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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尚宫考校真才.药膳通关,大妃尝羹识慧质.破格纳才

    宫墙外的交易

    十月底的汉阳,寒风已经开始肆虐。崔判述商团的密室内,暖炉烧得正旺,与窗外萧瑟的街景形成鲜明对比。

    崔判述搓着手在暖炉边踱步,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笑容。他对肃立一旁的李钟原吩咐道:"天气转寒,尤其接下来提调尚宫娘娘掌管内人考试,甚是辛劳……"

    "是,钟原知道接下来怎么做。"李钟原躬身应答,眼神始终低垂。

    "你明日随送货的车队入宫,将这盒'节敬'带给提调娘娘身边的金内侍。"崔判述将一个精致的锦盒推到李钟原面前,里面装着昂贵的高丽参和厚厚一叠银票,"他知道该怎么做。"

    李钟原恭敬地接过锦盒:"是,义父。"

    崔判述眯起眼睛,语气意味深长:"…娘娘素来公正,我们崔家只求一个'公平',别让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野路子,扰了娘娘的清静就行。"

    李钟原低声补充:"吴兼户右相大人那边传来消息,他对掌柜您近来提供的'孝敬'十分满意,暗示若今英小姐此次能拔得头筹,未来御膳房的药材、食材采办…或许可以更多倚重我们商团。"

    崔判述眼中精光一闪:"告诉右相大人,崔家必不负期望。"

    压抑的淬炼

    同一晚,宫外崔家私人厨房内炉火熊熊,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压抑。

    崔成琴指着案板上一道刚完成的"驼酪粥",语气冰冷:"火候尚可,雕花也还过得去。但你以为这就够了?"

    她突然拿起一块黑布,不由分说蒙住今英的眼睛。

    "现在,告诉我,手边第三个罐子里是什么?第五个瓦钵里装的是什么香料?"

    今英全神贯注,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鼻尖轻嗅:"第三个罐子…是陈年酱汁…第五个…是…是白檀末?"她的语气稍有犹豫。

    崔成琴猛地扯下黑布,厉声道:"错!是沉香木屑!连这都分不清,如何能精准把握膳食的君臣佐使?你的鼻子和手是装饰吗?!"

    她不等今英喘息,继续逼问:"好,那我再问你,这'驼酪粥'源于何地?最初是为何人所制?其中加入薏仁、山药,依据的是哪本古籍的食疗理论?"

    今英被一连串问题打得措手不及:"…奴婢…奴婢不知。"

    崔成琴眼神冰冷,语气刻薄:"不知?只会埋头做菜,不过是个厨役!不懂渊源,如何能登大雅之堂,如何能真正掌控御膳房?给我把《食疗本草》和《山家清供》相关章节抄写十遍!不抄完不许睡觉!"

    心灵的启迪

    与此同时,在御膳房的僻静角落,一盏孤灯在寒夜中摇曳。韩尚宫将一碗清澈的温水推到长今面前。

    "天冷了,喝口水暖暖身子再练。"

    长今感激地接过,细细品味后迟疑道:"娘娘,这水…似乎用陈皮和少量蜂蜜温煮过?但又不止…还有一丝极淡的松针清气?"

    韩尚宫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却不露声色:"嗯。若我告诉你,从今日起,直到考试前,你调味时都不准亲自品尝,你该如何保证味道无误?"

    长今愣住了:"这…"

    "记住食材入锅时的声音、颜色变化、蒸汽的味道。记住每一种调料本身的重量、质地、遇热后散发的香气。你要学会用眼睛、耳朵、鼻子去'听'味道,而不是只依赖舌头。"

    她拿起盐罐,继续问道:"同样是一勺盐,放入汤中、撒在烤肉上、混入面团里,各有几种方法能让它融合得最好,且不夺其本味?"

