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接力

    从3厘米氧气管和5厘米风管探入51层矿道的那一刻起,救援的重心就转移到了51层。通道已经打通,维系着50条生命的命脉,接下来,就要在塌方体上挖掘出一条真正的生命之路。

    准确地说,从昨晚5点多塌方发生后,这里就没闲着,甚至更加紧张。51006段矿道被应急灯照得雪亮,一台台临时调来的矿车严阵以待,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治安队员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用嘶哑的声音布置任务:“碎石清运,刻不容缓!51层每多一分钟,他们就多一分危险!巡逻二队负责破碎,巡逻三队负责钢板巩固,四队负责装运,这时巡逻五队、六队正好赶来!”

    治安队员继续说:“来的正好!五队和二队轮流破碎,六队负责转运,流水线作业,一刻不停!等巡逻一队疏散完所有矿工,和四队轮流装运!别他娘的抱怨,平时你们怎样自己心里清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那样了,真用得着你们的时候,给老子顶上!别把你们的真正职责给忘了!”

    治安队员顿了顿,缓和了一下语气:“矿工们都有配额,明天还得正常上班。所以,这苦差事只能你们顶上!就当是给你们加练,权当锻炼身体了!一切顺利,明天给所有人放假,我们治安队替你们巡逻!”

    这番话激励得巡逻队员们干劲十足,没人抱怨,他们本身就是从矿工一步步爬上来的,深知其中甘苦,脸上虽沾满了煤灰,眼神里却燃烧着希望。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也是一场体力的极限挑战。

    巡逻队员挥舞着钢钎,凿下一块块碎石。玄霄站在后边,沉声道:“都小心点!震动太大可能引起塌方,动作轻点!”

    巡逻队员小心翼翼地操作着,用钢钎和镐头一点点地扩大着缺口。

    矿道里的应急灯将巡逻队员们的身影拉得颀长,他们个个都是这个矿区的精英,肩宽背厚,制服下的肌肉线条绷得紧实,每一次挥臂都带着利落的爆发力。

    “二队左翼,五队右翼,保持五十公分间距,破碎角度控制在三十度内。”治安队员的指令刚落,两队队员已迅速卡位,钢钎握在手里纹丝不动,仿佛与手臂连成了一体。镐头落下时没有多余的晃动,每一下都精准地磕在碎石的应力点上,碎块崩裂的弧度都透着章法——这绝非蛮力,而是经年累月练出的巧劲,连呼吸都踩着节奏,呼时扬臂,吸时收力,三十多号人动作齐整得像被同一根线牵引着。

    三队负责钢板巩固的几个年轻人更显利落。两米长的防滑钢板被两人抬在肩头,脚步稳如磐石,膝盖微屈卸力的弧度都分毫不差。有人目测尺量过间距,另一人已将膨胀螺栓攥在手里,扳手拧动时发出“哒哒”的脆响,每圈螺纹都拧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过松晃动,也避免用力过猛震松岩壁。

    四队装运时最见功底。面对半人高的巨石,没人蛮干。两个队员先蹲下观察,伸手在石块底部敲了敲,随即交换一个眼神,一人抬前端,一人托后侧,弯腰时腰背挺直如弓,起身时双臂发力均匀,连哼哧声都压在喉咙里,只听“起”的低喝刚落,几百斤的石头已稳稳落进矿车,车底板震颤的幅度都比旁人操作时小了一半。

    六队推矿车过弯道时,前侧队员突然抬手示意,后侧立刻减速,两人默契地侧身发力,矿车贴着岩壁滑过,车轮与轨道接缝处的摩擦声都透着克制——这是无数次模拟训练刻进肌肉的反应,哪怕矿道昏暗,仅凭轨道震动的触感,就知道该如何调整力度。

    汗水顺着他们下颌线滑落,砸在胸前的编号牌上,映出一闪而过的光。没人抹汗,也没人闲聊,只有工具碰撞的闷响、矿车滚动的节奏,以及彼此间偶尔的手势交流。这时的巡逻队员,像一组精密咬合的齿轮,在狭窄的矿道里高效运转,每一分力气都用在刀刃上,连呼吸都带着训练过的韵律,沉稳得让人忘了他们可能还是对手。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推进。矿道深处混着汗水的咸和岩石的腥。二队有名队员第无数次扬起镐头时,手腕突然一麻——虎口早已磨破,血痂和煤灰粘在手套内侧,每动一下都像有细针在扎。但他没停,只是调整了握姿,继续挥舞着。

    “兄弟们,50层打通了!能送氧气了!50条命还活着,加把劲干呀!”治安队员大声喊道。“二队换五队,先歇十分钟。”他扬声说,喉结动了动——从傍晚到现在,他没喝过一口水。

    五队的队员挪到一边,背靠着岩壁滑坐下来,感觉格外疲惫。

    岩壁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不是他们作业的动静。二队队员猛地站起:“停!”

