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浑身都是魔气,不能在天界多待,仙尊,请相信我,唯独我不是仙这件事欺骗了你,但对你的爱意,都是真的,如果你要杀我,我绝对不会反抗。”
“我说了,我相信你,好歹活了上千年,是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我怎会看不出,你刚刚和祭天说的话,也是真的,对吗?”
眼泪再次泛滥,我使劲点头。
旭镜无奈叹息一声,将他护身的法器玉扇拿了出来,默念了几句口诀。
玉扇飞落在我身上,瞬间掩去我身上所有的魔气,随之,飘逸的仙气再次萦绕在我周身。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刚要说话,旭镜忽然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正在这时,察觉到此地魔气浓郁的天兵天将赶到了我们面前。
旭镜连忙指着刚才来的方向,对他们说道:“是魔尊祭天,他往那边飞去了,因为他突然出现,防不胜防,这才被他重伤至此。”
看我和旭镜重伤在身,带兵的天将不疑有他,行了礼便往来时的方向追去。
我和旭镜回到了宫殿中。
我没想到旭镜非但没想伤害我,还包庇我待在天界。
我哭着将自己无法成仙的经历,以及努力修炼的目的和盘托出。
旭镜只叹息地将我拥入怀中:“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就如同一场虚幻而幸福的梦境,我怕我说了,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傻瓜,我又何尝感受不到你的良善和纯澈,但凡你身上有一丝杀戮气息,我也不至于被你和祭天骗这么久,若你和我早些说明,我也有助你成仙的方法,你又何必受制于祭天。”
我诚心道歉:“仙尊,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不要再说了,也怪我疏忽,没及早发现你的不同。”
“可是你身体里的魔蛊怎么办?”
旭镜温柔地拍了拍我的发顶:“深渊魔蛊我略知一二,祭天说的没错,它确实是上古神界的东西,只有去一趟十二金仙守护的上古神域秘境,方能找到答案,待我恢复一些时日,就去向天帝禀明。”
“好,我陪你一起。”
旭镜摇摇头:“不,你终究是魔,那地方对你太危险,你乖乖在殿中等我,哪儿也别去,待我消除魔蛊,就帮你找成仙的方法,我们……”
旭镜的话还没说完,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狂妄的笑声。
“哈哈哈……看到没有,这就是你们天界表里不一的陵越仙尊,被美色所惑隐藏魔女在天界,与她整日厮混苟合,哈哈哈……”
我和旭镜惊惶抬头,就看见天界空中呈现出一副巨大的画面。
将我与旭镜相拥谈论的场景悉数呈现在里面。
里面甚至还呈现出我与旭镜在桂花树下耳鬓厮磨,唇齿交缠的画面。
随之,旭镜的宫殿中,聚满了天界尊者,大批天兵天将涌了进来,将我与旭镜强行分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已经记不清太多细节。
只记得我被仙绳困住,无数金印打在我身上。
耳边是祭天得意的高呼:“秋玉,我说过,你若敢背叛我,我便让你万劫不复!”
我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嘶吼,却换来越发剧烈的痛苦,仿佛将我抽筋剥皮,放入滚锅。
而旭镜拼命想来护住我,却被其他尊者制服。
他强行冲开禁制,七窍流血后紧紧将我护在身下,任由那些金印打在他身上。
最终,祭天因为行迹败漏,被天界追剿。
而我和旭镜,在受到天界酷刑之后,贬为凡人。
见我们用情至深,且还没给天界造成不可逆转的过错,他们大发慈悲。
给我和旭镜十世相遇的机会,若无法爱上彼此,十世之后灰飞烟灭。
若破除天界安排的桎梏,便给我们再次成仙的机会,以证真情难得。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棂洒在脸上,我缓缓睁开眼睛。
大红的喜床上辉映着绣工精美的鸳鸯戏水,证明着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
我和旭镜真的成亲了。
可是在这之前,我竟然错过了那么多。
我摸了摸胸口,胸腔里暖流四溢,那被强行拔除的情丝,因为掺杂着源源不断的血液,再次成形。
怅然若失,刻骨铭心的爱意汹涌而至,饱满却又让我难以接受。
我摸了摸旁边的位置,一片冰凉。
旭镜已经离开很久了。
可是我现在疯狂想见他。
侍女听见我起身的动静,连忙进来伺候我。
我问:“旭镜呢?”
