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幸运的打到了一辆司机不会和乘客搭话的车，车内只有平台的电子提示音和呼啸而过的风声。
戚喜昭刷了几分钟社交平台，被手机光刺痛了眼睛，干脆闭上眼睛养神。
安静的环境总是让人思绪万千，回忆像织布盒里面相互纠缠的各种丝线，只要稍加注意，最鲜艳的那根线被找出来简直易如反掌。
迟煦是高三那年转来的，正是高中期间最踌躇满志的时候。
刚升高三，暑假根本没放几天，在家待着也是刷题。
她们学校是私立高中，私立高中竞争激烈，学校本身就把升学问题抓得很严，她们班还是这个年纪的重点班，班主任是个五十岁的女人，坚信严师出高徒这套，她们班的学习更是出了名的努力。
“班长，老周让你去办公室一趟，我可带到了啊，快去吧！”
周围熙熙攘攘，隔了一条走廊的两个男生还在不停打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她前面是两个女孩子在分享零食聊天，见她睡醒抬头，大方地递给她一包辣条：“这个可好吃了！”
见戚喜昭还呆呆坐在座位上不动，那个男孩子又提醒道：“班长！班长，办公室！”
她回过神来，有些迷迷糊糊地回答他：“好的马上。”
戚喜昭把前桌递过来的零食塞进桌肚，站起来朝办公室走去。
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没几个老师在，老周恰好在，不过她办公室正好是背对着门，因此看不见她来了。
今天阳光有点大，加上她昨晚睡得太晚刚刚下课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脑袋昏昏沉沉的，调整了会心态，一时间竟忘记敲门了。
直到办公室传来透亮的一声：“老师！你班长好像来了！”
戚喜昭这才注意到老周面前还站着一个人。
“还贫！我可告诉你啊，你妈可是给我打过招呼了啊，你最好给我安分点，我不想到时候面对你妈的时候话都讲不出。”
周容琪现在心思全放在眼前人的身上，看起来这人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
事实上确实，面前这个人是她妹妹的好朋友托她照顾的，说是生意关系才转来的，他们家家境很好，但是父母都忙于生意，对家里小辈的成长照顾不到，孩子就这么被丢给了爷爷奶奶，长辈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孙子盼来，把家里的独苗苗疼成了眼珠子。
迟煦是被爷爷奶奶千娇万宠着长大的。
这也就造成了小霸王无法无天的性格。
迟煦前两天和他爸妈大吵一架，气得他爸差点要犯高血压，一声“滚”响彻云霄。
他妈不敢再耽搁下去，连忙想起自己高中好朋友的姐姐在一所私立高中当老师，严厉是出了名的，她也不求迟煦成绩好，只要迟煦改改性子，于是连夜打电话将儿子转校送到立德私立中学。
于是小霸王就被打包送来。
周容琪叹了一口气，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就被面前的小霸王打断了：“老师真没骗你，外面真站了个人。”
周容琪这才想起刚刚她是叫人去叫戚喜昭来着，于是转身，见自家班长还真站在门口，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得小霸王叹为观止：“喜昭来了呀，快进来快进来，外面还是有点太阳。”
戚喜昭走近，下意识打量起这个耍滑头的少年。
男生估计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骗到这儿来的，顶着个鸡窝头，脸色很烂，眼皮也耷拉着，皮肤倒是很白，看起来像没睡醒，全身上下透露出一个字“滚”，身上的黑色短袖上绣着两个英文单词，翻译过来就是“下地狱吧宝贝”。
戚喜昭心里微动，嚯，还是个非主流。
非主流好像也在看她，戚喜昭感觉陌生观察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她定了定神：
“老师什么事呀？”
“是这样的，就是这个同学，迟煦，”周容琪停顿一下，“来，打个招呼。”
迟煦还是那副不耐烦的表情：
“...你好。”
戚喜昭礼貌性的笑了笑：“你好。”
“他马上就要转到我们班上了，今天正式上课。他妈妈说他太爱动爱说话了，我是这么想的，喜昭你呢，不是很爱说话，让他坐你旁边行吗，我看他和谁说话。”
周容琪说到最后还瞪他一眼。
戚喜昭蓦然抬头，对上了对面迟煦震惊的目光。
周容琪看见面前两人都是一脸震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这决定是对是错，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只能接着说下去：“喜昭，你觉得呢？”
其实戚喜昭觉得无所谓，左右不过换个同桌，她不太喜欢讲话，和谁坐同桌影响不了什么。只不过要和陌生人坐同桌这事她没有心理准备，才会一惊。
“我都可以。”她点头道。
周容琪又转头看迟煦。
迟煦被她盯了两秒，长舒一口气。
“既然班长都没意见，我当然可以啦。”
“你，你还能有什么意见，我谅你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周容琪气不打一处来，似乎已经遇见未来一年迟煦能给自己带来多大麻烦。
迟煦不服气的扯皮：“我怎么不敢有！老师，不能因为我成绩不好就搞区别对待呀！”
......
