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给付染看得一愣,以为是哪个粉丝来的,就没想理他。
他紧接着又发一条。
【真不知道俱乐部怎么让你当教练。】
付染不堪其扰,鼠标刚放到“删除好友”上,对面就又来一条。
【我做得都比你好。】
付染忍不了了,进入战斗状态,开始“对线”。
【你要有能耐你就来呀。】
【一天天的嘴巴厉害。】
【让你上台BP裤子都要吓尿了。】
对面的人看到她的话,终于心满意足。
【我去的话,你别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
还没等付染反应过来,他又转变话题说道。
【邀我打排位,我让你看看我的实力。】
付染点开他的主页一看,比她高上近一百分,欣然接受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今天就让染姐带带你。】
付染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拉进组队队伍,想一探究竟。
她的主选位置是打野,而对面是中单,正好可以联动,于是她提议道:
【你能开麦吗?我们好配合。】
【不能。】
随后,付染悻悻地开始匹配。
进入游戏后,付染在深如海的英雄池里翻找,最终选择【蔚】。而对面没半点犹豫直接预选【岩雀】。
嘿!成心气我?
付染深吸一口气,一只手点着天赋,另一只手卯着一股劲握成拳,一直持续到游戏开始。
游戏前期正常开局,一切还算平稳,付染打野红区开一路刷到蓝区。
不料遇到对方入侵的【豹女】。
她看中路【岩雀】有线权,便没想跑,一直点信号请求支援。
可一直等到自己被【豹女】打成丝血,闪现落荒而逃他都没来。
付染越想越气,边回城边打字,没等发出去,对面点了两下自己的蓝条:【蓝量剩余:3%】
理亏的付染只好默默的删除聊天框里的字。
巢虫刷新,野区被入侵导致等级落后的付染果断选择避战,在下半区打小龙。
但因下路没线权,她被敌方【卡莎】和【泰坦】两人堵在龙坑,想逃命,又不舍得只剩下一千血的龙。
付染命悬一线。
千钧一发之际。
【岩雀】开大赶来,精准【岩突】将两人抬进【撒石阵】造成眩晕。付染丝毫不怂,趁机而上,将射手的人头和小龙收入囊中。可惜对面辅助【泰坦】钩墙逃走。
【我厉害吧。】付染拿了人头,气势正足。
她在龙坑回城进度条读到一半,对面回复道:
【为什么你比赛中路不选岩雀?】
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同盆冷水将付染所有嚣张气焰全部熄灭。
付染:【他没你玩得厉害,行了吧。】发完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随后在付染六级后,两人多次携手Gank(抓人)。
对面总是将丝血的人头让给付染,而付染乐在其中根本没有发现其中的端倪。
一场游戏顺风顺水,在20分钟出头就将对面基地平推,付染获得12杀0死的好战绩。
游戏结束,组队中,付染叹道:【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
对面愣了下,近一分钟后才回复:【你没想到的多了。】
【?????】
【你先别急,等到明天白天你就知道了。】
【?????】
付染被对面神秘兮兮的发言搞得好奇心四起,而对面却悄无声息的下线,剩付染一个人抓耳挠腮。
后来的一整晚对面都没在上过线,却一直都存在付染的脑海之中。
付染关闭游戏之前,给“冰山负雪”单独开了一个好友分类,叫作:【高手粉丝】。
已是深夜,付染简单洗漱以后躺倒床上,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
索性也不逼着自己入睡,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微博,点开下场对手FE战队的队内超话。
身为目前积分榜榜一的FE战队,最近也不太平,内部大乱,微博超话里众说纷纭。
【听说咱们队的简经理被辞退了。是真的吗?】
随着这个帖子的发布,下面在短短几分钟内就盖起高楼。
【看着整个人冷冰冰的,会不会对队员不好啊?】
【是在团建视频里一直板着脸的那个吗?我觉得他还挺好的。】
【我不大关心经理,只要队伍能保持着连胜就行。】
付染忽然被困意席卷全身,帖子页面还没退出,手就拿不住手机,直接掉在床头。
一觉睡到十一点多,时间确实还算够长,可“冰山负雪”和他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荡,根本睡不踏实。
付染拿起手机,关闭电量不足的提示,就发现昨天自己浏览的帖子被超话管理员删除,消失不见。
至于吗?这都要删除?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也没多想。
付染脑袋沉得像铅球,小腿绑了沙袋,一步一步地挪下楼梯。
刚走到三楼和二楼的楼梯转角处,和匆匆跑上来的Weir撞个正着。
付染身子一侧,扶住楼梯杆,“出什么事了?!着急忙慌的。”
“经理来了。”Weir的表情皱成麻花。
付染打了个哈欠,“那也不至于这么急啊?”
