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安长年坐在书房的茶桌旁，闻言抬起眼眸道：“坐下吧。”
安少初提起裙摆落座在安长年的身边。
安长年打量安少初的神情，淡淡道：“你可会怪我，怪安家？”
安少初看了安长年一眼，敛眉道：“我知父亲有苦衷，也理解家里的难处。”
见长女如此懂事，安长年很欣慰。
“你出事后，我马上找了大哥二哥一起商议。抓你的人毕竟是沈太尉，又有镇国公府的两位小姐指认你害死了刘尚书的女儿。安家在朝中没有根基，也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少初明白，父亲不用介怀。这次也实是少初行事不够谨慎，才遭此大祸。所幸傅大人明察秋毫，不然我恐怕就要以命偿命了。”
安长年闻言意味深长地道：“你们二人感情倒是好，也不枉你以前那么帮他。”
安少初低头喝茶，沉默不语。
安长年：“对了，你母亲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对方是寿阳林氏商行的嫡长子林赋元，长得是一表人才。虽然是商贾之家，但胜在家财万贯。你嫁过去就是未来林氏商行的女主人。”
安少初敛眉不语，安长年以为她不满意，皱眉道：“出了这样的事，京城的官宦人家是不会上门提亲了。你母亲可是找了好多人才帮你寻到这样的亲事。嫁给商贾之家虽然名声上不好听，但好歹规矩少，你嫁过去日子是好过的。”
安少初心里冷笑，脸上却扬起得体的微笑道：“父亲，容我考虑几天。”
安长年：“好，你回去好好想想。”
安少初起身行礼，转身离开。她刚迈出两步，就听到安长年语重心长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名声还不好，错过这一桩婚事，以后恐怕只能考虑那些娶续弦的人家。我仔细想过，这门亲事是极好的，你回去好好考虑，我等你的答复。”
***
安府三房有一处五角尖尖的凉亭。凉亭的旁边做了假山和池水的造景。池水还是流动的，从假山里潺潺流出，别有一番风味。
安少言和柳氏互相对坐，两人从近日流行的首饰聊到了时下姑娘们最喜欢的衣裙。亭子里时不时传来两人愉悦的笑声。
“母亲，听说安少初的亲事定下了？”
柳如眉勾起嘴角道：“还没，她还没点头。”
安少言挨近柳氏，八卦道：“是哪家的公子？”
柳如眉理了理自己的鬓发，缓缓道：“寿阳林氏商行的嫡长子林赋元。”
安少言诧异道：“这，这是商贾之家。父亲竟然同意了？”
柳如眉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一下安少言的额头，不以为然道：“小声点，嚷嚷什么，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见安少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柳如眉继续道：“你父亲原本是不愿意的，谁叫安少初名声那么差。以她的名声，能嫁给商贾之家都算她运气好。”
“也是，嫁过去虽然面子上不好看，可是手里就宽裕了。以后我们三房要用钱，指不定还要找她帮忙。”
柳如眉眼神一闪，她笑眯眯地看着出水芙蓉般漂亮的女儿，低声道：“林氏商行是富贵，可那也要有命享。”
安少言瞳孔骤缩，她一把握住柳如眉的手臂，一脸疑问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那个林赋元虽然还未娶妻，却已经有了六个通房。他啊一喝醉酒就发酒疯打人，已经打死了三个通房。”
安少言闻言一脸惊吓，待缓过神来，控制不住地翘起了嘴角。“母亲，你真是为大姐着想。”
柳如眉：“等她点头嫁过去，过不了多久就会和她的母亲在下面团聚了。而我的言儿，就是安府三房的嫡长女。”
小环风风火火地一路走过游廊，掀开了帘子进了内屋。她一进去，就看到自家小姐懒洋洋地斜靠在枕头上看书。
“小姐！您都不知道外面现在传话成什么样了！”
安少初闻言睨着小环，“哦？外面怎么说的？你说来给我听听。”
“外面说您就要和林氏商行的林公子成亲了！”
“看来柳如眉这是迫不及待想把我赶出去了。”
小环走过去夺走安少初手里的书，气急败坏道：“小姐，现在整个安府都知道这件事了。不出两日，这件事就会传遍京城。到时候您不想点头也得点头答应了！”
安少初被小环的反应逗笑了，笑眯眯道：“傻小环，急什么，等着吧。”话落安少初从小环手里夺回书本，继续低头看书。
“小姐！”
两日后，安少初收到了傅齐深的信。她用刀子割开密封的蜡，展开信纸看完后，就将信纸烧毁。少女淡漠地看着燃烧着信纸的火苗最后熄灭，淡淡道：“小环，磨墨。”
安少初写好信将信纸放入信封，用蜡封好。“找个可靠的人，把信送到傅大人手里。”
这两日，安少言倒是连着两天都带着礼物到安少初的院子里。看着安少言虽然扬着甜美的笑容，实则时不时暗暗打量自己的眼神，安少初心里觉得她非常可笑。
上辈子自己在安少言手里吃了不少亏。这辈子看穿了她的目的和伎俩，觉得安少言也不过如此，一股子小家子气。
“你昨日送的绿豆糕我还没吃完呢？今日又送这么些过来，我的脸都吃圆了。”
“吃不完的话可以分给房里的下人。大姐准备议亲了，要是吃胖了，那可是我的罪过了。”
安少初心里冷笑，面上装作一脸不解道：“什么议亲？”
安少言打趣道：“大姐，我都听说了。林氏商行的嫡长子向你提亲了，父亲都同意你两的亲事了。现在就等着挑个好日子，林家好派人上门提亲呢。”
“少言，慎言！”