    长今陷入沉思,目光专注:"汤需溶解,肉需渗透,面需均匀…方法或许有…"

    韩尚宫拍拍她的肩:"不急,慢慢想。记住,手段是次要的,对食材的'心意'才是关键。天冷了,回去休息吧,明日再练。"

    无声的关怀

    深夜的崔家庄园,今英的房间内烛火通明。她伏案抄写《食疗本草》,手指冻得微红,不时哈气取暖。疲惫写满她的脸庞,但手中的笔却一刻不停。

    崔成琴推门进来检查,语气冰冷:"抄了多少了?字迹要工整,若有错漏,全部重抄!"检查后,她满意地离开,留下更压抑的氛围。

    今英强打精神继续。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暖手炉被悄悄放在门边的矮几上,旁边还有一小碟热腾腾的糖饼和一叠质量更好、吸墨更顺的纸张。

    今英抬头,只看到门被轻轻关上的背影。当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暖炉时,紧绷的心弦似乎得到了一丝慰藉。她拿起糖饼咬了一口,是她小时候喜欢的味道。

    门外,李钟原并未远离,默默守在廊下,听着里面细微的动静,确保无人再去打扰她。

    不灭的灯火

    韩尚宫离开后,长今并未回去休息。她重新点亮灶火,将韩尚宫留下的那碗"陈皮蜂蜜松针水"又温了一遍。

    "不准尝味道…那要怎么知道盐够了没有?"她自言自语,模仿韩尚宫的语气。她闭上眼睛,用手扇动蒸汽,仔细嗅闻;观察汤汁滚沸时气泡的大小和密度;用勺子轻敲锅边,听声音判断浓稠度。

    她拿出几种不同的盐——粗海盐、细井盐、略带鲜味的岩盐,在小碟子里反复比较它们在不同温度下散发的气味。

    "我明白了…"长今额角沁出汗珠,眼神却越来越亮,"娘娘是要我学会'听'和'看',而不仅仅是'尝'。每一种食材,都有自己的'声音'…"

    她一遍遍尝试,直到巡夜的宫人催促,才收拾好一切离开,心中对即将到来的考试,多了几分凭借自身能力去应对的底气。

    心照不宣

    次日清晨,宫内某僻静角落。

    李钟原将锦盒递给一个面露精明的低阶内侍金内侍:"金内侍,天冷了,一点心意,给娘娘和您添件冬衣。"

    金内侍掂量一下锦盒,心照不宣地笑了:"崔掌柜总是这么客气。"

    在提调尚宫住所,金内侍恭敬地献上锦盒:"娘娘,这是崔掌柜托下人转交给您的。他说是感念娘娘平日操劳,特备薄礼,聊表敬意,给娘娘抵御寒气。"

    提调尚宫瞥了一眼盒中珍贵的人参和银票,嘴角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崔掌柜…倒是有心了,下次遇到他的时候记得告诉他,这宫里啊,什么时候该吃什么,穿什么,我心里…有分寸。让他放心。"

    金内侍会意地躬身退下。提调尚宫独自坐在暖阁中,手指轻轻抚过那支品相极佳的人参,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垃圾桶里的“秘诀”

    傍晚的宫廷侧门,运送食材的车马络绎不绝。姜德久一边清点着车上的货品,一边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见到长今走来,他急忙把她拉到角落,脸上带着神秘兮兮的表情。

    “长今…”姜德久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武林秘籍,“我跟你州宅姨妈琢磨了好几个晚上,终于想出一条绝世妙计!”

    长今好奇地眨眨眼:“大叔,什么妙计?”

    姜德久得意地搓着手,声音压得更低:“你姨妈说了,想知道中殿娘娘最近口味和凤体状况,何必去问内医院?秘诀,就在厨房后门那个专门倒药渣和高级厨余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长今愕然,哭笑不得。

    “没错!”姜德久越发得意,手舞足蹈地解释,“你想想,熬过的药渣,能看出用了哪些药材,推断出娘娘是气虚还是血亏!吃剩的菜,能看出是偏甜还是爱酸,是喜欢软烂还是爽口!这叫什么?这叫‘鉴渣知味,观余识体’!你大叔我,是不是个天才?哈哈哈!”他为自己编造的“成语”得意不已。

    长今无奈地扶额:“大叔…这…这太荒唐了。我还是安心练习吧。”

    姜德久不以为意,拍拍胸脯:“嘿,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反正法子告诉你了,用不用随你!这可是独门秘诀,千万别外传!”

