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刚过,谢晚凝已端坐在勤政殿内。
这是她正式以监国身份处理朝政的第一日。案几上堆满了奏折,最上方是昨夜徐巍送来的边境急报。她展开又读了一遍——北境三州叛乱已持续半月,叛军号称十万,连克两城。
“殿下,该用早膳了。”青梧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端着一碗莲子羹。
谢晚凝摇摇头:“朝臣们快到了,先准备议事。”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枢密使冯大人到!兵部尚书李大人到!”
冯延巳与李尚书匆匆入内,行礼后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不多时,几位重臣陆续抵达,却唯独不见赵弘。
“赵相何在?”谢晚凝问道。
冯延巳低声道:“赵相告病了,说是昨夜受了风寒。”
谢晚凝嘴角微扬——老狐狸倒是会挑时候躲开。她展开边境地图:“诸位都已知晓北境叛乱,可有良策?”
兵部尚书李肃上前:“殿下,叛军虽号称十万,实际应不足三万。臣建议立即调派潼关守军五万前往镇压。”
“不可。”冯延巳反对,“潼关守军肩负京师防卫,岂可轻动?不如从东部调兵。”
“东部驻军距北境千里之遥,等他们赶到,叛军怕是已攻下北凉城了!”
朝臣们争论不休,谢晚凝静静听着,手指轻叩案几。待众人安静下来,她才开口:“本宫有一问——叛军因何而起?”
殿内顿时一静。李肃犹豫道:“据报是因...边军粮饷拖欠...”
“拖欠多久?”
“半年有余...”
谢晚凝冷笑:“半年粮饷不发,边军怎能不反?”她从案几抽出一叠文书,“这是本宫昨夜查到的兵部记录。北境军饷明明按时拨付,为何到不了将士手中?”
冯延巳接过文书细看,脸色骤变:“这...军饷被截留在了安州”“
“正是。”谢晚凝目光如刀,“而安州刺史,是安郡王的门生。”
殿内一片哗然。谢晚凝趁势道:“本宫决议,即刻派钦差携粮饷前往北境安抚边军,同时彻查军饷贪墨一案。”
“那叛军...”李肃迟疑道。
“本宫自有安排。”谢晚凝从袖中取出一道手令,“命镇守西境的宁远将军即刻率两万精兵北上平叛。西境距北境仅三百里,三日内可到。”
冯延巳惊讶道:“宁远将军?可他是...”
“是先帝留给本宫的人。”萧明昭淡淡一笑,“怎么,冯大人不知?”
老枢密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恭敬接过手令:“臣即刻去办。”
朝议刚散,沈知棠便匆匆赶来:“殿下,薛姑姑在偏殿等您,说有要事。”
谢晚凝快步来到偏殿,薛瑾和玄清道长正在等候。道长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神色凝重。
“殿下,”玄清行礼道,“贫道已查验过太子遗体,确系中毒而亡。”
谢晚凝握紧了拳头:“何种毒药?”
“一种名为'阎罗笑'的奇毒。此毒无色无味,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发作,状似心疾而亡。”玄清递上瓷瓶,“这是在太子茶壶残留中提取的毒物。”
谢晚凝接过瓷瓶,手微微发抖:“可能查出毒药来源?”
“此毒配制复杂,需'断肠草'为主药。而断肠草...”玄清与薛瑾对视一眼,“听说安郡王府上就种着断肠草。”
“安郡王!”谢晚凝眼中寒光迸射,“果然是他们父子!”
薛瑾低声道:“殿下,还有一事。老奴查到太子薨逝当日,安郡王世子谢景琰曾秘密入宫。”
“可有证据?”
“有宫门守卫亲眼所见,但...”薛瑾面露难色,“那守卫第二日就暴毙了。”
谢晚凝来回踱步,突然停下:“北境叛乱、太子之死、父皇病重...这一切都连起来了。赵弘与安郡王父子勾结,意图谋朝篡位!”
“殿下打算如何应对?”薛瑾问道。
“先解决北境之乱,稳住朝局。”谢晚凝沉思道,“道长,父皇的病...”
