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萧衍长身玉立站在月华馆门前,身着一袭月白锦袍,衣料轻滑如练,广袖阔摆,衣身以银线绣流云缠枝纹,若隐若现。交领处叠着素白软缎,腰束同色玉带,一动便有流光婉转。

    门厮打量着他的脸,墨发以玉冠高束,仅余几缕碎发垂落鬓边,眉峰微挑,眼尾轻扬,眸光疏淡,眉宇间敛着几分清贵疏离,一看就是世家公子。

    萧衍冷声:“看够了吗?”

    门厮移开目光,唇线薄抿,微微昂起头说:“公子请见谅,我们月华馆不接待男客。”

    开门做生意,无非是为了银两。

    萧衍偏头对身后的周序示意,周序立即会意,上前将金叶子塞到门厮的手中:“通融一下。”

    门厮手指微动,眼神不经意瞥向那枚金叶子,心动展露无遗。

    萧衍唇角微扬。

    “不行!”门厮当即将金叶子塞回给他,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仿佛慢了一刻就会烫手,“馆主再三叮嘱,男客不可入内。”

    周序愣了,金叶子也不足以动人心弦了?

    买不了道了。

    萧衍敛起唇角弧度,问:“你们馆主姓甚名谁?”

    门厮虽不知萧衍的身份,但他衣着华丽,一出手便是金叶子,非富即贵,是个开罪不起的主儿,放低了姿态:“公子,小人只是个看门的,您高抬贵手,饶过小的。”

    萧衍吃了闭门羹,拂袖而去。

    马车疾驰过市井,萧衍眉峰蹙起,厉色道:“周序,你去打听一下月华馆的东家。”

    他若有所思:“一年之计在于春,府衙的捕快们这不就来活了!”

    周序:“属下立即去办。”

    且说回月华馆,今日换了乐子,撤下了古琴,琵琶,唱起了梨园戏,妩媚的男馆侍翘着兰花指给姜然、沈初凝送上了点戏木牌,临了还抛了个媚眼。

    姜然怯羞,低头扯着沈初凝的衣袖,掩着半张脸。

    “瞧你这点出息。”沈初凝看着她,打趣:“这还没点他们来作陪呢。”

    “啊?”姜然抬起头,“这不好吧?”

    沈初凝笑着:“有什么不好?侯爷昨夜将你赶去书房歇息,便证明他心绪不平,该继续给他下猛药才是。”

    姜然沉默片刻。

    清晨准备早膳之时,那些婢女和嬷嬷又在说闲话,她得知了萧衍加派人手寻找姜可欣。

    姜然瞬时丧气:“或许只是不待见我罢了。”她叹了一口气:“侯爷仍旧在助姜家寻我长姐。”

    沈初凝双手搭在她的肩侧,与她面对面,问:“然然,你想要什么?侯爷的真心还是承安候府?”

    姜然陷入了沉思。

    台上好戏开场,伶人身姿翩然,唱腔婉转,她亦无心欣赏。

    她究竟想要什么?

    萧衍将和离的主动权交予她,便会一诺千金。

    无论他日寻回了姜可欣,亦或是纳妾入府,承安候府也会有她的一隅天地。

    最初的目的已然达成,姜然不禁自问现下何须折腾?

    ...

    姜然一人提灯缓步在府中,耳畔回想起沈初凝的询问:“然然,你是不是对侯爷动心了?”

    动心?是带着危险意味的字眼。

    她深知萧衍的心上人并非是她。

    深知这桩婚事是错配的结果。

    深知萧衍重诺,而今相敬如宾不过是因为一箭救命之恩。

    她似乎不能奢求了,贪念便是妄念。

    妄念不可起,她只需要做好承安候夫人的本份即可。

    ...

    翌日她一人坐在月华馆的宾座上,从容地点了一出梨园戏。

    裹着绸布的棒槌敲响开场的铜锣,幕布缓缓升起。

    锣鼓连声响,梨园小生迈着端庄大气的四方步登台。

    馆侍掀开了珠帘,祁玉抬脚迈入,二指一捻,抖开了赤色星芒碎金折扇,与他一身红衣甚是相称。

    馆侍低声禀报:“馆主,坐于东北角宾座的娘子,便是您要寻的人。”

    祁玉端着东家的范走到姜然左侧,含笑问:“娘子,我们月华馆的戏不合您的眼?”

    姜然心绪烦乱,神思出窍,闻言回神,疑惑地看向他。

    祁玉风度翩翩:“我是月华馆的东家,方才我瞧娘子点了一出戏,却兴致不高,我唯恐招待不周,冒昧前来相问。”

    姜然挤出一抹弧度:“我甚是满意。”

    祁玉眼睫未抬,执扇的右手朝身侧随意一点:“好戏当配好茶,给娘子上一壶玉叶长春。”他含笑抬眸:“算我的。”

    姜然也不多做虚礼:“多谢馆主。”

    祁玉手中的折扇轻轻来回扇动,扬起他额前的几缕碎发,露出精致的眉眼,眉梢一挑:“娘子,我这月华馆不仅有好茶,也有上好的佳酿。”

    姜然抬眸看他,对视片刻:“谢过馆主的美意。”

    一杯玉叶长春仍余半杯,台上的戏还未唱到高潮之处。

    姜然离开了月华馆。

    祁玉站在二楼倚栏观望,摇摇头:“心不在焉,可惜那壶玉叶长春了。”

    馆侍:“东家,府衙以督查之名勒令月华馆闭门半月,这是承安候的手笔,您怎么反倒怜惜起他的夫人了?”

