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闲盘算着行程,按照正常的行进速度,定能在天黑之前到达景元城边疆,可愈发酸胀的身体,不断鞭策着二人,脚下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沉重。
只可惜事情远没有苏清闲想得那么简单,不知是地域的缘由,还是天色,相较于昨日,苏清闲这一路上倒是碰上不少妖兽,大多体积偏小,且不具备杀伤力,性格温良,稍加威震,便不敢向前,一开始她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傍晚时分,太阳西下,天边依旧同往常一样昏黄涟漪,直到她们迎面碰到了不少正在逃命的普通妖兽,远方传来一阵阵巨响,突生异变,苏清闲和尤纸立马警惕起来,二人心照不宣的放缓了速度,小心谨慎慢慢向前方靠近。
不远处的树林中,一头不知为何正处于发起狂状态的成年体积的棕熊,双眼猩红,一掌一掌地将周围的撂倒,飞扬跋扈,周围不少小命丧于此,似是在承受在某种巨大的痛苦之中,通过此种行为举止,得以发泄心中的愤恨。
风云国剑学宫也每年也会举办赏猎日,届时剑学宫所有的门派学子都有资格参赛,以三日为期,风云国土为界,一律平等相视,不可同门内斗残害,谁猎得的妖兽最多,谁就是当之无愧的头筹,剩下的则按照数量一并排之,取前十一位,受帝王嘉奖,在规则束缚之下,也不乏各种拉帮结派之徒。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离开皇城的机会,受够了这种日复一日清汤寡水的日子,苏清闲岂会放过?即便身后也总有甩不开的尾巴,但她也乐此不疲。
她向来不爱在自己的修为上下苦功夫,一曝十寒,但好在天赋尚可,且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她每回的排名顺顺利利地卡在了末位。
眼前的这只棕熊,锯齿獠牙,双目充溢着凶戾,重达千斤,苏清闲以往见过的熊类多远远不及这一只,正盘算着要如何不被它发现,从而绕过它时,意外诞生了,苏清闲冷不防和它相视一眼,从此二人宛如被装上了定位符,那只棕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怒吼大号,贯彻天际,正直直的朝着她们所在的方位狂奔而来!
“这是何故?”眼看这头棕熊离她们越来越近,尤纸撒开腿,和苏清闲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可这头棕熊穷追不舍,寸步不离地跟在二人身后。
看来这头棕熊是这么多年没见过人类,铁了心要将二人吃进肚子里去,观它皮毛体积,想来也是一知修行了上百年的妖兽,修为扎实,并不比先前遇到的木怪好对付,可绝不能坐以待毙,苏清闲拔剑而起,借助周围的草木,一剑未平一剑又起。
二人身上没有什么趁手的法器,单凭一把玄铁剑与那棕熊斗的有来无回,全凭她们体型小,全死角各方位的逃窜,而反观这只棕熊,毫无规章的挥动着凶拳头,密不透风,让人有些力不从心,不过也正因此,让苏清闲和尤纸有了转圜的余地。
苏清闲当下只恨自己为什么曾经不好好修炼,然后一剑劈了这只食了炸药的棕熊。
一步跨三里,一掌折三树,二人相互配合,也难敌它赤手空拳,这棕熊拳拳打在空气中,带起阵阵狂风,周围树木尽断,空荡无比,苏清闲被这风吹得四处飘摇,难以站稳脚跟,恐怕此番是要遇到麻烦了。
苏清闲凝眉而视,这片林子里不知还藏着何种凶兽,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若不速战速决,吸引来一些其它不好惹的妖魔鬼怪,那就是麻上加烦,再无什么转圜的余地了,迟早变为肉/泥葬在此处。
“该死!”苏清闲忍不住骂道,北云山近在眼前,之前在风云境内一路畅通无阻,却在此处被拦了下来,这棕熊的皮肤宛如铁皮一般,怎样都不能伤它分毫,可她不是从小力气就比旁人大吗?为何会砍不动?
这到底如何是好?到底该怎么办?苏清闲握剑的手暴起,她现在真的拿这凶兽没有任何的办法,尤纸在另一边也未曾有过半刻停歇,黑夜是各种妖邪惯爱出没的时刻,等太阳完全西下,恐凶多吉少。
“小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尤纸锐利的声音传来,苏清闲不逊色于她,洪钟般的声音响起,“我当然听得到!”
“那好!小姐!请你听好了!在这么继续下去里外不是办法!小姐!请你现在马上上山离开!我来想办法拖住这死狗熊!不论发生什么,请不要回头,只管往前,马上就能到北城了!”
苏清闲听完毫不犹豫道:“尤纸,你胡说些什么,又不是死到临头了!好吧,我承认,确实有点快死了,可你忘了吗?我从小运气一向很好的!说不定转机就在前方,所以,现在请不要说这种话,不然我先死给你看!”
“小姐!你还真是、口无遮拦啊!”
