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主也很正常吧。
男人明显受过良好教育,仪态良好,吐字清晰,逻辑分明。
他的主人一定很富有,能在宠物身上花大价钱。
哦,错了,对那种人来说,给宠物花的钱,说不定就跟元迟每逢发工资时给福利院的捐款一样多。用不影响生活的少少的钱,维持自己的良知,换取一点自我满足,很划算。
既然这么有钱了,怎么逼得宠物宁可放弃高等星球的生活也要逃跑。
啧啧啧,变态有钱人。
唔,话又说回来……换做是她,说不定玩得会更花。
她要是有钱了,得请十个Omega给她唱情歌!唱不上highC的不给钱!
男人轻了下嗓子,换回她的注意力。
元迟望着他蓝灰色的沉静眼睛,微抬眉梢:“?”
男人慢慢俯下身,把脸凑近。只是拉近一点点距离,元迟就有些受不了地后仰。独居的家里进来个活人,影响是方方面面的,家有一瞬间不像是家。
男人在元迟后退的瞬间便止住动作,眼睛却仍然盯着她的脸。
果然还是只狗。正常人谁会一直盯着别人看。
元迟败下阵来,抬手摸摸鼻子,借此隔绝两人之间的空间,“干嘛。”
男人眉毛一拧,双手抱胸,没料到女Alpha居然这么不识相。
看见她潜意识下作出的抵触动作,男人不爽地微笑道:“小姐呢?小姐贵姓?”
元迟站起身来,打开玄关旁的储物室小门,翻箱倒柜找被子,闷闷地说:
“元迟。迟到的迟。”
“元迟。好名字。”男人望着她,发出完美的舌尖后音。
元迟干脆应了声:“啊?”
男人:“……”
元迟:“又干嘛?”
她捧着毛毯倒退出来,用脚勾起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几个月前买的打折毯子,轻盈保暖,化纤制品。垂在臂弯间,像粉色化妆刷,柔软地一晃一晃。男人单手抓住了毯边,看见毯子那端的脸也被映出隐约的粉。
元迟动作很随意,把毛毯胡乱丢在男人身上,忍不住笑出来。
这种体型和脸,却裹着她的粉色毯子,说不出的不搭。
而且,男人立刻把毯子拉到肩膀,彻彻底底挡住呼之欲出的部位。毛茸茸耳朵和毛绒大毯子间,是一颗不高兴时显得十分冷酷的头。
有点可爱。有点凶。哈哈哈。
怪不得很多路人喜欢逗他。元迟不止一次看到邻居们凑过去,主动讨吠。
男人平直的嘴角继续往下。毯子下的尾巴狂甩,发出连串的闷声拍打声。
他的声调刻意拖长:“元迟小姐。”
元迟收起笑,纳闷:“干嘛啊?叫我名字好玩?”
男人说:“不好玩。”
元迟:“那叫这么多声做什么。想妈妈了?”
尾巴拍打声停下。嘴角线也停止下坠。男人有一瞬间呆住了,随即不可置信地看她:“什么?”
元迟越想越合理:“兽人的生长时间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说不定她的名字在兽人语里跟妈妈很像呢。虽然她并不清楚有没有兽人语这东西。
男人揪着毯子的手死死攥紧,忍耐着说:“现在一样了。我没见过我妈,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元迟摸摸鼻子。
男人叹一口气:“小姐。元小姐。元迟小姐。”
元迟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见谁喊她全名了。
据说如果惹妈妈生气,就会被连名带姓称呼。
元迟突然往厨房窜,忙忙碌碌地说:“喝水吗?冰的热的?”
男人不说话。元迟也并不真的在意。她端着两杯水重新回来。
把一杯放男人身前,自己吨吨吨喝起来。
雾气把眼镜熏得模模糊糊,有几秒钟她看不清男人的神色。
男人仍然在固执地喊她:“元迟。”
天呢。
她从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这么奇怪这么令人尴尬。
听上去不算难听吧?很少见的姓氏,很少见的名字。如果说这个姓其实本来是零呢。谁家大人会让孩子叫做迟到呢,读书的时候得被人疯狂喊外号吧。
不过,她的外号比“迟到”多多了,更常被人喊的反而不是迟到。
不过那个女A。福利院的谁。没妈的Alpha。
书读得越多,称呼越文明。
大学里的同学喊她学姐学妹,老师们喊她小迟,只有隔壁作战部的死对头喊她迟到。
在公司里,没什么人叫元迟全名,因为不亲切,不专业,不够其乐融融上下齐心团队合作。领导叫她小元,同事叫她迟姐,更亲近一些的叫迟迟。
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他到底为什么要念。
元迟捂住耳朵,声音里赤裸裸是无措:“别喊了!没礼貌。”
男人捏着毯子,强硬地握住她的手腕拉下来。
他站直后,元迟的视野瞬间被他的胸膛填满。她不得不像调整焦距,目光翻山越岭,才终于抵达一双过于执着的眼睛里。
这人自见面以来一直很有分寸。试探对方底线似乎是他的天赋本领。他的试探是为了冒犯。但他总能在瞬息之间退回安全范围,等待对手调整心态,然后再发起下一次进攻。
元迟实在搞不懂兽人的心思,“不舒服吗?兽人的发情期也像易感期一样情绪波动?”