    隔墙有耳

    御膳房后院墙角,三个身影正悄悄躲在那里。令路死死拉住阿昌和连生,眼睛发光:“听见没!听见没!姜待令的独门秘诀!在尚膳厨房的垃圾桶里!”

    阿昌一脸崇拜:“天啊!原来高人都在民间!这法子我怎么想不到!”

    连生犹豫地绞着手指:“可是…翻垃圾…不太好吧?而且长今好像没答应…”

    “你懂什么!”令路打断她,兴奋得声音都在发抖,“长今那是假清高!这可是通往成功的捷径!我们今晚就去!”

    夜深人静,尚膳厨房后门只有几盏昏暗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几个硕大的垃圾桶散发着复杂的气味,令路、阿昌和连生用布蒙着半张脸,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快!阿昌你望风!连生,我们翻那个看起来最高级的桶!”令路指挥道。

    两人忍着恶心,开始翻找垃圾桶。连生刚伸手就捏着鼻子小声尖叫:“啊!这是什么……黏糊糊的……”

    令路却抓起一把药渣,如获至宝地凑到鼻子前闻,被呛得连打喷嚏:“阿嚏!这……这肯定是陈皮和黄芪的味道!娘娘定然是脾胃不适!”

    就在这时,阿昌突然压低声音,惊恐地说:“不好!有人来了!”

    三人顿时惊慌失措。令路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一堆烂菜叶上;连生想把手中的“证据”藏起来,结果把半碗馊了的粥扣在了自己裙子上;阿昌想跑,却被自己扔在地上的萝卜绊了个跟头。

    几盏灯笼突然亮起,照亮了她们狼狈不堪的身影。崔成琴和今英如同神兵天降,站在她们面前。

    对峙与惩处

    崔成琴面沉如水,目光如刀扫过三人:“好啊!真是开了眼界!御膳房的未来内人,竟如夜鼠一般,在此行鬼鬼祟祟之事!你们把宫廷当成了什么地方?!”

    今英站在崔成琴身后,冷冷地看着浑身脏污、瑟瑟发抖的三人,一言不发。

    调方和几个宫女闻声赶来,小声嘲讽道:“真是蠢得像猪一样,这种东西也能信?活该被抓。”

    连生吓得哭出来:“崔尚宫娘娘,我们错了……”

    令路和阿昌瘫在地上,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郑尚宫闻讯赶来。了解了事情原委后,她没有看崔成琴,而是走到三个狼狈的丫头面前,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被欲望驱使,蒙蔽了双眼和心智,才会做出如此失格之事。”郑尚宫的目光扫过三人沾满污渍的衣裙,“清洗御膳房所有膳盒、水缸,好好清醒一下。真正的考题,在你们的心里,在你们对食材和食客的尊重里。”

    她转而看向崔成琴,语气温和却坚定:“崔尚宫,不过是几个迷途的孩子闹出的笑话,谁没年轻过?这一次就原谅孩子们吧。”

    崔成琴冷哼一声,但碍于郑尚宫的面子,只得勉强点头。

    初冬的试炼

    初冬的清晨,寒意已悄然侵入宫殿的每个角落。御膳房偏殿内,郑未今端坐主位,提调尚宫朴氏坐在侧位监考,崔成琴与韩爱钟分别立于两侧。下方,长今、今英、连生、调方等小宫女们跪坐在书案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紧张。

    郑尚宫温和但清晰地说道:"孩子们,今日考校饮食之理。题目由提调尚宫拟定,老身主持。需知,食材如同人之根基,不明其源,不解其性,则烹饪如同无根之木。现在,开始。"

    提调尚宫接过话,声音响亮:"第一题:《山家清供》有载,林洪于冬日推崇一物,取其根茎,蒸曝后可作粮,其味甘淡,能厚肠胃,为何物?其采收须在何时?"

