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蒸

    “我也爱你。”

    床板晃动的声音让郑策联想到火车飞速驰过轨枕,连续快速而均匀的震颤。

    事后她依旧无力地靠着骆远方。谁弄的谁收拾。

    郑策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悄悄动了下无名指。

    一拳头远的地方,骆远方右手的无名指也跟着抽动两下。

    郑策眼睛一亮,又不动声色地弯曲伸直自己右手的无名指。

    骆远方的手指照样跟着动了下,还是同样的节奏。

    她这才忽然醒悟过来,侧仰着头,笑着望他,鼻尖在骆远方脖颈处蹭了蹭。

    “你看见啦?”

    前两天他们一起重温了仙剑奇侠传,雪见和景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是因为姻缘线在作怪。

    没想到过了这么些日子,郑策随便动个手指还能被骆远方get到。

    骆远方直接用无名指勾住郑策的无名指,“牵上线了,就丢不掉了。”

    骆远方轻捏住郑策下巴,微微向自己这边偏移一点,低头吻在她额心。

    “是不是又向欧阳告状了?”

    他轻声问,“发张我们的合影过去,让她不用担心。我都怕她气不过,给我托梦,骂我不好好对待她朋友。”

    “现在不想动。”郑策躲开他的手,又将头埋回去耍赖。

    “那现在拍张合照发。”

    骆远方坦然道。

    郑策猛地扭头瞪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现在可还赤果果呢!

    迫于淫.威,在骆远方监督下,郑策发了张两人的合照过去,让欧阳不要担心,他们会找到办法的。

    然后郑策躲开骆远方,钻进被子里,火速发了条:

    你也一定要好好的。不用在意收不到我的信息了,快去投个好胎!

    *

    骆远方走之前的这一个月,可谓是荒.淫.无度叱咤风云波涛汹涌风里来雨里去的三十天。

    就连最普通的睡袍也也会成为禁果的源头。

    每次一都像是在用力告别。花样越来越多,过于刺激神经,让郑策不自觉想闭上一只眼睛。但每次都会被骆远方恶劣地含住闭上的眼皮。

    眼皮上湿漉漉热乎乎的感觉恨奇怪。

    郑策只好睁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上方不做人的狗子,狗子和她对视,又被激励了一样,开始下一轮……

    直到耗尽两人所有气力后,郑策软趴趴地靠在骆远方怀里,两人再相拥着一同洗澡。

    其实算下来,他们正式住在一起,还不到两个月。

    因为房租续了很久,骆远方走后,郑策仍旧住在这里。

    像她说的,守着他们的大后方。

    骆远方临走前一天,他骑着摩托带郑策去城郊晃荡了一圈。

    回去后,骆远方后背的衣服直接湿了一圈。

    冬天穿得厚,他摸到潮湿的时候,立马去捧郑策的脸查看。责怪她路上又冷,风又大,哭成这样,脸会冻坏的。

    郑策委屈地说自己一路都没抬头,捂在他背上,没冻坏。

    骆远方心疼地也想哭,抱着她又抱到了床上。

    分开之后,郑策没事会去楼下擦洗骆远方的摩托,然后学骆乘光,在机车侧身贴上郑策亲笔书写的“新手上路”四个字。

    有回被邻居看见了,还问她哪儿求的驱魔符,问她有没有用……

    刚开始,他们每天都会打视频,对彼此的动向一清二楚。

    哪天郑策这边下暴雨停水了,哪天门外出现了喝醉酒的混混……

    骆远方一再叮嘱郑策要勇敢,要检查门窗关好,心里却第一次具象地知道放心不下是什么样的滋味。

    就像飘在空中,踩不到实处,无处用力的憋闷。

    尤其有一天,在镜头晃动的时候,他发现郑策膝盖受伤了。这人走路一瘸一拐还得端平手机装没事人的样子,非常气人。

    而另一边,没事人总害怕骆远方在外面又受了委屈不肯说,每天挑挑拣拣有趣的事情记在备忘录,打视频的时候一口气说出去,跟脱口秀开放麦试观众反应似的。

    郑策会分享某天在食堂吃到了一头貌似从来没运动过的猪,五花肉的瘦肉层薄得可怜;她还会在课上无聊的时候给骆远方发咆哮体,模仿池早早鹿小葵现挂一些咯噔文学。

    然后等观众小骆同学发来小点点集合:

    ……

    郑策又回过去毫无营养的小豆豆军团:。。。。。。

    只要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再无聊的对话也会显得格外有趣。

    郑策有事没事会往他们的小家里添置些锅碗瓢盆,还有做饭用的调味料,即便不常用,她也想有个热乎的样子。

    而且还能在骆远方套用骆淇的话提醒她“不吃早饭肠子就会吃屎的时候”,举起手机在厨房亮相一圈,用“谁说我不做饭?这不是新买的食用盐?”给堵回去。

    就这样断断续续又持久地联系着,骆远方的行程意料之外地延期了。

    已经是大三开学,秋天晚上不论吃再多,十点从图书馆出来都会又饿又困。正往肚子里贴秋膘的郑策听到了这个消息。

    但是意料之外的,郑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习惯了。

    习惯一个人在大城市独来独往。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兼职,将生活塞得满满当当的。

    留给思念的位置也并不多。

    都说留在原地等待的人没有安全感,郑策也许是怕了没完没了的等待,在骆远方电话信号消失次数逐渐增多后,她也给自己建造了一层壳。

    特别当骆远方到达国外后,时差影响下,两人的微信简直当成了邮箱留言板使用。

    不及时的回复,让很多事情失去了分享的意义,没有立刻的情绪反馈,囤着囤着,就在心里封锁起来了。

    郑策善解人意地对骆远方的延期表示:“没事,你在外面继续加油!”

