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复古的观光电缆车，从布达佩斯饭店到四季酒店。
满镶铜活的车子在风雪中行进，每到一站，都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街上执伞的行人影影绰绰，路灯孤寂地发着柔和暖光，照亮积雪的地面。
苏筱筱坐在木制的座椅上，不时通过窗玻璃的倒影，瞄一眼静坐于最后一排的苏尔。
话说他以前乘坐过公共交通工具吗？
她禁不住神游。
又想布鲁艾斯真是颗念旧的星球，仿佛时光也随霜雪，冰封于此。
缆车抵达目的地后，苏筱筱第一个跃下站台，与冷风迎面撞了个满怀。
打着哆嗦，她跟苏尔摆摆手：“不用送我啦，前边拐两个弯就到。”
“好，你回到了，发消息告知我一声。”
两人于是别过。
几步路的距离，见雪小，她便也不打伞。
队友安娜所住的艺术家公寓位于中心街附近，虽在繁华地带，却刻意设计成了一栋没有电梯、没有智能密码锁、甚至连楼下的瓷砖墙上还安有一格格铁皮信箱的老楼。
刚坐上车时，苏筱筱就给安娜发了消息，然而久久过去，也未能等来对方的一句回复。
可能已经睡下了吧。
身为Stellar团的主唱，车祸以后，安娜不幸患上失语症，人亦变得异常嗜睡。
气不带喘地连爬七层楼梯，体力极好的苏筱筱踮起脚尖，从墙上挂着的绿植底座，掏出把备用钥匙来开门。
一进屋，便见着玄关处安娜给她留了盏小夜灯，苏筱筱的心口顿生暖意。
她轻手轻脚地换好脱鞋，发现鞋柜上还有张便签留言，安娜让她想吃蜂蜜小蛋糕就到冰箱里拿。
不出半点声地溜回自己二楼的房间。
这栋外边看上去颇显老破的房子，里头却是别有洞天。
并非一镜到底的平层户型，亦非二层压抑的旧式lof，而是实打实用上了空间折叠技术——这是间带有旋转楼梯的复式公寓。
按着安娜的喜好，巨大的楼梯采用原装水泥面，未铺瓷砖，主打一个质朴的灰黑色系。
据说是一比一复刻了她儿时住过的老屋。
苏筱筱窝进懒人沙发里点开手环，准备给苏尔报声平安。
阴阳尾巴哼哼唧唧地从身后挤出来，向她提议道，【你要不顺便找他聊聊，商量下今后怎么配合演出cp感的事儿？主要人气高能获得赞助商的奖金，蚊子腿也是肉。】
“嗯，正有此意，但这事儿不好线上说，得线下私谈。”
她对着虚拟屏打字，敲了删，删了再敲。
尾巴凑过来，绒毛扫过她的手背，左看右瞧了两下，不无嫌弃地说，【斟酌那么多干什么，直接问他住在哪间房就好，他不告诉你，你再去问节目组。】
“人活于世，贵在二字矜持，用我们那北辰星的话说，叫你得端着点儿。人不端着点，就没股劲，反过来便容易被人拿捏。”
【……】
理论一套一套，苏筱筱想了好几个理由，最终选择借花献佛。
拐着弯说她的队友做了蜂蜜蛋糕，问他想当宵夜不，待会儿她顺路买瓶酒时，给他送过去。
【可以啊，他居然秒回你了，】尾巴点着屏幕，啧啧称奇，【四季酒店5号楼，这我知道哪，西门进入右转第一栋独立小别墅就是。】
对于尾巴的见多识广，苏筱筱见怪不怪。
迄今为止，她仍未知晓阴阳尾的来历，但无所谓了，说不定是什么智能体生命吧。
【他还让你天冷少外出折腾，没看出来，挺体贴一人。】
“可是他给我发了地址。”
【哦，恭喜你得偿所愿。】
“这说明他完全猜到了我的心思。”苏筱筱的面色微沉，食指蜷曲抵在唇前。
【很正常，上位者们见多识广，一眼便能看穿层次以下人的全部想法。】阴阳尾的声音近乎怜悯，【算了，你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自然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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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防万一狗仔蹲点，苏筱筱绕了远路进的酒店园区。
路上新雪未被人踩过，显得洁净而荒凉。
五号楼唯一光亮的窗子旁，有一棵光秃秃的桦树，苏筱筱三下五除二地爬上去，敲他的窗户。
不一会儿，便看见苏尔拧眉从窗帘旁闪身，举着把智能瞄准枪对着她。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苏筱筱吓得险些从树上栽下去。
幸好尾巴反应及时，勾住了树干，帮她稳住平衡。
“你有什么毛病吗？”
隔着一堵厚玻璃，她其实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只能瞧见他紧绷的下颌线放松后，行云流水地收起枪，替她开了窗户。