侍女平静地说:“世子殿下去处理尚书府的案情了,他让我们转告夫人,他要去柳州几天,大概十日左右回来,这是殿下的令牌,说如果您想去天牢,可以用这个进去,他已经提前跟狱卒打过招呼了。”
匆忙穿衣的脚步顿住,我想快马加鞭去找他,可是我又怕和他错过。
最终,我乖乖待在侯府阑珊阁,哪儿也不敢去,唯恐与他擦肩而过。
等待的过程是那么漫长,我每天坐在院中看日落日出,不断回忆我在天界时,与旭镜相伴那短暂又快乐的二十年。
只有这样,时间才能过得快些。
期间,冰曼来找过我麻烦,我单刀直入告诉她,我已经看穿了她的把戏。
若不想我把她诬陷旭镜的‘证据’交给旭镜和老夫人,就不要再来惹我。
之后她便分外安分。
然而,期待了十日之后,旭镜还是没回来。
父亲和其他人却被押到了大理寺审讯。
与此同时,这一天,另一个振奋人心又出乎意料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传闻边境沦陷后被敌军俘虏杀害的韶淞,其实并没有死,那是敌军扰乱军心的有意为之。
事实是,军营里出了内鬼,交战中,韶淞确实被敌军重伤。
但他侥幸逃脱,还潜藏在敌军营中,与赶去救援的大将军里应外合。
最后不仅收复了沦陷的边境,还占领了他们两座城池,大挫敌军的气焰,敌军举旗投降,这才结束战乱。
伴随着消息的传入,大将军与韶淞已经带着一些敌军俘虏班师回朝。
盛传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大理寺旁听席上,看着大理寺卿当着皇帝和一些重要官员的面,将父亲与外戚勾结的证据念给在场所有人听。
最后问父亲可知罪。
父亲透过人群看向我周围。
我知道他在寻找旭镜的身影。
找寻半天不到,他才将失落的眼神放在我身上。
拥有了千年记忆,我本该对人世间的亲情看淡。
但我还是心下一酸,尤其情丝再生让我对这些情感更为敏感和强烈。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认罪。
我的示意似乎带给了父亲鼓励,他坚定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罪!我不认!”
这时,坐在大理寺卿旁边的宰相大人冷笑道:“秋尚书,证据摆在面前,你现在不过是在负隅顽抗罢了,我劝你最好认了这罪,至少家人可以从轻发落,你也可以少受牢狱之灾。”
“我看,该认罪的是宰相大人吧!”
正在这时,异口同声从大殿两个不同的方向传来。
听到这两个声音,在场的众人,包括坐在最上位的皇帝都大吃一惊。
场面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
众人震惊地看着死而复生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韶淞,不禁窃窃私语。
只有宰相脸色变了变,惊愕道:“你怎么还活着?”
