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熬多久才能出头？”
林妥宁抬头，目光穿过海底基地透明的天花板。
漆黑的深海，倒影在丹凤眼的深瞳中。
即使她的连续三年采矿量排位第一，上司还是不批准她登陆。
同期入职的同事们，基本都升到陆地岗位。
留在海底的其他同事，也晋升去管理岗位。
只有林妥宁，因为没有任何背景，还被留在海底一线。
甚至连工作成果，也会被余经理挪给他的外甥邓臣。
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突突突地狂跳。
连续一个半月无休加班，别说进入高层，查找母亲踪迹。
只怕今年的体检都不能通过。
离开布满屏幕的操作室，林妥宁去隔壁茶水间，冲好一杯合成能量饮料。
刚坐在沙发上，鲲鹏集团员工必戴的手环，又吵闹起来。
来电人正是邓臣。
按键接通，邓臣上半身的3d全息投影，就直接出现在林妥宁面前。
年轻男人背靠着办公椅，惬意的左右轻转着。
清晨绚烂的金光，从他背后射入林妥宁的双眼。
她已经太久没见过阳光了，真是刺眼。
邓臣悠哉地提起任务：
“立本海域23号矿区的机械人，又干停机了。
我这重启没有反应。
你帮忙过去人工重启下。”
连机器人都受不了的工作强度，人类就得忍着继续干。
看着面色红润的邓臣，林妥宁猜想，这人一定是过着传说中的8小时工作制生活。
林妥宁冷冷地回复。
“那里由你们陆地员工负责，不归我们海底一线员工。”
仿佛料到林妥宁会这么回答，镜头猛地一转。
直属领导余经理的全身投影，站到林妥宁面前。
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小臣没你海底驾驶经验丰富，能者多劳，小林你多担待点。
再说，你更近，开一架单人潜水艇过去，10分钟就能做完。
他从陆地去你们海底基地，都快半小时。
效率第一，这次你先过去顶下。”
余经理皮笑肉不笑，两只细缝眼直勾勾盯着林妥宁。
领导发话，林妥宁不得不从。
好处想不到她，干活倒是第一个想起她。
挂掉视频，林妥宁将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用力一攥，纸杯就被捏成一团，被砸进垃圾箱。
走进基地潜水艇停放区，林妥宁熟练地启动球状的单人小型潜水艇。
“单人海底维修潜艇已启动，请按确认键出发。”
随着ai伏羲的提示，林妥宁按下屏幕按钮。
咚地一声。
球形的小潜艇，如子弹般，从海底基地发射弹出，朝着邓臣发来的目标方向，高速前进。
与此同时，海底另一处。
核辐射下变异的双头巨大鲨鱼群，正在围攻一头落单的幼年蓝鲸。
蓝鲸寡不敌众，皮开肉绽。
低频的哀鸣声，传遍海域。
黑蓝色的深海下，氤氲开一朵血色玫瑰。
突然，没有任何生物或科技预警，海底板块陡然剧烈运动，
咔嚓！
突发的地震，将海底撕裂出一条深邃沟壑，绵延数十公里。
沟壑中散着蓝光，并不停冒出巨大的气泡。
杀红眼的鲨鱼群，非但没有逃走，反而静止，停下一切运动。
几秒钟诡异的停顿后，随即开始同类厮杀，互相发狠啃咬，受伤的蓝鲸，趁乱逃生。
蓝光之内，静静地沉睡着一条指头细、通体银色的蛇状生物。
突如其来的小型地震，打得林妥宁措手不及。
巨大的海底旋涡，将海水高速搅动，把周围的巨石撞击粉碎。
刺耳的警报，不住地在潜水舱响起。
安全头盔中传出AI伏羲的提示：
“正东5公里处突发袭击流，危险级别A+。请驾驶员快速掉头。”
即使林妥宁已是对付海底洋流的老手，也对A+这个级别感到陌生和惊恐。
用力压下按钮，潜艇按照面板上提示的安全方向，高速航行。
海底基地的潜艇，都已老旧。
在剧烈的波动中，快速前后翻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林妥宁坐在360度旋转的潜艇里，被甩得眼冒金星。
“能量石反应高，前方为未开发新矿可能性60%，已通知陆地勘察部门。”
潜水艇内的AI伏羲号，再次鸣音提示。
刚逃出袭击流的林妥宁，此刻被转得头晕恶心，眼冒金星。
但播报声令她脑子瞬间清醒。
能量石新矿？！
老天有眼，这下她有机会离开海底基地，晋升陆地部门了！
按照规章，能量石新矿区开发，属于海底基地一级情报。
一旦确认是能量石新矿区，何止离开海底基地，就是进入陆地核心部门，也极有可能。
林妥宁立刻关掉信息同步按钮，免得让上司余主任知道更多细节。
绝不能再被抢功劳！
她必须要离开海底。
如果确认是新矿区，她这次可以名正言顺越级汇报。
憋闷狭小的舱室内，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
海水旋涡恰如林妥宁的情绪，此时也逐渐平静下。
“与其一辈子做牛做马，不如拼一把。”
果断按下启动键，林妥宁开足马力，冲向巨型能量反应处。