    长今握着笔,眉头微蹙,努力回想。根茎…蒸曝…粮…是蕨根?还是土茯苓?韩尚宫娘娘似乎提过,但具体采收时节…她犹豫着,在纸上写下"蕨根?",季节却空着。

    今英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被罚抄的句子,笔下不停。是"蕨根"。采收须在"深秋,经霜之后"。她稳稳地写下答案。

    提调尚宫继续出题:"第二题:《食疗本草》孟诜言,某物,江北甚多,能'下气、补五脏',然'久食损齿,发宿疾'。此为何物?其性温凉如何?"

    长今更加茫然。江北甚多…下气…是萝卜吗?可萝卜似乎不会损齿发宿疾…这…她完全被难住,纸上只留下空白。

    今英再次精准对应上记忆。是"芸苔"。其性"温"。她迅速写下。

    提调尚宫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最后一题:前朝《饮膳正要》提及,宫中制'瓠羹',忌用何物同烹,否则'令人吐'?"

    此题更是冷僻。长今彻底放弃,脸色苍白。今英则再次凭借"精准"的记忆完成。

    考核结束,试卷由郑尚宫和提调尚宫共同审阅后,郑尚宫平静地宣布:"通过者:今英,连生…调方…长今,未通过。"

    连生听到自己名字时松了口气,但立刻转向长今,抓住她的袖子,失落地说:"长今,怎么会…你明明比我懂得多那么多…"

    阿昌凑过来,笨拙地安慰:"就、就是啊,还有两关呢,长今你别难过。"

    令路立刻挤过来,声音尖利:"哎呦,有些人啊,在义州怕是光顾着干粗活了,把脑子都待傻了吧?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答不上来,真是丢人!"

    今英站在不远处,手中捏着通过的纸条,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长今强忍泪意、紧紧抿住的嘴唇上。她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默默转身离开。

    质问

    寒风呼啸的夜晚,今英推开崔成琴的房门,语气激动:"姑母!今天的考题,是不是您提前就知道了?您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故意罚我抄那些书?这对长今不公平!"

    崔成琴放下手中的账本,冷冷地看着她:"公平?你在这宫里,跟我讲公平?"

    "是提调尚宫娘娘把考题泄露给您了吧,对不对?连令路都通过了…她是不是也…"今英的声音带着颤抖。

    崔成琴语气转为严厉:"是又怎样?没有你大伯的打点,没有提调娘娘的关照,你以为你能安安稳稳待在御膳房?等你落选了,被赶出宫,是随便找个人嫁了,还是去做个灶下婢?或者…"

    她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如刀,"你还做着能配得上闵政浩大人的美梦?!"

    "闵政浩"三个字像冰锥刺入心脏,今英所有质问的勇气瞬间消散,脸色煞白,低下头,再也说不出话。

    庭院廊柱的阴影里,李钟原清晰地听到了这一切。当听到"闵政浩"的名字时,他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力感,悄然退入更深的黑暗中。

    安慰

    炭火噼啪作响的屋内,长今跪坐在韩尚宫面前,头深深低下,声音哽咽:"娘娘,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韩尚宫没有立刻扶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语气平稳:"抬起头来。"

    长今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

    韩尚宫问道:"我且问你,《山家清供》、《食疗本草》,我可曾系统教过你?"

    长今摇头:"没有…"

    "那你为何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是我疏忽了,以为你在义州…罢了。"韩尚宫语气转为坚定,"输了就是输了,找借口无用。但记住,这只是第一关。你的实力,不在一张纸上,而在你的手上,在你的心里。后面两关,把你真正学到的,展现出来。"

    长今看着韩尚宫坚定的目光,心中的委屈和慌乱渐渐平息,用力点了点头。

    考核前奏

    次日清晨的训育场,郑尚宫肃立于场前,提调尚宫朴氏端坐监考席,韩爱钟与崔成琴分立两侧,气氛凝重得仿佛能凝结空气中的寒意。

    提调尚宫斜睨了一眼垂首而立的长今,语气关切却带着刺:"郑尚宫,听说徐长今在义州学了野路子,可别让她带坏了御膳房的风气。"

    郑尚宫面色平静,声音如古井无波:"能增益膳食,便是正道。提调娘娘多虑了。"

    今英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长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长今始终垂首不语,仿佛未闻。