“我活着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要为那些战场上死去的亡魂向宰相大人索命。”
韶淞义正严词说了这句话,一边走进来,一边巡视着大殿里的人群。
很快,他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我,身上的气势顿时一变,他眼睛微红,深情款款地向我走来。
我愕然地看了一眼韶淞,就立刻将视线落在日思夜想的旭镜身上。
旭镜似乎从进来就看见了我,见我第一眼是去看韶淞,与我目光灼灼的视线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旭镜眼中泛起层层涟漪,随即冷漠移开视线。
彻底无视我的存在。
他将手中关于宰相和柳州知府勾结外戚与敌国,以及嫁祸给尚书府的证据一一陈铺开来。
我因为旭镜的漠然怔在原地,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脑中一片空白。
宰相说了什么,父亲说了什么,韶淞说了什么,其他人说了什么,我完全听不见。
后面韶淞让人压了几个敌国俘虏上来,走到了旭镜旁边,和旭镜一起揭露宰相的真面。
最后,父亲沉冤得雪,尚书府所有人当场无罪释放。
而宰相当场被捕。
柳州知府那边,还牵扯到了冰曼的父亲,冰曼难逃其咎。
我也终于明白冰曼给我的假证据中会巧合地提及宰相。
原来她也参与其中,一点都不无辜。
从大理寺出来以后,天色已接近傍晚。
劫后余生的父亲和其他亲人对旭镜和韶淞感激涕零,和我打了招呼,便回府收拾了。
我刚要和旭镜说话,一群官员又上前将旭镜团团围住。
我逐渐被挤出人群,旭镜恍若未觉,好像当我不存在,怡然自得地和那些人说着话。
他终究在乎我动手杀他,已经对我心灰意冷了吗?
我心急难耐,却不想给他添麻烦,只能远远站着等候他。
韶淞一直跟在我身旁,见我始终不理他。
他终于强势地站在我面前,挡住我看旭镜的视线:“阿玉,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不满地皱了皱眉,终于将视线落在韶淞脸上。
他俊朗英气的眉眼还带着急赶而来的疲倦和沧桑。
看在他为尚书府洗刷冤情的份上,我淡然地摇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从我出现开始,你一点都不惊喜,好像把我当成陌生人,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叹了口气:“韶淞,你能活着回来我很高兴,但……”
“我就知道。”
我的话还没说完,韶淞便激动地将我拉入怀里,他哽咽着在我耳边道:“阿玉,九死一生之后,我一直后悔之前为了推开你而做的混账事,我想着如果能够平安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你。”
我连忙挣扎,又气又怒地捶打他。
“你在干什么!我已嫁他人为妇,这么多人看着,你快放开我!”
韶淞却越发紧紧箍住我,仿佛要把我嵌入他的骨髓里。
“我不放!我知道你嫁给他也是迫不得已!我不在乎,都怪我没保护好你,以后不会了。阿玉,我好想你。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只是战场生死不定,我就怕有一天像之前那样,我战死沙场。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可怎么办才好,所以才一直推拒你。”
“可是死过一次之后,我终于明白,你才是上天赐给我最重要的礼物,鸿图之志远不及你,我不会再负你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只要你答应,我可以求皇上赐婚。”
韶淞眼里好像只有我一人,完全不顾场合,宣泄着他对我的入骨相思。
可是我已经不是之前的秋玉了,我是属于旭镜的秋玉。
更何况之前的我没有情丝,对韶淞的情意,完全是一种使命和习惯。
如今,他之于我,不过是人生的过客而已。
我们站的位置离人群并不远,韶淞的声音也不小。
不知何时,原本喧闹的声音好似按了暂停键,骤然安静下来。
透过韶淞的肩膀,我看见人群已经停止了攀谈,他们的视线在旭镜与我和韶淞之间来回打量。
尴尬,惊讶,鄙夷,复杂,同情,看好戏,总之神色各异。
而旭镜并没有上前来阻止韶淞对我的纠缠。
他漠然地看着我在韶淞怀里挣扎,什么表情都没有。
就如同一个陌生的看客,一切都与他无关。
半晌他对周围的官员拱了拱手,客气道:“见笑了!”
说完,他转身坐上马车,绝尘而去。
我心下一凉,拼尽全力推开韶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愤怒吼道:“韶淞,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当初放弃我是你的选择,我们的缘分早就尽了!我爱旭镜,他是我的夫君,我要和他在一起,请你到此为止,不要再来破坏我的幸福!”