风雪已停。
他撑住窗沿，站于窗口，身上一件白衬衫的单衣显出他肩宽腰窄的身材，披散的长发在光下如同流淌的银白瀑布。
望向楼下，两人一组的安保举着照明灯，沿着远处小径巡逻。
苏尔若有所思。
“麻烦，让一让。”
苏筱筱出声拉回他的思绪。
他冷淡地侧过身，看她纵身一跃，敏捷地翻进了屋。
“大门开着不走？希望你不是哪家神志不清的醉鬼。”关好窗，苏尔瞥她一眼，坐到单人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等她的说法。
“我没喝酒。”
苏筱筱局促地不知道该往哪站，这间房是他的主卧，她应该速战速决，表明来意。
可惜没等她开口，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有人唤着苏尔的名字，问他睡下了吗。
女人的声音。
听上去，还有点耳熟。
苏筱筱看向他，这个时间点，会走正门出现在他入住的独立别墅里的异性——
除了他的家人，便是他的情人。
总不会像她一样来谈合作的。
苏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压低声音跟她说：“你去浴室里等一会儿。”
“……没别的地儿藏了吗？”
“也可以原路返回躲在那棵树上。”
不情愿走进盥洗室的苏筱筱，狐狸耳扒拉在门上听了会儿。
一墙之隔，内容都被她清楚地听了去。
“我们的婚约，你打算何日正式提起解除？”这是苏尔的声音。
“再等等吧，我想要的还没拿到呢。”
“不妨先说说看，下来又想我怎么帮你？”
“很简单，哄住她，让她开心。”
“她，”苏尔顿了顿，才问出口，“值得吗？”
女人闻言，大笑出声，笑声肆意：“总比跟你结婚值。”
“也是。”似乎苏尔跟着她笑了，他的话音很轻很苏，带着愉悦。
“对了，你上次说过，要给我看什么东西来的。”女人道。
“走，要给你看的在书房里。”
好家伙。
信息量略大哈。
这都是她能听的吗，苏筱筱消化着他们的对话，目光瞅见了置物架上的瓶瓶罐罐。
或许过了很久，也可能没多久。
总算应付完门外之人的苏尔，铁着张脸进来找她。
他见苏筱筱坐在浴缸里，两手支住下巴，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他的洗浴用品。
“出来。”
肩膀一缩，两只狐狸耳瞬间竖起，苏筱筱猛地回过神，望向满头黑线的他：“你聊完了？”
“你听见什么了吗？”
“隔音很好，什么也没听见。”她利落地爬出浴缸，又留恋地指指置物架，“那个牌子我以前用过，没想到出新品了，好奇发问，顺毛效果如何？”
“……？”
这都什么和什么，苏尔张了张嘴，说，“效果好又如何，你现在的尾巴用得上？”
可以，一句话将天聊死是懂他的。
他们离开浴室后，苏筱筱仍旧选择站于窗边，大有一副随时聊完，随时就准备走的架势。
三两句说清了来意，她问及他的想法。
“你完全可以线上跟我说。”苏尔坐回炉火边。
“不一样，线上的效果远远不及线下面对面的沟通，事关未来几个月……”
“咚咚咚——”
又是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公爵大人，您睡下了吗？”
这回是苏尔的随行助理。
屋内两人面面相觑，苏尔抬手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
“他的口风严，你可以选择不回避。当然，如果你不想被撞见且没有幽闭恐惧症，也可以考虑去衣柜里暂避一下。”
他实在不想再看见苏筱筱诡异地坐在他的浴缸里，出来后不忘跟他交流毛发护理剂的一二三心得，站在他的角度……
话题过于暧昧了。
苏尔拉开衣柜，将整齐挂好的衣物拨到一边，空出来的位置刚好允许一个人站进去。
谢邀。
珍爱生命，远离沙丁鱼游戏*。
再说了，我们又没做亏心事，你不强制要求我回避，我才不躲。苏筱筱一屁股坐到长沙发的一边，坦荡道：“我安静呆这。”
于遍助理见着她时，不禁微愣两秒，紧跟恢复常色，机器人似的开始汇报。
末了，他毕恭毕敬地弯腰向苏尔递上一张卡片：“这是下午一直想求见您的那位先生的名片。”
“宇宙文旅局伙伴联络处处长。”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名片，苏尔扫了眼，意兴阑珊地扔到矮几上，“还有其他事要说吗？”
瞥了眼早就听走神了的苏筱筱，助理犹豫再三，方说：“瑞拉小姐预计下周启程返回奥瑞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