“就是这样？”
刘晨辉听他三言两语描述了他和那个白衣女人的关系，直觉不对，看他那个魂不守舍的样子明显就是两人曾经发生过什么，因此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不相信。
“就是这样！”
迟煦斩钉截铁。
“哦，那她怎么宁愿费几十块钱打车也不愿意搭你的顺风车？”
“我不是说了吗，她车到了呀，到了啊。”
“行吧。”刘晨辉道，“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故事呢。”
迟煦沉默两秒:“那确实有一小点。”
？
迟煦藏不住话。
“我原来喜欢她。”
刘晨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根本想象不到迟煦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和迟煦共事四年，没见过他分给谁多一个眼神，娱乐圈美女如云，迟煦本身条件就好，加上背景也不错，许多男的女的趋之若鹜。
他也没说对谁感兴趣过，从前刘晨辉就觉得奇怪，如今见了迟煦这副样子才明白过来，哦，原来心里一直有人呢。
“你两有一段不？”这是问他两谈过吗。
迟煦脸突然涨红，并以十分快的速度蔓延，没有回答他。
刘晨辉了然:“那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后座的人似乎没打算再说话，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动静。
刘晨辉透过后视镜看向迟煦，后者作垂眼思考状，脸上光影不停变幻。
车内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良久，这人没头没尾的吐出句话:“我打算忘记她了的。”
是这样的，十年太长了，一个普通人在世的几分之一。
迟煦从前觉得不喜欢戚喜昭这件事只要他想做就能做到，后面发现不是，纵使他见过再多的精致面孔，听过无数甜言蜜语，恍惚间总会看到戚喜昭板着脸教训他，往后再见的每一个人，都远远不及十七岁那年逆着光走进办公室的少女。
纯白色校服、单薄的身影，清秀恬静脸伴随若有若无的皂角香烙印进他心底。
原来刻意不去提起戚喜昭是听他们说，时间会冲谈一切，只要他刻意回避，总有一天他会忘记戚喜昭。
不是不是，全错了。
一千年、一万年，一些人是忘不掉的。
比如十年未见的戚喜昭只要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甚至只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自己胸腔中澎湃的情意只会愈演愈烈。
迟煦今晚之前还会像这十年前的每一天一样逼着自己忘记戚喜昭，不过今晚以后应该不会再这样了。
他忘不掉她的。
刘晨辉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那就是现在不打算忘记咯。
看着迟煦一步步走到现在，二十七岁，还是很好的年纪。
“喜欢就去追呗，现在她很难拒绝你吧。”
“真的？”
迟煦迟疑。
“当然了，你又不是十七岁的迟煦，你现在是升级版迟煦。”
升级版迟煦是站在舞台中央的大明星，大街小巷满是这个人的广告，他的签名照被炒出天价，随意搭配的服饰上线几天就被卖到断货。
“...”迟煦忍住想打他的冲动，还是心平气和的和他分析道。
“但是她挺优秀的，她是高材生，我没什么文化，现在也只会唱几首歌。”
刘晨辉今年三十九岁，于两年前结婚，他老婆是他高中同桌，某985硕士生:“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看你哥我，我不是也没什么文化，你嫂子不照样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等会儿，等会儿，你之前和我提过的那个和你们五十岁班主任相提并论的古板，不会就是她吧？”
迟煦点头。
“古板？你不是喜欢她吗，你这么拽？怪不得她不喜欢你，谁会喜欢一个在背后说自己坏话的人。”
“我没啊，那她就是这样的我只是选了个最符合她的昵称，再说了我也不止在背后说她古板。”
“我有一计。”
迟煦将信将疑地把脑袋凑近驾驶座，刘晨辉叽里呱啦一阵操作。
“你先这样，然后再这样，再那样......”
迟煦望向他的眼神从半信半疑转变为将信将疑，最后慢慢变成赞叹。
他伸出右手给他哥比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