韶淞怔愣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却再未将眼神放在他身上,连忙往旭镜离开的方向追去。
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侯府安静得极其诡异。
我进来就往阑珊阁跑去,院中灯笼悬挂,灯火通明,却没有旭镜的身影。
见我浑身狼狈跑回来,侍女看我的眼神有些微妙,但还是恭敬地跟我说旭镜被老夫人喊去了。
冰曼连同父亲涉案,作为冰曼的姨母,老夫人对旭镜这种保全他人而牵连自己人的做法肯定不满,旭镜定然要有所交代。
这个时候,我还是不要露面为好,以免老夫人将怨气发泄在我身上。
毕竟旭镜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
因此,我乖乖吃饭沐浴,等待旭镜回来。
可是等到半夜,还不见旭镜的踪影。
我再也沉不住气,起身开门去问守夜的侍女:“旭镜呢,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侍女看我的眼神更加微妙了,但还是乖乖交代:“世子殿下已经在怡景轩歇下了。”
怡景轩是旭镜和我成亲前住的地方。
我咬了咬唇,再也无法等待。
怡景轩的书房还亮着灯,我没做他想便推开门。
旭镜坐在书桌前,似乎正盯着桌上的纸张发呆。
见我突然冲进来,他惊讶地抬起头。
“秋玉,你怎么来了?”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委屈地问他:“我是你的妻子,我为什么不能来?”
旭镜无奈站起来:“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有事要和你说。”
旭镜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和落寞,随之他点头。
“我知道了。”
他拿起书桌上的纸,递到我面前,故作了然地勾了勾唇。
“还说明天早上再给你,但你可能等不及了,是我疏忽了。”
我不明所以地接过纸来,看到休书两个字,我顿时红了眼睛。
“你要休了我?”
“我答应过你,尚书府洗刷冤情后,我会放你离开,而且……”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韶小将军回来了,我知道你们两情……”
“我不答应!”
他话还没说完,我便当着他的面,将休书撕了个粉碎。
“旭镜,我原谅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抛下你的妻子独自离开,任由你的妻子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但你不能这么抛弃我!”
旭镜愕然地看着我:“你……”
我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他。
“旭镜,韶淞只是我的过客,你才是我最爱的人,成亲那晚我说的话是真的,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你也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旭镜的身体僵住,喉咙微微滑动才艰涩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又这样问。
我抬头看向他:“旭镜,你还爱我吗?”
旭镜眸光闪烁,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是感谢我帮了尚书府,韶小将军……”
我又打断他:“我就问你还爱不爱我?”
见我表情严肃又认真,他终于低头凝视着我,目光如春日的阳光般温暖柔和。
半晌才缓缓点头:“爱。”
在他尾音落下的瞬间,我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唇。
旭镜惊愕地看着我,我却不给他任何退缩的余地。
环抱他的手改为搂住他的脖子。
我火热的吻顺着他的唇角移到他耳边,诱惑道:“旭镜,我是你的女人,只是你一个人的女人,你不能将我推给别人,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旭镜身体滚烫起来,他终于有了动作。
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扣住我的脑袋,眸中掀起惊涛骇浪,但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欲望,认真向我确定。
“你当真无悔?”
我也认真凝视他:“绝不!”
他顿时将我横抱起来,往他的卧房走去。
恍恍惚惚中,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天界那一夜,唇齿嬉戏中难舍难分。
我紧紧抱着他,只想和他天荒地老,抵死缠绵。
清晨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拧了拧眉,缓缓睁眼,就撞入一双沧桑又深情的眼眸里。
我楞了楞。
旭镜也同我一样,恢复了所有记忆吗?
一夜之间,他看我的眼神,在沧海与桑田之间变幻,见证着,有些情意,经历了千年依然存续。
我情不自禁凑近他,轻轻吻上他的唇。
“旭镜,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嗯。”他温柔回应着我:“秋玉,我们永远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