“经理是简云岸。”Weir看她愣住,补充道,“就是之前在FE的经理……一直板着脸那个……教练你知不知道啊?”
付染回想起昨天的微博超话,难道简云岸真被开除了?
那也不对啊?
功成名就的顶级经理人,就算被开了,也不应该来这里啊?
再加上付染稍稍对他有那么一丝爱慕。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她感觉在做梦。
“……知道,我去看看。”
付染打算去一探究竟,顺了顺凌乱的头发,没顾得上他说话,就开始下楼,隐隐约约地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一楼左边最深处的办公室,原来经理的位置。”
办公室门敞开个缝隙,付染贴着墙边过去,走到门的合页处,停下脚步,顺匀呼吸,让自己显得悠然自在些。
刚迈出一只脚,付染就听到里面传来简云岸单人的声音,她推测是在打电话。
她不是愿意窥探隐私的人,正准备往回走,简云岸的话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LT战队的教练职位肯定是你的。”
“你别着急,我办事效率你放心。”
“都是朋友我肯定不会辜负你的,今天我把她辞退,你明天就能来。”
“行,先挂了。”
付染将零零散散的碎片化信息整合,不难得知自己马上又要丢了工作。
没有气愤,没有不满。
被拒绝得多了,慢慢没了脾气,只能选择接受,装作满不在乎。
她的职业生涯一直这样的,被无奈地接受,再到不由分说地抛弃。她好像只能成为过度,没人把她当成一个真的教练。很多俱乐部没有正式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性别就将她拒之门外。
她心有不甘,不能坐以待毙。
多年以来的信念汇聚成一股无形的绳,她终究要靠它向上攀爬,终究要为自己争取,忍气吞声的结果只有任人宰割。
付染贴在墙边,脑子里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一筹莫展之际,简云岸推开门出来,他比付染高不少,一身板正的西装、领带和主人一样直挺挺的、齐茬头发、粗壮的胡茬令线条明显的脸上多生出几分意味、眉眼间生得犀利,一副威严气质散发在外。看到付染的一瞬间,心虚身子往后倾了一下,下意识扯住右手白衬衫的袖口。
付染同样心虚尴尬,主动生硬地开口破冰:“好巧……我刚来就遇到你了。我是教练付染。”
“……你好。”简云岸看她表情还算平静,以为她没听到,稍稍松口气。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却没人能再说出一句话。
天气算不上热,还能吹到过堂风,可付染脑门上结结实实的一层汗,几根刘海歪歪扭扭地粘在上面。
简云岸嘴里叽哩呼噜地动半天,才说出一句整话:“你游戏玩得挺厉害的。”
付染一顿,半晌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不自觉脱离墙面,挺直腰板,琢磨着昨天说没说过不该说的话。
简云岸以为她没想起来,提醒道:“我昨天晚上和你一起打游戏的岩雀。”
这样说起来,昨天在游戏内的话就解释的通了。
付染点点头,吹捧道:“你确实像业内说得一样,是最厉害的。”
简云岸完全不当回事,直接略过,切入正题。
“我叫简云岸。以后我就是LT战队的经理兼赛训监督。”简云岸拿出领导的架子,一种精明跃然于身。
简云岸伸出手,付染愣了一下才伸手握手。
简云岸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食堂阿姨打断道:“美女,帅哥,开饭了。”
付染正好也没想好对策,“我们先去吃饭吧。”
随后又目的明确地强调一句:“以后我们就是朝夕共处的同事了。”
很遗憾简云岸没接话茬,付染走在前也看不到简云岸的表情,不知他作何感想。
通往促狭厨房的路,好比刑场的路,她必须在铡刀落下之前,想出对策。
一张圆桌摆在厨房里,四人围坐在一起。李尔告假回家,Weir做什么事情都磨叽。
简云岸的性格没人不清楚,除了付染没人敢挨着他坐,所以简云岸左边空出一把椅子。
Weir走来扒在门檐,看着仅剩的两个位置望而却步。
一个,是坐在简云岸身边。
另一个,是坐在Jhua身边。
在他权衡利弊下,硬着头皮挤到Jhua旁边。
“人到齐了,我先说一句。”简云岸态度强势,不容争辩,“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我们都想要成绩好,只是职责略有不同……”
一番冗长的官话,付染没心思能听进去,点着头只表示她的确在听。
简云岸不喜欢大家紧绷的状态,也深刻清楚紧绷是谁带来的,于是语气柔和一些:“大家先吃饭吧。”
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吃饭,简单几口后,几人推推搡搡,最终Ice斗胆发问:“经理你之前不是在FE吗?”
