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被猛地击中，沈自寒吸了口气，朝历颤声咬出的字音带着笑：“厉，我说……”
厉挑眉，不耐烦地冷冷道：“还有什么遗言就等在皇上跟前说吧。”
“你看天上有什么？”
沈自寒冷不丁抛出个问，嘴角的笑嚣张而挑衅，真是一如既往——
欠。
厉额角抽动，强行挤得双唇上扬，回敬：“将军，这种唬人的把戏，少骗……”
突如其来的惊痛夺声而出，厉捂住左耳。
在倒向一侧的瞬间，他愕然瞪眼，鲜血顺手臂蔓延流下。
也是这倒向一侧的瞬间，他身旁变大的空隙中穿过片黑影，带着稳稳的落地声，异常矫健。
厉撑直身子猛然回头，下意识指去沈自寒与孤山千灵的左手中，窝着颗淌血石头。
“不吃兄弟言，吃亏在眼前！”沈自寒骑着马回头，还是那张脸，笑得可恶，笑得欠！！
“统领，你耳朵……”
其它人的声音随风灌得他喇喇疼，厉将石头狠命扔去，盯着前方，嘶声：“追！”
两队人马奔腾，黄沙滚得铺天盖地。
“驾！”
马头被勒起，沈自寒咬紧牙关，一支箭擦身而过，无数支箭如雨而射。
他凝神盯着前方，五官绷在脸上，动也不敢动。
有那么一刻，似乎都感觉不到怀中人的存在了。
马蹄声越来越急，被追上的同时，带着肃杀风声的狠箭猛然穿出，映在孤山千灵惊骇的瞳底变大，变大……一阵黑影横而挡住。
“沈自寒！”惊呼响破天际，孤山千灵脑袋白了。
他为她挡下了，那支箭。
沈自寒眉头皱紧，闭眼将鼻子埋进她发间，像在汲取什么安慰，压抑而痛苦的一双眼徐徐睁开，阴鸷地盯着前方。
孤山千灵伸出僵硬的手，颤抖着朝他握紧僵绳的拳碰去，那里皮肤苍白，泛冷。
像沈自寒粗重的喘息声，一点一点，凌迟般，一刀一刀剜向她的心。
可她不能回头，她与沈自寒都知道……
他们，不能回头。
“我没事的，公主。”破碎的字音从齿缝间泄出，带着笑，仿佛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磕小碰。
孤山千灵阴下脸，话哽在喉咙里，烧得难受。
察觉到对方并无反应，沈自寒有些失落，可还是继续咧开嘴角，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他唇角边总会漾开两个括孤，眼睛弯起亮亮的，很是纯真烂漫潇洒：“前面就是崖口岔路了，能拐弯甩开，绝快！”
带着希望，连在痛苦中说出的话也带着希望。
孤山千灵几乎要相信了。
可她还是没应答，因为一颗从沈自寒额角划落的冷汗掉在自己手上，带着如坠冰窟的凉意。
她多么想对沈自寒说：
我的希望，是你啊……
可喉咙就像被数根针扎一般，话吐不出来，更咽不下去。
而沈自寒似乎知道了她的意思，没再开口。
他想，公主是恨着自己的，恨他为什么替她挡箭……
可，他没有不替她挡箭的理由啊。
就像从前无数次。
他没有能容忍她受到伤害与威胁的理由。
沈自寒眼神渐深，紧紧目视崖口，拼尽全身力气一拉。
箭猝不及防地射中了扬起的蹄，马疼到发疯，剧烈扭动的头与身迅速将背上二人甩出。
“沈自寒！”
“公主……”
他们扒住崖边，沈自寒的声音响起：“我将你送上去。”
“可你会！”话音未落，沈自寒便扶住孤山千灵的腰，断声：“踩上我的左肩。”
“你的左肩受伤了！！”孤山千灵忽然吼，胸前强烈博动着，像喘出了一口压在心底的大气，她盯着沈自寒，从未如此认真：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沈自寒凝视着她，很低沉的三个字后，没有片刻犹豫，他强行揽过孤山千灵腰，肩膀贴上她的鞋底往上顶。
孤山千灵意识到不能将自己的重量全托在沈自寒身上，于是闭眼，用力一踩，左脚立马搭上崖顶。
咬牙，双手扒着往前抓，右脚悬出立马抵住岩壁。
她终于敢呼吸。
不过一秒，孤山千灵没有松懈，立马爬上崖顶。
可就在她转身那刻，沈自寒扒着崖口手指逐渐松动。
“啊！”
两只手都抓住了。
几乎瞬息。
孤山千灵眼角掉泪，身下的膝盖已被擦出血，她方才几乎本能似地扑过来伸出两只手。
幸亏，幸亏，都抓住了……
“公主，好不容易甩掉，他们就要追上来了。”沈自寒眼神逐渐涣散，他笑起来，语气哄娃娃似。
腥红的血液从沈自寒左肩上汩汩流出，刺眼得孤山千灵想哭：“不，我不会抛下你，我要将你拉上来，我要……”
“你说过你会相信我的对不对？”
沈自寒的声音再度响起。
孤山千灵逐渐脱力，泪流满面：“对，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她拼命拉着，拼命重复着，哭得几乎失声。
“还记得我们昨天的约定么？”沈自寒的嘴唇逐渐苍白，可笑还是灿烂。
孤山千灵知道他说的是让她到达沙丘顶，拼命点头。
“这次，你去漠北，去漠北报我的名字，我叫——”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铮开孤山千灵的手：
“孤山亦寒。”
“不，不要！！不要！！！”收回的指尖划过沈自寒袖口，孤山千灵双眸瞪大，泪水冲着冲水，眼前洇成模糊一片。
没抓住，没抓住……
目光不可置信地傻傻下移，最终落在手中，那被自己抽出来，曾经在梦里反复出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碎镜腰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