板上，神呐，女公爵的书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如果是真正的公主，是不会深夜里被像个道具似的吊起来的，不是吗？
这位高贵的女公爵似乎刚处理完了一批文书，手持着鞭子走近他。
“女仆长说你今天将书落下了整整十次。”她扬起手上的鞭子，往他身上挥去。
“唔……”
他失误了多少次，就会在晚上被惩罚多少次。这些似乎是避着旁人的，连那些忠心于她的女仆们都不知道。
艾利忍耐着承受了十鞭，还好，跟之前的奴隶主们的鞭子比起来并没有那么痛……
维罗妮卡的惩罚非常克制，几乎只抽在他的小腹和大腿上，这样不论是穿多么低胸的礼服也不会被旁人发现。
“主，主人……”
他痛得眼泪直掉，忍不住唤起她来。
女公爵是个骗子，她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爱丽丝公主了”那是假的。
在这间书房里，她又说：“但你不能真的把自己当□□丽丝，你只是我的奴隶。”
真是会折腾人的女骗子，艾利心想。
＊＊＊
一年一度的丰收庆典。
街道上挂着彩旗，风里是桂花的香气。
爱丽丝公主在广场向百姓们致辞，她金色卷曲的长发就像秋天的麦浪一样漂亮。
年幼的孩子们都很喜欢温柔漂亮的公主殿下，为了离得近一些，一早就在广场找了个好位置。
公主品尝了刚刚摘下来的苹果，收了好多封请人代写的信，挥着手与觐见的人们告别。
太阳西沉，按理说她应该走了，可是百姓们太过热情，爱丽丝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直到她来了。
穿着深紫色礼服的女人，这是连小孩子也知道的人，邪恶的女公爵。
她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上，还控制了温柔的公主殿下，所以爱丽丝公主殿下一看她脸色就变了，只能挥着手带着遗憾的表情与他们告别。
可是孩子们不知道，温柔的公主殿下其实是并不温柔，邪恶的女公爵……噢，这倒是有些道理。
皇宫内殿，爱丽丝躺在床榻上，本来挂在他锁骨之下的礼服不知何时被扯到了腰上。整个胸膛露在空气中，可那里并没有隆起。
维罗妮卡对这样无礼的行为并未出声叱责，而是看向他的脖颈间，那是一道项圈，连着一串宝石串成的沉重链子，链子的另一头连着项环，被她牵在手上。
“主人……”
艾利乖顺着爬下床榻，跟着她的脚步爬行，他的屁股挺得高高的，就像一只真正的狗。
小孩子们怎么会知道，漂亮温柔的公主大人私下却是这副模样？
女公爵牵着他从走廊经过，来到花园。
她命令他脱下衣服，于是他才能将那紧绷的裙子卸下。
只要没有穿上属于“爱丽丝”的华丽衣裳，他就是艾利，是她的奴隶。
维罗妮卡解开了绑住他的冰冷金属制成的锁，那东西立刻跳出来，颇有马上就要喷发的意思。
她觉得烦闷，就往那踢了一脚，艾利吃痛地求饶：“主……主人……”
“表现得不错。”维罗妮卡指的是他在丰收庆典上扮演爱丽丝公主这件事。
自公主意外身为已经过去三年了，艾利扮演公主越来越得心应手，挺拔的身姿、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善解人意的话语，王国里的所有人都喜欢爱丽丝公主，甚至比原来更加喜欢。
于此同时，他也越来越是个乖巧的奴隶。
不需要她直说，他知道应该做什么。他抬起一边的腿，尿液射出一道弧线来。
维罗妮卡很满意，随口道：“看，这些夹竹桃被你浇灌得真好。”
艾利却想，夹竹桃是有毒的。
＊＊＊
国王因急病去世了。
还没等百姓们反应过来，爱丽丝公主便以对皇位图谋不轨为由将公爵软禁起来。
维罗妮卡依旧坐在那间办公室里写着东西，她面前则依然是带着项圈、跪在地上的艾利。
“你想要什么？”她提起笔，看了他一眼，“你想要自由的话，我可以放你自由，但你不可能以爱丽丝的身份继位，你已经成年了。”之后他想扮成女性，只会越来越不合适。
“如果我说，我是王子，而不是公主呢？”艾利的语气淡淡。
“不可……”维罗妮卡怔了一下，抬头道：“你知道了？”
“主人难道以为，世界上两个长相如此相似的人，只是巧合么？”他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我是国王的私生子。”
句尾的语气没有上扬，这是陈述句，看来他已经调查出了一切。
维罗妮卡的羽毛笔停在纸面上，笔头渗出一大片墨渍。
空气仿佛停下来了，两人对往了很久。
一边是穿着精致、腰挺得很直的女公爵；一边是屈着身体跪在地上的公主……不，应该是王子。
过了许久，她开口道：“你想怎么报复我？”
让哥哥的私生子扮作他的女儿，奴役他这么久以防他忘记自己“理应”是卑微的，她的作为确实值得被他复仇。
艾利起身，对她眨了眨漂亮的绿眼睛，似乎没有听懂，“报复？”
他垂下眼帘，拉过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放到自己下身那道锁上，“主人……”
维罗妮卡睁大了眼睛，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
“维罗妮卡，你真是个……太多疑、太爱权势的人……”艾利叹气道：“我对它们没有兴趣，啊……你肯定不相信的，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
他的语气像个抱怨父母没有给他糖的孩子。
“我……”
“如果，如果要你在皇位和我之间选择一个，不一定会选择前者，对吧？”
回应他的，是她的默认。
“但是有人告诉我，我应该是个王子，而你对此心知肚明的时候……”他扬起自己漂亮的天鹅颈，“我想的却是……”
不用他再说下去，维罗妮卡已经低下了头，“我……”
艾利俯身亲吻她的手：
“主人，我为您献上我的王国。”
＊＊＊
国外去世了。
公主继位了。
可是公主却说，女公爵更适合做国王，将王位禅让给了她。
大家都觉得，一定是公爵逼迫了可怜的公主殿下，可是公主殿下逐渐变得暴戾又狠毒，失去了民心。反而女公爵，哦，现在是女皇了，不像之前看起来那么冷傲了，她会对他们微笑，还会友好地招手了。
渐渐地，百姓们接受了新的统治者，忘了公主。
后来，公主不再出现，有人说她去了修道院，有人说她被女皇暗中毒杀了，也有人说公主流亡到了海外。
只有女皇本人才知道，她手中牵着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