简云岸耸耸肩,故作轻松地回答:“被小团体排斥,被俱乐部不分青红皂白地开除了。”
“那也不应该来我们这个地方?”
简云岸嘴巴慢慢悠悠地动半天,才出声:“就LT战队缺经理。”
“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简云岸目光扫一圈,没人开口,“那行,没人说我说。”
简云岸斥责道:“你们现在的成绩可不好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家默不作声,一向愿意揽锅的付染知道是个坑,自顾自搅动着碗里的米饭,没敢吱声。
简云岸转头看向付染:“你是教练,你做个表率。”
付染面色阴沉,自然不打算往里跳,手里碗筷用力地撂到桌上,瞪着他,“电话我都听到了,有话你就说。”
队员们被这架势吓一跳,手里的碗筷全部放下,静候战争开始。
简云岸经常被业界调侃没有人情味,而他现在也不打算有,面不改色目光扫视一圈,摆出领导架子,“正好人都在,我就直说了,付染教练的能力我不认可,LT战队要换教练。”
其实随便一个理由都能将付染随便打发走,可简云岸偏偏选了“能力不行”这一条。这是付染最不容别人质疑的部分。
“你凭什么说我能力差!你不就是想让你的朋友来吗!”付染按捺不住心火,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拍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怒视他。
心思被拆穿,简云岸的威严难容践踏,不甘示弱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握着拳青筋暴起,吼道:“反正这件事情没得商量!我是经理!我说的算!”
他顺着桌边往外走,付染奋力拽住他右手手腕,怒喊:“你别走,你跟我说个明白,你刚来几个小时,凭什么能说我能力不行!”
“你别无理取闹!”简云岸挣脱开手,喘着粗气,脸色涨得通红,“反正你明天就得走,你不如想想怎么和大家告别!”
随即简云岸摔门而去,付染没有丝毫怯懦,气势汹汹不依不饶紧紧地跟在身后。
一路走到大厅,简云岸忍无可忍,豆粒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快走几步转过身,“你到底想怎样!”
付染倒显得像个上位者,扭动着自己手腕,不疾不许、一字一句地说:“希望破灭的滋味你是知道的。你当初无缘无故受伤,眼巴巴地看着别人上场,心里也不好受吧。”
简云岸下意识扯着右手袖口,将裸露的伤疤遮住,恼羞成怒地吼道:“跟你没关系!你没资格说这些!你就是能力差!在我眼里就是不合格!”
吼声足以穿透整个基地,饭堂里五人随之一颤。
付染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被吓得不轻,马上调整过来,为自己据理力争:“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向你证明。你不能随随便便地把我辞退。”
简云岸不想和她纠缠,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外,“两周,就两周,如果一场都赢不了的话,你就自己滚蛋!”
背影慢慢消失,付染如蒙大赦地坐在一旁沙发,呼吸急促。
她争取到了时间,却没那么高兴,脑海里充斥简云岸最后面对他的画面,嘴角颤抖,眼眶是红的。
付染没法判断揭人伤疤这件事情她做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