    考核开始

    郑尚宫清亮的声音划破寒冷的空气:"今日考校,乃'识材辨性'。尔等需蒙眼,仅凭触、嗅二感,辨此盘中八味干料,并妥当处理一味鲜料。御膳之道,始于识材,若连食材本相都未能了然于胸,一切烹任皆是空中楼阁。开始吧。"

    宫女们依次蒙上眼睛,凭着触觉与嗅觉识别盘中混合的干料。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交织的复杂气息。

    轮到今英时,她沉稳上前,任由内侍为她系上蒙眼布。她的指尖轻掠过盘中干料,动作流畅得如同早已预演过千百遍。

    "陈年瑶柱、野生椴木香菇、淡金虾皮、五年新会陈皮、肉桂内壁、甘草片、干制石耳、紫苏籽。"她语速平稳,精准报出每一种材料。

    郑尚宫微微颔首,对身旁的韩尚宫低语:"分毫不差,如数家珍。崔尚宫教导,确见功力。"

    接下来是处理鲜料——一只活田鸡。今英触及其皮肤,感知着肌肉纹理与活力,手起刀落,动作精准利落,瞬间使田鸡失去行动力,并完成了最基础、最标准的清洁处理。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无可挑剔。

    "触感敏锐,判断精准,处理干净利落,深得食材处理之'稳、准、净'三昧。"郑尚宫公开点评,声音中带着赞许,"崔今英,优等。"

    长今的意外

    轮到长今时,她也准确报出了所有干料。然而当她摸到那只滑腻、尚在微微动弹的田鸡时,意外发生了——就在她下刀的瞬间,田鸡异常剧烈地挣扎起来,力道之大远超寻常,几乎要脱手而出!

    "啊!"长今惊呼一声,全靠本能才死死按住。

    "徐长今!连田鸡都处理不好吗?如此毛手毛脚!"提调尚宫立刻厉声斥责。

    长今稳住心神,勉强完成操作。摘下眼罩后,她立刻仔细查看那只田鸡,发现其腿部有极细微的、不正常的针刺伤痕。

    "这田鸡似乎…"长今刚要解释,就被崔成琴打断。

    "失误便是失误,莫要寻借口!"

    今英看着长今手中那只明显异常的田鸡,又看了看姑母和提调尚宫,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一暗,默默别开了头。

    郑尚宫的魄力

    郑尚宫走上前,拿起那只田鸡仔细察看,又瞥了一眼负责准备食材的内人。那内人吓得立刻低下头。

    "食材保管不善,其责在人。"郑尚宫心中已有决断,她对提调尚宫意有所指,"徐长今应变尚可,此关通过。"

    提调尚宫脸色一沉:"郑尚宫,你这评判标准,未免太过随心所欲!"

    "老身只是依理评判。"郑尚宫淡然回应,"难道…提调娘娘希望我将这'保管不善'的缘由,也一并查个明白上报?"

    提调尚宫脸色剧变:"你…?!"

    郑尚宫意味深长地说:"老身倒是好奇,为何这考核到了长今这里,就出了问题?莫非这食材鉴别之考,考的不仅是宫女的能耐,还有她们背后是否有人'特别关照'?就像第一场理论考题…"

    提调尚宫被将了一军,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但眼神冰冷得能冻伤人。

    今英站在一旁,听着郑尚宫对长今"应变与定力"的评价,又想起自己方才得到的"稳、准、净"的评价,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她看着那只被动手脚的田鸡,再看向长今坚韧的侧脸,一种复杂的情绪萦绕心头——那是对不公手段的隐隐排斥,也是对真正对手的认可与随之而来的压力。

    连生、阿昌等人为长今捏了一把汗,又为她最终过关而松了口气,更对郑尚宫的公正心生敬佩。崔成琴面色不虞,但碍于郑尚宫的态度和暗示,不便再多言。

    事后的深谈

    考核结束后,韩尚宫忧心忡忡地对郑尚宫说:"娘娘,您今日如此驳提调娘娘的面子,她日后必定…"

    郑尚宫摆摆手打断她:"爱钟啊,她们为何独独针对长今?你真不明白吗?"

    韩尚宫想了想:"是因为她救了尹家小姐,风头太盛?"