玄清叹息:“陛下所中之毒与太子同源,但剂量较轻。贫道已配制解药,需连续服用七日方能清除毒素。”
“有劳道长了。”谢晚凝深深一拜,“薛姑姑,继续秘密调查安郡王府的动向,特别是谢景琰的行踪。”
众人领命而去,谢晚凝刚想歇息片刻,青梧又来报:“殿下,沈姑娘说查到些东西,请您过目。”
书房内,沈知棠面前摊开着几本古籍:“殿下,下官查阅史籍,找到几处女子监国的先例。”
谢晚凝眼前一亮:“说来听听。”
“最著名的是前朝孝文皇后临朝称制十二年,期间平定三次叛乱,开创'元康之治'。“沈知棠翻动书页,”还有大周开国时,太祖之妹平阳公主曾代兄理政三月,史称'公主监国,政令畅通'。”
谢晚凝若有所思:“这些...朝中那些老学究知道吗?”
“自然知道,但他们选择忽视。”沈知棠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史书由男子书写,自然弱化女子功绩。下官还发现...”她压低声音,“太祖曾有密旨,言'若子孙不肖,女子有才亦可继位'。”
谢晚凝心头一震:“真有此诏?”
“藏于翰林院秘阁,下官偶然得见。”沈知棠取出一份抄本,“殿下请看。”
谢晚凝接过细读,手指微微颤抖。这薄薄的纸页,或许能成为她最大的倚仗。
“知棠,你做得很好。”她郑重道,“继续查找此类记载,越多越好。”
“下官明白。”
沈知棠刚退下,徐巍便匆匆赶来:“殿下,赵府有动静!“
“说。”
“赵相虽称病不出,但其府上今日密会了多位边关将领。末将还截获一封送往北境的密信。”徐巍递上一封信函。
谢晚凝展开一看,信中只有寥寥数语:“暂缓行动,待新令。”落款是一个“弘”字。
“好个赵弘,果然与叛军勾结!”谢晚凝冷笑,“徐统领,加强监视赵府和安郡王府,特别是出入之人。”
“末将已安排妥当。”徐巍犹豫了一下,“殿下,还有一事...禁军副统领韩冲近日与赵府往来密切。”
谢晚凝眯起眼睛:“韩冲...可是掌管宫门守卫的那个?”
“正是。”
“难怪谢景琰能悄无声息入宫下毒...”谢晚凝沉思片刻,“先不要打草惊蛇,暗中留意他的动向。”
黄昏时分,谢晚凝换上一身素服,在内侍引领下来到皇帝寝宫。玄清道长刚为皇帝施完针,龙榻上的天子面色稍见红润。
“父皇。”谢晚凝跪在榻前轻唤。
皇帝缓缓睁眼,虚弱地抬手示意她靠近:“北境...如何了?”
“儿臣已派人安抚边军,同时调西境精兵平叛。”谢晚凝低声道,”父皇安心养病,朝政有儿臣在。”
皇帝凝视她良久,突然道:“你...都查到了什么?”
谢晚凝深吸一口气:“儿臣怀疑,太子之死、北境叛乱,乃至父皇的病...都是赵弘与安郡王父子所为。”
皇帝闭了闭眼,竟无多少惊讶之色:“朕...早有所疑...”
“父皇知道?”谢晚凝震惊道。
“明德...去得太蹊跷...”皇帝喘息着,“但朕病重...无力彻查...”他从枕下摸出一块龙纹玉佩,“拿着...可调动...暗卫...”
谢晚凝接过玉佩,只觉重若千钧。大周暗卫是先帝组建的秘密力量,直接听命于皇帝,专门监察百官。
“儿臣...定不负所托。”
皇帝又剧烈咳嗽起来,谢晚凝连忙扶他起身。待咳嗽平息,皇帝紧紧抓住她的手:“凝儿...若你是男儿...该多好...”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谢晚凝心里。她强忍泪水:“父皇,女儿一样可以守护这江山。”
皇帝凝视她许久,终于缓缓点头:“去吧...小心...赵弘...”
回到长公主府,谢晚凝立即召见薛瑾:“父皇给了我暗卫的调令。”
薛瑾面露喜色:“太好了!有暗卫相助,查证赵弘罪证就容易多了。”
“不仅如此。”谢晚凝眼中闪着决然的光,“我要主动出击。”
“殿下的意思是...”
“赵弘不是称病不出吗?本宫明日亲自去'探病'。”谢晚凝冷笑,“顺便看看他府上藏着什么秘密。”
夜深人静,谢晚凝独自站在庭院中。手中龙纹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象征着无上的权力,也意味着沉重的责任。
明日面对赵弘,将是一场硬仗。但为了太子,为了父皇,为了大周江山,她别无选择。
“殿下。”青梧轻声唤道,“明日要早起,该歇息了。”
谢晚凝收起玉佩:“是啊,明日...还有一场好戏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