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人界,青州边陲。
温月弦换了身普通布衣,敛去一身修为,行走在熙熙囔囔的集市中。黑发用木簪随意束起,遮去了那双过于妖异的桃花眼。
这是他两百年来第一次见到如此鲜活的人间。
叫卖的小贩,嬉闹的孩童,讨价还价的妇人,还有那些沿街摆开的各色摊位——糖人、泥塑、布匹、杂货,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新奇。
“公子,买个香囊吧?”一个卖荷包的姑娘红着脸递来一只绣着鸳鸯的香囊。
温月弦看都没看,径直走过。
“哎你这人怎么——”姑娘气恼,却在看清他侧脸时怔住了。
即使遮去大半容貌,那轮廓,那气质,依旧出众得不像凡人。
温月弦对这些目光早已习惯。他在集市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卖书的摊前。摊主是个老者,正在打盹。
他随手拿起一本《九州志》,翻开。
书页泛黄,记载着人界风土人情。当翻到“夜岚谷”三字时,他指尖一顿。
“夜岚谷,以毒术称雄,三十年前一夜覆灭,原因成谜......”
正要细看,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声。一队黑衣人马疾驰而过,为首之人腰间佩剑,杀气凛然。
温月弦敏锐地察觉到,那些人身上没有灵力波动,却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在流转——真气。
这就是人界的修炼方式么?温月弦嘴角一提“有趣”!
他垂下眼眸,合上书,放下几枚铜钱,转身离开集市。
夜幕降临时,温月弦找了棵古树,跃上枝头。大乘期修士本无需睡眠,他只是习惯性闭目养神。
夜色渐深,虫鸣四起。
就在他即将入定时,树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若非温月弦修为高深,根本不会察觉。
他睁开眼,透过枝叶缝隙看去。
月光下,一个女子正站在树下。她穿着简单的青色布裙,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腰间悬着一柄无鞘长剑。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眼尾冷调上挑,瞳仁清冷如寒潭,即使在夜色中,也透着一种孤傲的睥睨感。
女子抬头,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月弦心中微动。这女子身上没有半点灵力,却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像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静默,致命。
“没地住?”女子开口,声音清冷,“跟我走吧。”
温月弦愣了愣。
两百年来,从未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不是敬畏,不是贪婪,不是恐惧,只是平淡的陈述。
他本可以拒绝,可以转身离去,但鬼使神差地,他从树上跃下,落在女子面前。
温月弦无任何言语,只挑眉看着她。
女子打量他一眼,目光在他肩头停顿了一瞬,那里,布衣下隐约可见包扎的痕迹。
“你受伤了,”她说,“而且看起来很有钱。”
温月弦:“......”
“我家有空房,租金一月二两银子。”女子转身就走,仿佛笃定他会跟上,“包吃住,但不管其他。”
温月弦沉默片刻,跟了上去。
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墙角种着几株不知名的花草,在月光下静静开放。
“东厢房归你,”女子推开一间屋门,“被褥都是干净的。明日记得交租金。”
说完,她径自走向西厢房,关门,落锁。
干脆利落得让人无言。
温月弦站在院中,看着西厢房窗纸上透出的昏黄烛光,突然觉得有趣。
两百年囚禁,一朝自由,他本打算搅动风云,掀起血雨腥风。
却没想到,第一站竟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人间小院,遇到这样一个奇怪的女子。
他推开东厢房门,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窗明几净。床上被褥果然如那女子所说,干净整洁,甚至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温月弦在床边坐下,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那道乌光留下的阴冷气息仍在侵蚀他的经脉,虽然缓慢,却顽固。
他需要时间疗伤,也需要一个地方暂避风头。
这里,似乎不错。
至少,那女子看起来对他毫无兴趣——既不想取他血肉,也不想攀附于他。
只是,真的如此么?
温月弦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西厢房内,夜汀云吹熄蜡烛,却没有睡。
她靠在窗边,透过缝隙看着东厢房的方向,眉头微蹙。
那个男人,不简单。
虽然他极力收敛,但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那种睥睨众生的眼神,绝非普通人所有。还有他肩上的伤——夜汀云是玩毒的行家,一眼就看出那不是普通的刀剑伤,伤口边缘有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是某种阴毒的术法所致。
更重要的是,她闻到了血的味道。
不是普通的血腥味,而是一种奇异的香气,清冽中带着甜,闻之令人精神一振。若非她常年与毒为伍,对气味极为敏感,恐怕也察觉不到。
“管他呢。”夜汀云低语,转身躺到床上。
她收留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掩饰自己的行踪。青蚨组织最近内斗严重,她借受伤之机暂避风头,但若独居太久,难免惹人怀疑。有个“租客”,正好掩人耳目。
至于他的来历,他的目的,只要不干扰她寻找夜岚谷覆灭的真相,她没兴趣知道。
窗外月光如水,洒满小院。
东厢房与西厢房,一墙之隔,两个各怀秘密的人,在这人间小院中,开启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同居生活。
而命运之轮,已开始缓缓转动。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大纲挺简单,看完几部剧脑??子就有剧情了。
但是一写发现根本写不完,简写太潦草,详写现在进度好像太慢了……
第三章才相遇,我的大纲中这些是一笔带过。
麻了,真的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