    骆远方这回跟着的团队名气不小,一开始,郑策还会在各个网络平台上搜集他们的行踪和照片。她也曾努力学习和适应着维持异地恋的方式。

    但后来,半夜爬起来打视频,相对无言的时刻越来越多,他们开始开着视频,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每天新鲜事也分享到疲劳,平淡的日子最后消磨着情绪,最终只能发过去一串哈哈哈哈。

    郑策也认识了新的朋友,偶尔也会跟着他们出去玩。这让她觉得自己不至于太独。

    她依旧会去做兼职,为的是给江蔚云凑以后上大学的钱。

    某天郑策在路上看着秋季再次变黄的银杏叶,忽然发现她和骆远方一直忽视了很久的一个东西。

    高三毕业那个夏天,在热血澎湃的青春少年中间,他们误以为最好的韶华正在绽放。

    但其实,之后每一次用力奔跑,都存在各自恰如其分的圆满。

    而他们却一直耽于目的地的终点线,忘了停下来看看。

    *

    九月,桂树即将开花的季节,天气像闷在锅里蒸腾,这样的气候被起名为“木樨蒸”。

    郑策刚给骆淇通完电话。骆淇最近忘性更大了,第二天就能忘记前一天的事情。郑策有点担心。

    宿舍楼下,垃圾桶边分拣垃圾的清洁工穿着不知道哪一届落下的深绿色军训服。

    身旁路过的几个女孩儿又抱怨某个网站并发数已满,毕业论文遥遥无期。骑着电瓶车迎面而来的人像是屁股痒,挺直了脊背在车上打着哈欠妖娆地扭来扭去。

    像根长在电瓶上的花园鳗。

    郑策穿过他们,朝出租屋的方向走。

    经过路口被一名新生拦住问路,郑策又想到她和骆远方搬行李搬得大汗淋漓的那个午后。

    仿佛还能在繁茂树荫中听见一两声蝉鸣。

    今天一整天都莫名闷热,郑策回到出租屋给自己拌了碗面。

    尽管她竭力保持这房子的原样,但骆远方毕竟也没住上几个月,他存在过的痕迹已经很淡了。

    冲了澡躺在床上,郑策非常难得地,接到了骆远方的电话。

    按理来说,骆远方这会儿应该是半夜熟睡的时候。

    郑策下意识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

    她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郑策。”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很哑。

    骆远方在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

    “骆淇离家出走了。”

    按照骆淇留下的信,她应当是策划了很久。

    说实话,郑策并不意外。郑策第一次认识她,就知道她一直都想出去。

    骆淇有颗向往自由的心,老早就在发黄的本子上记录了自己最想走的一条线路。

    教骆淇使用智能手机订酒店,买外卖,买火车票的时候,没想到她真的在筹划这样一天。还有落到实处的果断。

    佩服骆淇的勇气,震惊她的决绝,对她的不理解……

    郑策听到这个消息后,太多的感觉涌现,以至于让消息本身显得不太真实。

    但很快的,她立马想到骆淇最近记忆衰退,很有可能是阿尔兹海默症的前兆。

    这种时候,可不能出去。

    她连忙问骆远方现在的情况。

    墙角的八宝橱最上面一层,还放着骆淇给郑策的水杯,上面印着她在照相馆拍的天安门照片。小老太太笑眯眯盯着镜头,精神矍铄。

    郑策一时看得有些失神。

    骆远方说骆淇在信上交代,骆乘光和江蔚云成年之前的生活费,她悄悄留给了万杨,之后就麻烦万杨养个几年。

    骆淇说不用谁来给她养老,她要放肆一回。

    她说她想好了,可能会死在路上。

    但是她这辈子真的想出去走一次。

    在一个天气晴朗,百花盛开的日子,她想到处去看看。

    “本子。”

    郑策想到什么立马坐直,“客厅立柜的抽屉里,骆淇的本子上有她一直在规划的路线!”

    “她把本子拿走了。”

    骆远方说,“但我之前给那页拍了照片。”

    骆远方停顿了下,“郑策,我得去找她……”

    “我可以……”

    郑策还没说完又被骆远方打断。

    “郑策。”

    她甚至听见骆远方长长吸了一口气,但声线在颤抖。

    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而出于直觉的,郑策不想听下去。

    “郑策,房子到期了就退了吧。”

    骆远方说得极轻,他手中捏着上回去连阳两人拍的拍立得照片。但他又怕太用力给捏皱了,猛地松手,照片摇摇晃晃飘落,啪得一声落在地上。

    骆远方周围的环境很静,这一声,像是敲在他神经上。

    忽然抓空的手指蜷缩了下。

    电话那头,郑策沉默了很久。

    就在骆远方以为她挂了电话的时候,她沉着声问:“能视频么?”

    郑策脚边放着一个刚到的快递盒。

    是她算着时间存钱送给骆远方回来的礼物——一架无人机。

    她们刚在一起的那个暑假,在山上,郑策记得他说过他想要一架。

    “算了吧。”骆远方说。

    “还回来么?”

    “回不去了。”

    “不再……”

    郑策咬着下唇,疼痛掩盖,不让声音出现太多破绽。

    “试试了么?”

    依旧是沉默。

    半晌,电话那边才说出一个字。

    “嗯。”

    骆远方话刚出口,就听见对面一阵忙音。

    郑策果断挂了电话。

    骆远方在黑暗里停滞了很久,才伸手摸索着压下门把手。

    刚开门,一股烟味扑鼻而来。

    男人叼着烟看他无神的眼睛。

    “你奶奶那边……找到人了。”

    男人抖了下手里的纸张,发出沙沙响声,他吐出一口烟雾。

    “今晚跟我走,我在这边医院有熟人给你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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