    "不止。"郑尚宫目光深远,"尹元衡借着其父尹之任的势,在朝中开始崛起。长今对尹家有恩,若她在御膳房站稳脚跟,就可能会成为他们在宫内的眼线。"

    韩尚宫恍然大悟:"娘娘远见,我都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郑尚宫继续道:"尹家未来若得势,崔家和背后的吴兼户右相大人,以及右相支持的淑仪朴氏娘娘,怎么会容许一个非我阵营、甚至可能倾向未来小尹派的人崛起?必须在她立足未稳时除掉。"

    韩尚宫震惊不已:"原来如此…"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退。"郑尚宫目光坚定,"御膳房,不能成为党争的私器。"

    风波乍起

    内禁卫隔壁的训育场上,郑尚宫立于院中,目光如炬般扫过列队整齐的宫女们,清朗沉稳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

    "今日最终考核,题为'冬藏补益'。限时一个时辰,以御膳房统一派发之主要食材,各尽所能,呈上尔等心意。开始吧。"

    宫女们鱼贯上前,从内侍手中领取装有食材的篮子。长今领到的篮子里,是一块纹理分明、色泽鲜红的上好牛腩。她小心翼翼地提着篮子,正要返回自己的灶台。

    就在此时,令路"恰好"从旁快步走过,肩膀"不小心"重重撞在长今的篮子上!

    "啊!"长今惊呼一声,篮子应声脱手。那块上好的牛腩不偏不倚,掉进了旁边用来洗刷锅具的污水桶里,瞬间被污浊的浑水浸没。

    令路假装惊慌,眼底却藏着得意,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今英邀功:"今英,你看!我帮你把麻烦处理掉了!"

    今英看着污水里的牛肉,眉头紧锁,严厉地低声斥责令路:"你!谁让你自作主张的?!真是愚蠢!"

    "我…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嘛…"令路满脸委屈,不服气地嘟囔。

    连生看到这一幕,急得差点哭出来,拉着长今的袖子:"长今!是令路她故意…"

    长今一把拉住连生,阻止她说下去,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看着污水中的食材,深吸一口气,脸上虽有遗憾,却异常平静:"连生,别说了。"

    "可是!没有主食材,你还怎么考试啊!我去求郑尚宫娘娘…"连生又急又气。

    长今再次拦住她,甚至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语气温和而坚定:"连生,如果真的天意如此,让我在此止步,我认。但只要还有一刻时间,我就不会放弃。不要去争了,没用的,反而会连累你。"

    高台上,提调尚宫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并未出声。崔成琴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看见。韩尚宫双手在袖中攥紧,眼中满是担忧,却因规则所限无法介入。郑尚宫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长今,又瞥了一眼污水桶和暗自得意的令路,最终什么也没说,维持着考场的秩序。

    长今站在灶台前,面对空无一物的主料区,陷入了绝境。

    无声的援手

    与此同时,在兵曹衙门附近的廊道上,闵政浩刚刚结束与老师金治成的公务交接。

    金治成拍着政浩的肩,神色欣慰中带着凝重:"政浩啊,义州之行辛苦了。女真部族此次受挫,短期内应不敢再犯,此功我已禀明王上。"

    "多谢老师栽培,这点苦不算什么。"政浩谦逊地回答。

    金治成眉头紧锁,语气转为严肃:"只是…倭寇之事,尤其是那张遗失的地图,如同芒刺在背。宫内的'鬼',尚未揪出,你我还需加倍警惕。"

    "老师放心,学生明白。一日不肃清内奸,我朝海防便一日不得安宁。"政浩躬身道。

    公务谈毕,金治成离去。政浩信步走向宫内,心中仍萦绕着义州的风雪与未解的谜团。他恰好需要前往内禁卫驻地,路径训育场。

    听到院内人声鼎沸,有尚宫宣号之声,政浩问了一位刚从院子走出来的内人,才得知今日是御膳房内人最终考核之日。

    "御膳房考核…不知她…是否顺利?"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政浩心中,源于义州送信的约定,更源于那个在溪边、在医所、在烽火中留下深刻印象的身影。

