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全面接管

    自此，顾胤廷便堂而皇之地，开始了对洛施之生活全面而细致的“殖民”。

    起初，还只是偶尔在她这里留宿，带着一两件换洗衣物，理由充分——“太晚了”“明天一早这里有个会”“应酬喝酒了，不能开车”。

    但很快，情况便如同精心策划的并购案一般，迅速推进，且不容反悔。

    最先宣告主权的是浴室。他的电动牙刷、须后水、质地清冽的男士护肤品，理直气壮地占据了洗漱台半壁江山。每天清晨，两支牙刷并排立在架子上，像一种无声的宣告。

    洛施之第一次看到那支黑色的电动牙刷紧挨着自己白色的那支时，动作顿了顿，一种陌生的感觉掠过心头，但很快又被一种奇异的踏实感所取代。她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牙刷往旁边挪了微不可察的一毫米。

    接着是衣柜。他拎来两个硕大的行李箱，在洛施之略带愕然的目光下，打开，将里面熨烫平整的衬衫、西装、羊绒衫，一件件，不容分说地挂进衣柜里，迅速蚕食了她一半的悬挂空间。

    “这里离我公司也不算……太远。”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目光深邃，“而且，洛施之，我想每天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你。”

    理由冠冕堂皇，私心昭然若揭。

    他说话时，手臂撑在她身侧的衣柜门上，将他困在方寸之间。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衣柜里樟木的淡香，强势地包裹着她。洛施之垂下眼，没有反驳，算是默许了他这近乎霸道的“领土扩张”。

    随后，他的高端咖啡机在她简约的厨房里运作起来。甚至连他收藏的、几个风格冷硬的限量版手办，也都在客厅的置物架上找到了位置，与她那些文艺风格的摆件、绿植形成了奇异的对峙与融合。

    这个曾经整洁、温馨，却因为主人长期的独居和忙碌而显得有些冷清的家，正以惊人的速度，被顾胤廷的个人物品和他的气息填满、浸润。他的存在感，无处不在。

    洛施之有时下班回来，推开门，会有一瞬间的恍惚。玄关处摆着他的皮鞋，空气里飘着属于他的雪松调香氛，沙发上搭着他晨跑时穿的运动外套……这里不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堡垒，更像一个……共享的空间。

    起初，洛施之是有些不适应，像领地被侵犯的猫。但渐渐地，当她深夜加班回来，看到玄关留着的灯，闻到空气中残留的、令人心安的气息时，那份独居的冷清感，似乎真的被驱散不少。

    顾胤廷名下任何一套房产，都比这个公寓宽敞舒适数倍。他多想让洛施之住进他那些安保森严、一切都唾手可得的别墅里去。但他知道，那不是洛施之想要的。她不会接受那种看似被供养、实则失去自主权的生活。

    所以，他反向而行。

    他把自己，连同自己所有的习惯、偏好，甚至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幼稚（比如那几个手办），都打包带到了她的世界里。

    他想让自己，变成洛施之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像空气，像水，自然而然地渗透，直至无法剥离。

    他更想把自己，变成她的。

    他的入侵，并非粗暴地覆盖。他从不随意改动她原有的布置，只是在空余的地方，一点点添加属于他的印记。他尊重她的秩序，然后，耐心地，将自己编织进去。

    顾胤廷在进行一场豪赌。赌洛施之会习惯他的存在，赌她会爱上这个充满了“他们”共同痕迹的家，赌她最终，会像他一样，将彼此视作生命里无法分割的另一半。

    而洛施之，看似被动接受，但在这场无声的入侵中，又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着一场勇敢的冒险？

    她没有将他那些“碍事”的物品清理出去，默许了空间的共享。甚至在某天，她下意识地，将他的咖啡杯和自己的一起洗好，并排放在了沥水架上。那个简单的动作里，藏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接纳与归属。

    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动作猛地一顿，看着那两只并排的、还滴着水珠的杯子，脸颊微微发热，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杯子拿开，但手指在空中停留片刻，最终还是任由它们并排放在那里。一种微妙的情愫在心间蔓延，像是某种界限被打破了。

    当顾胤廷晚上回到家，看到那两只并排的杯子时，灯光下，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了整整一个晚上，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那笑意直达眼底，像是赢得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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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雪这天，洛施之自己开车去城西的博物馆查资料。等顾胤廷处理完事务，让司机绕道找到她时，已是傍晚，天色灰蒙蒙的，带着初冬的凛冽。