“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大姐快要定亲了，大姐你还在害羞呢~”安少言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少初，眼神过于锐利，以至于安少言原本柔和的五官在光线下看起来有点狰狞。
“父亲只是提了一嘴，我们家和林家可啥关系也没有。”
安少言故作一脸惊讶道：“难道大姐你不愿意？可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你要嫁给林赋元了！”
安少初不以为然道：“你也说是传言了，传言不可信。等到真相公开，传言自然就破了。”
“可是我听说父亲很满意这桩亲事。”
安少初眼神冷了下来，她已经有点不耐烦应付安少言了。“这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
闻言安少言被这句话打得措不及防，连笑容都维持不下去。“安少初！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你要嫁入商贾之家，都在嘲讽你入不了京城青年才俊的眼，只能下嫁！”
安少初看着说话刻薄一脸恶毒的少女，觉得这个样子的安少言看起来顺眼多了。
“没有影的事，你可不要乱说。”话落安少初直勾勾地盯着安少言，淡淡道：“不对啊，你怎么这么关心林赋元，难道你喜欢他？”
安少言没有看到安少初的笑话，反而被泼了一盆脏水。愤怒让她失去了理智，不过她记得母亲的叮嘱，要冷静，万不可让安少初知道林赋元是个施虐狂。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冷冷道：“大姐慎言！我听说林公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大姐到时候可要好好招待人家。”话说完，她带着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三日后，林赋元和他的母亲张氏上门拜访。柳如眉将人引到了大堂处，吩咐下人上茶招待。
张氏一头黑发整齐梳了一个圆髻，一身深紫色缎子长裙，衣袖袖口处纹着精致的牡丹花图案。虽然一身华贵，但是张氏一张国字脸，颧骨高耸，下垂的眼尾透着阴险，嘴唇没几两肉，看着就一两刻薄不好相处。
林赋元倒是长得不似张氏，身姿风流，俊秀的脸上扬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温文尔雅。可那是表面，只要细看他的眼神，就会发现他虽然在笑着，但是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柳氏盼着早日把安少初嫁过去，看到林家来人了就非常高兴。“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这是我近日新得的玉泉龙井，两位可要好好尝尝。”
张氏：“安夫人客气了。从门外一路走来，府内的一草一木都雅致的很，我想着在这样的环境下，安少初小姐应当也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好姑娘。”
明白了张氏的意思，柳如眉问徐妈妈：“看少初到哪了，客人都到了。”
徐妈妈：“我这就去看看。”话落，就见侯在大堂外头的丫鬟道：“大小姐来了。”
张氏和林赋元转头望去，看到一位身姿苗条的少女步履款款而来。少女噙着得体的笑意，五官精致，肤白如玉，虽然不是什么惊人的绝色，可也有另一番独特的风姿。
她就像生长在空谷里的幽兰，身姿羸弱，可坚强不息，面对恶劣的生存环境，也能怡然自得地绽放。
安少初向长辈行礼后落座，柳如眉对林家的两位介绍道：“这是安家三房嫡长女安少初。”
闻言张氏眼神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安少初，看到安少初纤细的腰身，她撇了撇嘴角，有点不太满意。
林赋元一派温文地和安少初点头示意。他没有像张氏那么明目张胆地打量安少初，却在低头喝茶的时候暗暗窥着安少初。
相比张氏刻薄挑剔的目光，林赋元如毒蛇一般阴湿黏腻的窥视让安少初感觉更加不适。
安少初内心腹诽：果然是个变态！
柳如眉端着一副慈母的样子，温柔对着安少初介绍道：“少初，这位是林氏商行的林夫人，她旁边的那位公子就是林公子。”
安少初起身行礼后就坐着不说话。张氏见状脸色不太好看。柳如眉看到了，主动拉着安少初加入她们的话题。
张氏自己娘家也是商贾之家，眼看着安少初就要入林家的门，不自觉地就想摆婆婆的派头。
“安大小姐好像不太喜欢说话。我们林家是商贾之家，平日里和商户多有往来，为了以后林家的生意着想，安大小姐还是要学着多开口说话。”
这还什么都没有，这张氏就开始拿捏人了。
安少初自觉自己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主，面对张氏的挑衅，她勾起嘴角道：“林夫人误会了，父亲自幼教导，安家是书香世家，未出阁的姑娘要谨言慎行，以免说错了话，坏了安家的清誉。”
这句话暗指张氏出身商贾，不入流，没有大家风范。
张氏闻言脸色一沉，她正要教训安少初时坐在一旁的林赋元开口了：“安家不愧是书香世家，和商贾人家的姑娘自是不同的。”
闻言张氏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知道儿子这是看上安大小姐了，就收回了刚才想要出口斥责的话。
柳如眉见状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