听见这句话,男人松开手,低着头,垂着眼。
毯子挡着他的下半身,蓬松着落下,像年少时的心事。
他小声说:“
‘明光,他们叫我明光。小姐呢?小姐贵姓?'
‘元迟。迟到的迟。’
‘元迟。好名字。’”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指着元迟的声带,“该你了。”
元迟愣愣地看着男人重复完对白,一时间失语。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演校园偶像剧呢,明光同学?”
明光从气管里挤出一声笑,说:“跟你吗?年纪不合适吧。”
元迟惊讶抬眉。哟呵,全新面孔。狗男人还有这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不过她也确实欣赏不来校园剧。
O在柔柔弱弱露着脖子勾引人想当好孕男高,A在狂犬病发作逮人标记预备当□□犯,B在背景板里起哄一看就是不打算读大学了。
人怎么能不读书呢?人怎么能在最聪明最精力旺盛的时候解决后半生问题呢?
那时候她不懂,工作后她懂了。
因为工作之后,根本没心思考虑下半身问题。
元迟抬手看时间。离她起床还有不到七个小时。
社畜的睡眠时间比中年人能行的时间还珍贵。
明光裹着毯子坐回沙发,说:“还是七点出门?”
元迟惊讶看向他。
明光说:“周一至周六,七点过九分左右,你会穿过比斯特街。如果时间晚于七点过十三分,你臭着脸瞪着死鱼眼。晚于十七分,你半跑半走。晚于二十分……只有一次。”
他没往下说,元迟已经想起来了。
九点上班,她的单次通勤时长约为一小时,但飞艇每两小时一班,她只能搭乘七点半起飞,七点二十五结束登艇的一班。飞艇不等人。
元迟托着下巴促狭道:“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喂你我的早餐。”
那次,因为意外,她信息素失控,差点步入易感期。好在控制住了。不过早上没能成功起得来。
本着拼一把试试的心态,还是冲出了门。
在两家店铺之间的狭小缝隙间,看见了一条尾巴。
毛躁的尾巴尖探出阴影,在地上慢慢甩动着,像扫把,像全世界最笨的鱼钩。
反正都要迟到扣工资了,社畜停下来,观察那根尾巴尖。
她一开始隔得远,越观察越凑近,直到尾巴尖突然炸毛,变成好大一簇,闪电一样缩进阴影里。
她看不清阴影里的生物全貌,只隐约窥见一大团东西,听见它发出色厉内荏的低吼。吼到第三声顿了下才继续。她听见一声源自饥饿的腹鸣。
有尾巴的生物饿着肚子在威吓她。可怜兮兮的。
她撑着膝盖半蹲,掏出自己的鸡肉卷,拿着手里摇晃起来。
生物一边吼着一边挪过来,直到她发现,这是一只流浪狗。
那天是大晴天吗?
她印象里,狗的毛发好像没有现在这么黑。
明光的尾巴不赞同地摇起来,反驳道:“是我自己抢的。”
元迟打了个哈欠,敷衍道:“噢行,你自己抢的。我去睡了,你要什么东西自己拿啊。”
她拖着开始变沉的身体往卧室走。
明光在身后说:“早上吃什么?”
元迟撑着也开始昏沉的脑袋,心想,随便啊,冰箱里的东西也不多,他爱吃什么吃什么,随意地“嗯嗯”几声,关上卧室门,融化在床上。
一夜无梦。
翌日六点四十,元迟的眼睛和闹钟一起上岗。
她是起床便能完全清醒的类型。掀开被子下地,赤足走到衣柜前,拉开滑门,手指在衣架间逡巡如奏起扬琴。十秒钟不到,挑出相传的衣服,一件件套上。
睡裤和上衣落到地上,被踹进衣柜底下,和无数件深色系衣服一起被关进黑暗里。
毫无倦意的双眼打量衣柜镜面上的人影,整理衣领褶皱。
元迟拉开卧室门,直奔浴室完成清洁工作。
夹好头发出来,抬手看时间,六点五十五,非常完美。
她走向大门的脚在四次落地后停下。
熟悉的气味在陌生的时间升起,进入鼻子后过了好一阵,才让脑子意识到是什么。
元迟猝然扭头,望向散发着气味的地方。
裹着毛毯的兽耳男掀开保温罩,露出底下用盒子盛放的食物。香气和热气以更浓烈的方式在元迟脸上绽放。
明光说:“早上好,元迟。”他催促她:“拿上走吧,等飞艇的时候吃。别迟到。擦擦口水。”
元迟摸了下嘴角,才发现他在逗自己。
心情非常美妙,不能更美了。元迟笑道:“我流的不是口水,是……”
明光的目光倏然变得幽深。
元迟说完后半句:“……是感恩的心。”
明光垂下眼,递过盒子。
元迟捧着温热的早餐,心头一暖。
在大门口,发现昨晚淌水的鞋子被洗干净烘干,终于忍不住。
明光送女Alpha到玄关,正要说话,胸口处突然被恶狠狠撞击。撞得他立刻就绷紧了胸肌。
元迟捂着鼻子,更加发酸,看着眼前的大胸,热泪盈眶:“我出门了。谢谢妈妈呜呜呜呜。”
明光什么绮念都消失无踪,冷着一张脸威胁:“敢再喊一声就饿死你。”
元迟呜呜地捂着鼻子出门了。
她只是个没有妈妈的小女孩,代餐一下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说起来,兽人的家庭结构是什么样的?
承担抚育职责的是雄性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