    “你的车呢？”顾胤廷环顾四周。

    “那边。”洛施之指向停车场角落里那辆略显圆润的白色标致。车身小巧，混在周围一众车辆里，有些不起眼。

    “你跟我回去，明天让陈叔来帮你开走。”

    “不用。”洛施之已经利落地按下钥匙解锁，拉开车门，“那多麻烦。”

    顾胤廷站在原地，一种混合着好奇与强烈“领地意识”的情绪冒了出来——他还没坐过她的车。

    “那我坐你车。”他几乎是立刻做了决定，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接下来的路程，却让顾胤廷的笑容僵在了原地。

    他眼睁睁看着洛施之变道时，看后视镜的时间永远比他认知的安全时限短一秒，方向盘一打，车身就带着一种 “我就要过来了，你看着办”的气势切了过去。前方车辆稍慢，她立刻就会寻找机会超车，小排量发动机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车身在车流缝隙中猛地一窜……刹车和油门的切换更是毫无预兆。一脚重刹，紧接着，又一脚油门跟上，动力衔接得那叫“紧凑”……让他胃部都开始微微抽搐。

    顾胤廷开车，是沉稳且极具掌控力的，一切都在精密计算和绝对控制之下。可洛施之这车开的……全凭一股“浩然正气”与谜一般的自信！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头顶的扶手，目光紧盯着前方路况，好几次欲言又止。他想提醒她注意安全，想告诉她不用那么赶，但看着她专注侧脸上那难得一见的、带着点肆意和执拗的神情，那些话又咽了回去。他只是默默地，将脚虚虚地放在并不存在的副驾驶刹车踏板上。

    车子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小区地下车库的固定车位上。洛施之利落地熄火，拔钥匙，解安全带，一气呵成。

    她正准备开门下车，一只大手却覆上了她握着钥匙的手背，力道不轻。她转头，对上了顾胤廷的眼神。

    他下颌线绷紧，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宣告：

    “洛施之——以后，你，不许再开车了。”

    洛施之：“……”

    “没得商量。” 他语气强硬地补充道，“为了津港市民的安全。”

    那辆呆萌的“小狮子”就此在车库里被无限封存，这成了顾胤廷全面接管洛施之生活的一个标志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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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吃药”这件事上，顾胤廷的管控更是达到了巅峰。

    起初是茶几上“记得吃药”的便签。

    后来是手机定点冰冷的提示：

    【药。】

    【洛施之，吃药。】

    仿佛隔着屏幕，都能看到他微蹙着眉，盯着手表，耐心告罄的模样。

    当他成功取得更多的“留宿权”后，程序升级。

    晚上九点整，他会精准地放下平板，倒好温水，然后走到无论正在做什么的洛施之面前，将水杯和分好的药片递过去。

    “洛施之，吃药了。”

    洛施之对此心情复杂。那些药片是她不愿多提的隐痛，她不喜欢这种被时刻“监控”的感觉。

    所以，当顾胤廷又一次这样盯着她时，她蜷在沙发里，抱着笔记本，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吃。”

    拖延战术。

    顾胤廷根本不是能被糊弄的对象。他没有离开，反而就着递水的姿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她齐平。

    “待会儿是多久？” 他的眼睛锁住她，语气平稳却不容拒绝，“水要凉了。”

    洛施之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看完这一段……”

    “不行。”他打断她，手稳稳地举着杯子，目光没有丝毫闪避，“就现在。”

    这件事，更没得商量。她只得接过水杯，在他的注视下，乖乖把药吃了。

    偶尔，洛施之还是会因为被他盯着吃药而微微蹙眉，忍不住小声反驳一句“顾胤廷，你好烦”，但更多的时候，她都会在他递过水杯时，默默地接过，甚至在他偶尔因紧急会议错过提醒时，会下意识地看一下时间……

    她开始意识到，这种被“管”着的感觉，剥离了最初的不适后，内里包裹着的，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被稳稳接住的安心。仿佛漂泊已久的小船，终于被系上了牢固的缆绳，可以暂时忘却风浪，停靠在温暖的港湾。这是一种隐秘的、让她感动羞怯却又无法抗拒的依赖，正在日复一日地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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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与此同时，顾胤廷入驻洛施之公寓的消息，也像一阵风，悄无声息却无孔不入地吹进了一些人的耳朵里。平静的日常之下，暗流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