    他并未进入院子,而是选择了一处绿植掩映的月亮门后,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长今的灶台。他的目光穿越人群,准确地落在那个正在低头准备的身影上,带着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专注。

    就在这时,他亲眼看到令路"意外"撞上长今,看到那块牛腩落入污水,也看到了令路脸上转瞬即逝的得意与对今英的窃语。

    "卑鄙!"政浩眉头瞬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他深知,自己身为外臣,绝不可在此时现身干涉内宫事务,那只会给长今带来更大的麻烦。

    危急关头,一段记忆突然闪现在政浩脑海中——离开义州前,与郑云白的一次闲聊。郑云白喝着酒,难得话多:"…那丫头,在药膳上真有几分灵气。寻常的百合、淮山、枸杞、红枣,到她手里,就能化腐朽为神奇。上次还用松仁给我做过一道羹,倒是难得的美味…"

    "有了!"政浩眼神一亮,立即招手唤来在稍远处还没走远的金治成的亲随金武。

    "大人…有事吗?"金武快步上前。

    政浩低声吩咐:"金武,帮个忙…你速去内医院,就说我金判书之命,需查验一批来自义州的药膳食材样本,点名要上好的百合、淮山、枸杞、红枣,再设法弄一小包御用的松仁。拿到后,混入御膳房考核的备用食材中,务必做得自然,不可让人察觉是你我之意。"

    "是,大人。属下明白,定不露痕迹。"金武心领神会,立即领命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些珍贵的药膳食材,便被一位"恰好"前来补充物料的内侍,不动声色地放在了长今灶台附近最容易看到的备用食材架上。

    政浩依旧隐在月亮门后,看着长今在绝境中四处寻找希望的目光终于落在那堆新出现的食材上,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彩。他紧绷的嘴角终于微微松弛,心中默念:"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化险为夷

    长今在绝望中,看到了那些刚刚"补充"进来的药材。她立刻认出这些正是郑云白悉心教导她使用的药膳食材!一瞬间,她明白了这是唯一的生机,也隐约感觉到了一丝被庇护的暖意。

    她果断放弃了肉类,决定全用药膳食材,制作一道"百合松仁淮山羹"。她熟练地挑选出饱满的百合、质地坚实的淮山、色泽鲜红的枸杞和红枣,还有那包珍贵的御用松仁。

    灶火重新燃起,长今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烹饪中。她将淮山细心研磨成泥,将百合瓣瓣分离,用慢火细细熬制。松仁在她手中被恰到好处地焙香,既保留了营养,又增添了香气。

    考场风云

    训育场内肃穆井然,只有切菜的“笃笃”声、锅中汤汁的“咕嘟”声与油脂反应的“滋啦”声交织。宫女们神色专注,动作流程标准,展现出御膳房严格训练出的专业素养。在这其中,今英的表现尤为出众。

    她手法行云流水,成品"雪花鸡淖"宛如艺术品,极尽精致与刀工火候的掌控力。

    其他宫女的表现也各有特色:

    连生做了稳妥的"红枣蒸南瓜",甜糯适中,虽无惊艳之处却也合格;令路的"酱焖牛腩"味道浓厚,尚可入口,但摆盘粗糙;阿昌的"香菇扒菜心"中规中矩,体现了扎实的基本功。

    而长今的"百合松仁淮山羹"在这些荤菜或传统菜式中,显得格外"素净"甚至"另类"。那温润的色泽虽显雅致,但在众多色彩鲜艳的菜品中,不免显得有些单薄。

    御花园内的暗流

    与此同时,御花园内,三位贵人在宫人簇拥下散步。淑仪朴氏抚了抚鬓角,语气带着刻意的高扬:

    "说起来,嵋儿这孩子近日愈发淘气了,昨夜闹到很晚,保姆尚宫都险些哄不住。想来是精力太过旺盛,真让人头疼。"她看似抱怨,实为炫耀儿子健康活泼,更是说给无子的王后听。

    章敬王后神色平静,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语气依旧温和:"王子活泼,是社稷之福。妹妹辛苦了。"

