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也许，是注定的
某天晚上，电话线像一条看不见的丝带，连接起两个静谧的房间，也连接着两颗刚刚开始产生交集的心。林伊然坐在床边，指尖轻轻绕着橙橘色的加菲猫电话机的尾线，冰凉的塑料触感与掌心的温度交织。屋里只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台灯，柔和的光晕像一个温暖的茧，温柔地包裹着她的侧脸，将她整个人渲染得仿佛笼罩在一个静谧而柔软的梦里，带着一丝忐忑的甜。
“你觉得平行世界真的存在吗？”她突然问，声音不大，带着一丝试探的飘渺，却在这片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投进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每一秒的安静都像被拉长了的时间。随即传来秦逸低沉的回应，带着一丝特有的慵懒和清冷，像从遥远的山谷传来的回声：“为什么这么问？”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静，但其中包含的一点点被勾起的好奇，像从薄雾中探出的一道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专注，让她感觉自己被认真地注视着。
“我最近在看一部科幻电影，里面讲到平行世界。”伊然将脸贴在膝盖上，眼神落在台灯下，落在自己的影子里，那影子模糊又寂寞，“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那个‘我’会不会是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会不会……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她的指尖在电话机的壳子上轻轻描画着图案，像是在空气中缓缓勾勒另一种可能的自己，也像是在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更靠近电话那头的秦逸。
秦逸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那头才轻轻地传来一声“嗯”。声音里没有笑意，却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就像风从窗外悄然吹进来，拂过桌角一杯温水，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
“也许吧。”他说这句话时语气放得很缓，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看似异想天开的问题，“也许在另一个世界，我们的选择不一样，故事也会完全不同。不过……”他顿了一下，那短暂的停顿让伊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不过……即使是平行世界，某些事情，可能还是会发生。”
伊然的心跳仿佛在那一刻漏了一拍，紧接着，像脱缰的野马般狂奔起来。她蜷在椅子里，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那笑容像在深夜里悄然绽放的花朵，因为听到一句专属于自己的、带着特殊意义的话而闪闪发亮。她不知道秦逸所说的“某些事情”具体指的是什么，也许只是随口一说，也许真的意有所指，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把这句话细细品了又品，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糖衣的药片，甜到了心底最深处。
“你觉得……我们认识，是不是也是注定的？”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将心底最深处的疑问问出口。声音轻得像一颗悄然落地的种子，带着一丝忐忑不安、一丝按捺不住的雀跃，还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期盼，期待着从他那里得到某种确认。
电话那头的沉默变得绵长，像风穿过一片树林，吹拂着满地落叶，悄无声息，却搅动起伊然心中更汹涌的情绪。每一秒的等待都像煎熬，让她紧张得指尖发凉。
“也许吧。”最终他这么回答。语调低缓，没什么起伏，却意外地温和，像一句不带承诺的咒语，却有着神奇的力量。仿佛一个从不轻易言说“注定”的人，终于为她打开了一道小小的门缝，让她得以窥见一丝隐藏在他清冷外壳下的温柔。
这句“也许吧”，像极了夜晚星空下唯一的一颗流星，短暂而微弱，没有承诺什么，却在她心里狠狠地、璀璨地亮了一下，照亮了她整个世界。
电话挂断后，房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伊然还抱着电话，久久没有放下。手中的听筒似乎还残留着他声音的余温，和她掌心的温度交织，带来一种不真实的温暖感。橙色加菲猫趴在座机上，眼神懒洋洋地斜着她，仿佛在调侃她脸上藏不住的、带着傻气的羞涩和欣喜。她抬手摸了摸脸颊，发觉自己的脸已经烫得不像话，像被炉火烘烤过。
她轻轻将电话放回原位，躺倒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那片白色仿佛变成了夜空，心却像装了一整个银河，亮晶晶的，全是今晚那通电话的回音，以及那句“也许吧”带来的余韵。
——
第二天清晨，校园被晨光唤醒。伊然早早就到了学校，负责清晨走廊的卫生。空气清冽，阳光斜斜地洒进来，落在她脚边，把她整个人拉出一条长长的、摇曳的影子。她一边扫地，动作轻缓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一边眼睛余光不受控制地望向校门口，带着一点只有自己知道的、隐秘的期待，像在等候某个重要的到来。
不远处，晓珠小碎步地小跑过来，元气满满。她一眼就看穿了伊然心不在焉的模样，眼神像雷达一样锁定了她飘忽的视线方向，眼睛亮晶晶地凑上前，带着发现秘密的兴奋：“伊然，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上秦逸了？”
伊然手一抖，扫帚“咚”地一声敲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脸上的血色瞬间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耳根，染红了整个脸颊。
“你、你、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她瞪圆了眼睛，眼神慌乱无措，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却连尾音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晓珠歪着头，像只揪出秘密的小狐狸，笑容狡黠而得意：“因为你每次说到他，眼睛都在发光啊。”她手指点点伊然的眼角，“刚刚站在这里扫地，眼睛也是朝校门口飘啊飘的，肯定是在看他对吧？”语气笃定得不容反驳。
伊然低头不语，耳朵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米。她指尖不安地摩挲着扫帚杆，脑海里乱糟糟的，半天才低声，像对好友坦白，也像对自己确认：“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每次看到他，或者听到他的声音，心里的感觉就很奇怪。”
晓珠收起笑容，拍拍她肩膀，声音软下来，带着理解和温暖的力量：“喜欢一个人是件很自然的事啊，没什么好奇怪的，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她看着伊然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你一早醒来，第一个想到的是他，睡前最后一个想到的也是他，那大概就是喜欢了。”
这句话像根细细的线，带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一下子牵动了伊然心底最深的那个角落。是啊，从拿到号码那天起，秦逸的身影和声音，不就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吗？早上醒来，会想今天能不能看到他；晚上睡前，会回味电话里的对话和他的声音。
她怔了一下，眼神缓缓飘向教学楼远处的方向，那里仿佛有他清冷又独特的磁场。她想起每天早上秦逸背着书包走进校门的样子，想起他在电话那头偶尔流露出的、像风拂过温水的温柔，想起他在走廊上冷淡地点头的神情，还有那句轻轻的、带着无穷回味的“也许吧”。
心脏像被什么轻轻、却有力地按了一下，紧接着，像被突然启动的发动机般，跳得更快了，每一个鼓点都在昭示着名为“喜欢”的情感。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顿悟后的释然，一丝无法掩饰的羞涩，还有一份确认心意的坚定。眼神落在地上的一缕光影上，那光影摇曳，像她此刻不平静的心情，声音柔柔地掠过空气，却坚定得不可忽视。
晨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交叠在一起，像青春这条路，刚刚走到第一个心动、第一个确认的转角，带着未知的，但充满期待的远方。
——
伊然日记小结：
2004-09-24
彼时心动，只觉你清冷如许。
在某个清晨，
一句无心话语，
我心才知，
原来，喜欢是一场，
盛大而隐秘的，万物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