    所有人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三秒后,一阵微弱的敲击声从51层里面的方向传来,“笃、笃、笃——”,间隔很长,像人用尽力气在敲。

    “是求救信号。”二队队员声音发紧。一名队员往塌方处凑了凑,用矿灯照着那截断裂的支架:“看见了吗?那支架卡着三块页岩,角度太刁,硬凿会让它们往里面倒。”他从背包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矿道图,借着灯光指给众人看,“这截是老矿道改造的,顶上有层虚土,当年加固时偷工减料,现在最怕震动。”

    这就是50层打眼的作用——不是为了快,是为了稳。先打通50层建立补给线,让51层的人能撑住,再一点点啃51层的硬骨头。

    这时,我和龙煞接到治安队的手环通知:“51层需要人手过来搭把手。”赶到时,正好撞见这一幕,心猛地揪紧。

    后半夜的寒意钻透了制服,巡逻队员们呼出的白气在矿灯前散开,又迅速被粉尘吞没。有的队员换了第三次绷带,虎口的伤口被汗水泡得发白,缠着的布条早被血浸透,索性撕了块干净的衣角,咬着牙重新缠上。

    换下来的队员都精疲力尽,但轮到自己时又义无反顾地顶上去。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并且巡逻队员还能做得这样团结。

    “三队,左上方加锚杆。”二队队员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却依旧清晰,“测一下岩层应力。”

    三队的人马上蹲在地上,手里的应力仪屏幕闪着微弱的光。“声音发颤,刚才到临界值了。”

    二队的队员往塌方处扔了块小石子。石子滚过碎岩堆,在某块页岩下停住——那里是空的。“用定向凿岩器,角度15度,只凿接缝。”他摸出个巴掌大的仪器,“页岩层理松,这玩意儿震幅小,不会带垮整片岩层,慢慢啃。”

    定向凿岩器发出“嗡嗡”的低鸣,不像镐头那样震耳,却更磨人。陈默握着把柄,感觉震动力顺着手臂往骨头里钻,每过十分钟就得换个人,不然虎口的伤口准得裂开。

    清晨4点,巡逻队员们的动作慢了许多。我和龙煞推矿车时脚下一滑,龙煞整个人往前扑去,幸亏旁边的人拽了一把,才没撞在岩壁上。

    “歇会儿。”龙煞说。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喊:“里面有动静!停!”

    紧接着,一阵清晰的敲击声传来,比凌晨时有力些:“笃笃、笃笃笃——”,两短三长,是求救信号!快了,快通了!

    早上快到六点,听见五队队员高喊:“能听到吗?”里面传来笃笃声,清脆而充满希望。“挖到阻断门了!通知调度室,调成救援模式,只开40厘米!”——老矿道顶部虚土松,门体全开会带动塌方,40厘米刚好容人爬行,又能控震动。

    治安队员用手环汇报,很快,阻断门缓缓启动,露出一道狭窄的光。队员们扔掉钢钎,手指抠着缺口边缘的碎石,指甲缝里全是血。

    然后二队高喊:“看见光了吗?快出来!”

    缺口那边,矿灯的光晃了晃,接着,一张沾满煤灰的脸探了出来。看见巡逻队员,突然间哭了,声音哽咽:“谢谢…我就说……你们会救的,靠谱!”

    我在后边听见,眼泪“唰”地下来了。我也曾经深有感触。对生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后面的人陆续爬出来,有人被扶着走,有人自己撑着岩壁挪,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却没人哼一声。当每一个人出来时,都朝巡逻队员们点点头,表示感谢,给队员们那沾满煤灰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暖色的笑容。

    玄霄靠在岩壁上,看着获救的人往升降机口走,突然看了看手环,然后缓缓地坐了下来。正好六点整。

    差不多十三个小时,不算长,却像熬了一整年。

    “50层的眼没白打。”玄霄低声说。

    治安队员重重地点头。是啊,慢一点,稳一点,才能把这50条命,完完整整地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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