越靠近目的地，这海底居然就越亮。
AI警报最吵的地方，被一片朦胧的蓝光笼罩。
沟壑之中的蓝光，透过海水向上折射出一道道蓝光，如同一面逆流的幽蓝瀑布。
这片蓝光中，漂浮着无数杂碎的鲨鱼尸块，随着海水上下漂浮。
氧气头盔里，粗重的呼吸声急促地喘着。
林妥宁眯着眼，快速锁定光源，并放大画面后，林妥宁心脏都要跳出来。
这蓝光居然从一条银色的蛇形生物上发出。
“这是什么东西？海底生物又变异出新物种了吗？”
小心翼翼地启动潜水艇，林妥宁沿着撕裂的海沟，继续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林妥宁觉得，自己简直要靠近地心。
这里没有任何其他生物，只有海水在高压下，摩擦挤压外舱的声音。
经智能眼镜的扫描分析，银蛇并没有生命迹象。
不管怎么说，先收起来。
搞不好是比能源矿还要厉害的新发现，不能被人抢走。
林妥宁小心翼翼操作舱体外的机械手臂，稳稳地将蛇从刚被地震裂开的深缝中提起。
刹那间，银蛇通身发出的光芒消失不见。
潜水艇噌地一声，熄火灭灯。
如同掉进黑洞，四下漆黑。
林妥宁慌乱中尝试启动应急系统，并向部门呼救，但绝望地发现毫无用处。
砰——
砰砰砰——
什么东西重重地敲打着舱门。
林妥宁不敢妄动。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有个东西就在外面，好像正在尝试拉开舱门。
“啊！”
林妥宁大叫。
耳机中忽然传出电钻般的声音。
这折磨的声音，直要穿透耳膜，再从天灵盖里钻出来。
“嗔恨深重。你很适合用我的教唆之力。”
嘈杂尖锐的声响中，一个似远又近，听不出男女，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耳机中传来。
“谁在说话？！”
无人回答。
潜水艇重新被点亮，一瞬间恢复全部功能。
林妥宁赶紧开启返航程序，今天真是见鬼了。
抬头，前视窗外。
那条银蛇居然怔怔地盯着她。
尾巴泛着蓝光，随着海水上下起伏。
突然，银蛇全身环绕着蓝色闪电，直接冲向林妥宁。
蛇身四周，螺旋环绕的蓝色闪电越发强烈。
巨大的强光下，林妥宁看到蛇头上的犄角，熠熠生辉。
那样子，是一条银色的，龙？
不管是什么，按照职工手册，为防止海底变异生物影响人身安全，一律消灭。
林妥宁立刻启动进攻模式，对着蓝光的地方一通扫射。
可那东西，瞬间消失。
林妥宁震惊地瞪大眼睛，赶紧用探照灯四处转着圈扫视。
只有一片黑暗。
这太离谱了，核污染的海底，已经能变异出这种逆天玩意？
林妥宁刚要再次启动，耳机再次传出声音：
“只要是对方已有的欲望，你就能无限放大。
教唆他们去做平时敢想，却不敢做的事情。
只不过，有信仰者、当朝皇族不受此力影响。
你要谨慎选择教唆对象。”
林妥宁错愕，自己不会是脑袋装晕出现幻觉了吧！
此时，前方有个一闪一闪的球体，又是一台单人深海潜艇，朝着林妥宁靠近。
“喂！林妥宁，我半小时前收到提示，是不是勘测到新的能量石矿？”
邓臣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赶紧回陆地，这里不安全。”
林妥宁没好气地冲着对讲机回复。
邓臣沉吟片刻，冷笑：
“想独吞？不要以为发现个新矿区，就能晋升，离开基层。
余经理是我的舅舅，不光能取消你的上报记录，还能把你从海底基地裁员。”
这段话简直戳林妥宁心窝。
真是一点退路都不给她留啊。
捏着操作杆捏的手背血管暴起，女孩如同恶龙低吟，引诱地说：
“是我不懂事了。往东边走100海里，你就找到未开发能源区。
快去，你不是想立功晋升吗？”
林妥宁的眉心，发出不会被凡人观测到的蓝色幽光。
东100海里处，仍有余震，洋流急速混乱，这种单人潜艇过去会直接被卷烂。
这种事情，只要打开实况地图，邓臣就知道林妥宁是在故意挑衅。
然而，邓臣夸张地急切，将速度直接被推到最大。
“我这就去。”
邓臣坚定朝着洋流旋涡方向，送死。
眼睛瞪得老大，林妥宁不敢置信地目送邓臣。
他那台潜水艇越开越快。
几秒钟，就消失在探照灯照亮范围外的黑暗中。
缓过神来的林妥宁，疑惑，慌张，震惊。
手指颤抖，快速点击与邓臣的沟通界面。
可对方根本不回应。
毕竟林妥宁刚才关停了回传按钮。
在邓臣的角度，所谓的能量石矿区，就是只有林妥宁才能知道坐标。
回想起刚刚那条银龙的话，脑内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是真的，刚刚听到的话是真的！
“放大他人欲望，教唆他人行动！？”
林妥宁脱口而出，无力地仰头倒在靠背上。
人的欲望，是动力，也是软肋。
往日如地狱般漆黑的海底，现在如同浩瀚的宇宙。
命运的神迹，竟然降临在她这样的凡人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