先前见这凶兽甩不开,二人将计就计,一路与它周旋,向着北云山靠近,借此事半功倍,如今只差临门一脚,翻过这座山,就彻底进入北城疆土了。
这头棕熊仅靠蛮力就能一掌将她二人粉身碎骨,化为一滩血水,它虽能一步三里远,但苏清闲发现了一个破绽。
苏清闲不得不承认,它比她见过得任何一只同种类的凶兽体积都要笨重,也更加凶残暴戾,按照惯用逻辑,她本能地认为这是棕熊是敏锐的,可事实却相反,它的动作确实可以用上灵活二字,但却不敏捷。
也许是遭遇了什么变故,让它的思维缓慢下来,又或是此刻的暴躁,让它丧失了理智,但所有的这些都不是此刻苏清闲该去考虑的事情,她唯一需要去掂量地便是如何活着走出去。
不过,苏清闲倒是为此而感到庆幸,此破绽勉强让她二人不会被它一掌拍死,她们通过不断调整身位,来填补在体型修为上的空缺。
苏清闲自始至终牙关咬紧,和尤纸毫不犹豫往山上奔去,任何种族都会有领地意识,在各自的地盘井水不犯河水,想来眼前这头棕熊也算得上是一方霸主。
苏清闲在心中打了个赌,堵这山中还有更为危险的存在,堵眼前这头棕熊不会贸然上山,可惜她错了。
这头棕熊毫不犹豫地跟在二人身后,穷追不舍,伴随着一声仰天长啸,它速度变得更快了!
苏清闲和尤纸无可奈何,被绊住了的脚步,二人在奔跑途中早已经溃散了大量灵力,根本没有与之一战之力,可又怎能坐以待毙?
尤纸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快要到达极限,却也半分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自幼也算得上资质上佳,也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从小算得上勤勉刻苦,此刻在面对绝对强敌之时,却又只恨自己还不够努力,让小姐陷入险境之中。
“小姐!你快些逃吧!”半盏茶的功夫,尤纸因身体过负,不慎被一道气拳打中,满口血水从口中喷洒而出,在半空中划成一道血色红线,大事不妙,她因此被打断了灵脉运转,向前飞出数里,直直往远处地上砸去。
尤纸忍着疼痛,面色痛楚,眼疾手快在落地前躲避开另一道正正向她打来的一掌,算是侥幸躲过,保全了一条性命,但接下来她仍要继续面对永不停歇的攻势,逃得过一掌还有几十掌。
见状不妙,苏清闲灵活转身,用剑轻轻一挑,将尤纸带到自己的身边,道:“正面和它硬碰硬不是办法,谁知道这熊兽犯了什么浑,凡生者皆杀,所经皆化为平地,我们不能继续耗下去了,尤纸,千行术,你还能坚持多久?”
“不行了,小姐,现在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真的有些疼啊!快要坚持不住了,小姐你快走吧,我去吸引它的注意,殊死一搏,也定能为你争取一定的时间。”
“废话!”苏清闲呵道,在逃窜的过程中,二人的衣衫被划破了数道裂痕,染上不少泥垢,原先整洁白净的衣袍变得有些凌乱,蓬头垢面,但也掩盖不住苏清闲浑然天成的质气。
苏清闲二话不说,将尤纸死死锢在身侧,带动着她一起躲避,自她二人上山,惊得这山中生林四处逃窜,可谓是地动山摇,她忍不住在内心虔诚拜三拜,心道自己可不是故意打翻它们的老巢的,要怪便去怪那造成此景的罪魁祸首吧。
渐渐地,苏清闲从起初的脱力,逐步演变至涌上心头、散至全身、漫天无尽的虚脱,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此刻都变得毫无用处,大口大口喘息着粗气,额间细密汗珠层层冒出。
此等强度的凶兽,她此前从未遇见过,也从未这般束手无策。
银光乍闪之际,苏清闲和尤纸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前行,尤纸感受到绑住自己的那份力气松了下来,遂挣脱开,重新回入战场,道:“小姐,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你的命远远大于我!”
“去他娘的瞎说!都是人,哪里分什么高低贵贱!你不要胡来!”
“可是小姐!你忘了吗?这原本就是我的职责,谷听如此,我亦是如此,若是小姐死了,我们这几日所做的一切岂不前功尽弃!谷听就白白断送了一条性命了!这难道是小姐所希望的吗?还有苏将军和清夫人,苏府上下几百条人命,此等血海生仇,奇天下之冤屈,谁来报?”
苏清闲垂眸道:“我知道,可...不该是这样,也不能是这样的,我如今怎能再让人为我而去死,死在我面前。”
“可小姐,事情不是这样算得,你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啊!”尤纸重新催动全身灵脉,剑光凌凌,周身灵气弥漫,嘴角确含着血,抱着一颗视死如归的心与那棕熊相拼。
苏清闲眸光闪闪,手中是紧紧攥着的玄铁剑,猛然转过身去,目光淋淋地盯着眼前这只发着狂的凶兽。
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打,既然跑不动了,那就生死相拼、痛快淋漓与它大打一场,苏清闲人生万字里还从未有过害怕二字,大不了断条胳膊、断条腿,再不济,灵脉全碎,死而已。
况且,苏清闲可不认为自己一定会死,遂道:“尤纸,我说过了,我运气一向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