    慈顺大妃将朴氏的炫耀和王后的隐忍尽收眼底,淡然道:"孩子健康便好。规矩也要从小立下,不可过于溺宠。

    行至训育场附近,听闻内里动静,淑仪眼珠一转:"母后,您听,里面好生热闹。今日似乎是御膳房内人考核?臣妾听闻崔尚宫家的今英手艺极佳,不如我们去看看,也当散心了。"

    章敬王后轻声接口:"母后,臣妾倒觉得,既是考核,不妨看看所有孩子的表现。或许有出乎意料的惊喜呢。"

    慈顺大妃看了两人一眼:"王后说得是。便去看看吧。"

    尚宫评审团的争议

    训育场内,张尚善作为内侍府最高长官,正主持品评。"依次品尝,依'色、香、味、意、形'五品评分。"他宣布。

    对今英的"雪花鸡淖",尚善品尝后眼中露出惊艳:"汤清如水,肉白似雪,火候精准,滋味清鲜隽永。难得,实在难得。"

    提调尚宫立刻附和:"此乃御膳正道,崔内人深得崔尚宫真传。"崔成琴面露得色,微微颔首。众尚宫纷纷给出高分。

    然而对长今的评议却出现了分歧。

    提调尚宫率先发难:"徐长今!考核主食材损毁已是失职,如今竟全用药材敷衍?此等作品,不合规矩!"

    郑尚宫沉默不语,只是细细品尝着羹汤。韩尚宫同样沉默,眉头微蹙,担忧地看着长今。

    张尚膳品尝后客观说道:"此羹味道清雅,药香融合自然,别具一格。只是…确与考题要求的主食材有所出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内侍通报声:"大妃娘娘、王后娘娘、淑仪娘娘驾到——"

    贵人们驾临与品评

    贵人驾临,众人跪迎。大妃示意平身后,张尚膳禀明考核情况。

    慈顺大妃目光扫过全场,自然问道:"听闻此次有出色者,不知是哪几位?"

    张尚膳恭敬地回答:"回大妃娘娘,崔今英的'雪花鸡淖'与徐长今的'百合松仁淮山羹'皆颇有特色,然徐宫女之作因食材问题,尚有争议。"

    慈顺大妃对张尚膳说:"既如此,便将这两道呈上吧。"

    大妃依次品尝。对今英的作品,她评价道:"手艺精湛,无可挑剔。"肯定其技艺。

    品尝长今的羹汤时,大妃仔细品味后放下汤匙,看向长今,语气平和但带着威仪:"徐长今,你这道羹,为何与众人迥异?据实道来。"

    长今跪奏,语气沉稳:"回禀大妃娘娘。奴婢在义州医所时,见病患皆苦于药石。便思索能否将药材融入膳食,稍减其苦,助其康复。此羹所用之物,皆性味平和,有润肺健脾之效。

    “奴婢愚见,膳食之道,终极在于滋养身心,而非拘泥于特定食材。奴婢损毁主食材,确为失职,甘愿受罚。但此羹本身,确是奴婢希望能呈给需要温润补益之人的心意。"她不推诿责任,同时阐明理念。

    慈顺大妃动容,目光扫过提调尚宫和崔成琴,最终落在长今身上,声音清晰而坚定:"…能在逆境中思索变通,更怀有体恤病者之心。技艺固然重要,但这份仁心与巧思更为难得。徐长今,凭此心意、智慧与临机应变之能,你已足够资格成为内人!今日,哀家便认可你通过考核!"

    这一刻,训育场上的众人神色各异:

    淑仪朴氏脸上笑容僵住,不满地瞥了章敬王后一眼,认为是王后的话影响了判断。

    章敬王后则面露欣慰的浅笑。

    提调尚宫与崔成琴脸色铁青,却不敢反驳大妃。

    今英看着长今,震惊之余,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敬佩与一丝落寞。

    连生激动得偷偷抹泪。

    令路目瞪口呆,一脸不甘。

    郑尚宫与韩尚宫相视一眼,眼中是如释重负的欣慰。

    而在人群之后,隐蔽处的政浩远远望见这一幕,嘴角难以抑制地扬起一抹弧度。他长舒一口气,悄然隐退在宫墙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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