    “唰”的一声,祁玉收起折扇,意味深长:“女子本就不易,何况她也是个可怜人,承安候不见得是在意她,只是不能放笼中雀出去外边广阔的天地遨游,京都权贵不是一贯如此?”

    ...

    春意渐盛,安置灾民一事陷入了僵局,没钱怎么办事?

    萧衍快在户部院子住下了,也没有从他们的口袋掏出一两银子。

    他登上马车,脸色霎时忧愁。

    周序咬牙:“下次逮着机会,非得揍一顿户部这群大人。”

    萧衍知他在说笑,配合地露出一丝苦笑:“国库空虚,圣上不点头,户部也没法子。”

    周序不满:“圣上这是要借您的手再从工部老爷们手中掏钱,得罪人的棘手之事全让您做了。”

    萧衍:“不仅我,还有裴寺卿。”

    裴政联合大舅子烧了工部存档的折子,再弹劾工部玩忽职守,疏忽治理护城河,罪名又加了一条。

    身娇肉贵的官老爷们在大理寺的牢狱中并不好过,虱子,老鼠横行,闹得他们叫苦连天,外边弹劾折子不断,蹲着蹲着小命竟快不保了,忍痛以财换命。

    他们离开了牢狱,重新过上山珍海味,优渥舒适的日子,便想着如何反击,萧衍和裴政可是他们的眼中刺!

    从旁人口袋掏不出钱财,便从自己口袋出。

    萧衍在书房中快速地拨打着算筹,周序在门外禀报:“侯爷,几位管事来了。”

    “进来!”

    姜然看着他们进了书房,她抬手示意身后两位女使停驻,独自一人悄然地步入檐下。

    萧衍宽大的手掌横挡着双眼,双指揉搓着太阳穴,说:“你们呈上来的账本,本候过目了,用一摊烂账来形容也不为过。”

    几位管事耸缩着肩膀,放轻了呼吸,低头着不敢出声。

    萧衍扫视他们,抽出其中一本账目拿在手上轻晃:“本候若是没记错,本候承袭爵位之时,圣上赏赐了几处庄子,这上头的账作何解释?”

    几位管事低头面面相觑。

    萧衍厉声:“回答本候!”

    一位管事嬷嬷抬头,颤声:“候...侯爷,那几处庄子是圣上赏赐的皇庄,原是罪臣的家产 ,他们伏诛后暂归皇室打理,可...可实际上是宫里的贵人把持着,庄头子认了主,钱袋子鼓囊得很,联合佃户欺上瞒下,老奴实在拿他们没有办法。”

    萧衍将账本摔在酸枝木书案上,“砰”的一声吓得众人脑袋垂得更低了,姜然被吓了一跳,打了一个响嗝。

    “什么人在外面?”萧衍冷声:“滚出来!”

    姜然双手置于身前,双唇微抿缓缓走到门外。

    萧衍神色缓了些许,放轻了声量:“夫人既然来了,也一起听一听。”

    周序给她搬了一张酸枝木圈椅,姜然端坐在一侧,打量着那几个管事。

    这几个管事可不是什么善茬,仗着是候府的老人,托大拿乔,也不把姜然放在眼里,刻意刁难她。

    萧衍微微倾身:“既然你们拿他们没有办法,以后这几处庄子的账你们就别管了,本候亲自打理!”

    一位管事抬头,讨好的口吻奉承:“侯爷,庄子上都是些腌臜货,说话办事恐脏污了您的眼,老奴定当尽心尽力!”

    萧衍眼尾一挑:“王嬷嬷嘴皮子厉害,本候是知道的,既然你有心一试,本候便应承了。”

    王嬷嬷难掩喜色,正欲开口。

    萧衍看向姜然:“夫人跟着柳嬷嬷学账目也有一些时日了,但终究是纸上谈兵,未曾实践过,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向王嬷嬷多多请教,如何?”

    姜然没有想到萧衍竟将她拖入这趟浑水,但只能应下。

    王嬷嬷微微一笑:“候爷请放心,老奴定当对夫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衍:“几位管事是候府的老人了,深谙世家礼数规矩,外头的流言过了耳便作罢,夫人若有不懂之处,当悉心指教。”

    他话里行间,在敲打她们。

    王嬷嬷:“老奴谨记侯爷的教诲。”她看向姜然:“夫人,老奴若有冒犯之处,请您不吝责罚。”

    几位管事退下,萧衍将几本账目递与姜然:“夫人仔细看看这些账目,往后侯府上下的生计便要依仗夫人了。”

    姜然捧着账本,问:“侯爷要我管家?”

    萧衍眉峰微蹙,反问:“夫人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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