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南衡市第一中学，晚上八点。

    晚自习的铃声总是和手机上的时间一样准时。市一中没有额外的晚自习，很快，就看到学生大部队嬉笑着推搡着从学校出来了。

    校门口堆满接孩子的家长和卖各种小吃的小摊贩。正是冬天，小摊上飘出白色的雾，整个夜晚的氛围也就变得热闹温暖起来了。平日里较为宁静的小街一下子就充满烟火气，变得有生气起来。

    晋于混在一群吵闹的学生中间，显得有些生硬突兀。其实这也没什么。他只是不爱说话沉默寡言，对于他来说，放学无论是成群结队还是孤单一人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为了安全起见，学校门口摆了一大圈石墩子，作为电动车小轿车的警戒线。今天是星期四，还是回爸爸那边。晋于正往左拐，离那个石墩子还有几步的时候，一个比自己高一点的男生似乎被绊到，差点创到自己身上。

    “啊同学对不起！”那人穿着的似乎是高三的校服，是深红色的，怀里抱着一大堆吃的，似乎正要往学校里面走。是住宿生吗？晋于心想，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正要继续走，却又被那人叫住了。

    “？”晋于回头疑惑的看了那男生一眼。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手上因为抱了太多东西所以很不方便的样子。他先是摸了摸冬季校服口袋，但似乎没找到什么东西，他抬头歉意地冲晋于笑了笑，晋于这才看清眼前这个男生的脸。

    那人的眼睛很亮，或许是因为有小摊小贩灯泡的映衬，那人的眼睛更像是装着星星，似乎是神采奕奕的。晋于还以为每个高三生都是累死累活的，看来这是个特例。

    “稍等一下。”那男生似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点什么了，狠狠掏了一把，塞进晋于手心里，狡黠一笑，说，“医药费”，然后转头就溜了。

    “？”

    晋于看着那人匆忙奔回学校的样子，感觉自己头上肯定冒出了一排排问号。或许是到闭校时间了，所以那人才那么着急回去。晋于看向自己的掌心，想看看那人给了自己啥当“医药费”。原来是几颗糖。或许是因为放在他裤子口袋里的，糖有点被捂化了，感觉和包装袋粘在一起了。

    晋于接着回家，随手还撕开了一颗糖的包装。粉色包装的糖是桃子味的。晋于其实很少吃甜的东西，他把糖含在嘴里只感觉有点甜的腻人。不是什么很好吃的东西，但晋于也算不上讨厌。其实很多事情晋于都算不上喜欢，但也算不上讨厌。

    或许他就是这样子的人。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事实上，他也确实对很多事不在意。不是因为别的，是没什么事值得他在意的。

    比如，他拿钥匙开了家里的门，意料之中的房间全是一片漆黑。

    又是父亲没回来的一天。

    你说他在意吗？他当然是不在意的。他一周在父亲这边住五天，至少有大半时间父亲是不在家的。只能说，他已经习惯了。还有两天在母亲那边住，至于这两天父亲在不在家，晋于自然也无从可知了。

    晋于的父母在他初中毕业之后就离了婚。经历了七年之痒的父母没有走到最后。后来，晋于跟了父亲，妹妹晋妍跟了母亲。母亲其实也还在这座城市，然后找了另一个爱她的男人结了婚。

    晋于的父亲晋杭，其实也是个比较寡言的男人。在和晋于母亲于清的这段婚姻里，或许他给的少的就是陪伴。晋杭自己有一家小公司，平时商务周转很忙碌，在没和于清离婚的日子里回家也是很晚。离婚之后，假使碰到个日子晋杭回来的早，晋于其实也很少和他交流。一般晋于也就拿“学习忙”当幌子了。毕竟两人都是不爱表达的人，凑在一起，或许只会让场面更加尴尬。

    今天的作业还是很难。晋于随意将数学作业摊在桌上，开始放空大脑。他的成绩真的不算拔尖，可能唯一喜欢一点优势一点的也只有化学了。这数学乱七八糟的确实写的头疼。他靠在椅子靠背上，用力搓了把脸。下周又要调考，一想到这里他又头疼起来了。

    不是所有人的高中都是一眼可以望到头的。大部分人都高中生活，还是在迷茫与挣扎中过的。

    他一想到自己上回调考的数学成绩就觉得自己靠不住。或许还是得去学校里那个金鱼池子拜一拜？想到这里他又去抠搜自己的存钱罐。还有好多一块钱的硬币，就拿这个下周去投吧。

    他又想起来口袋里的糖了。高二的冬季校服是黑色的，硬硬的冲锋衣的质感其实不太舒服。其实刚才撞到他的那个人有点眼熟，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到底是谁呢？晋于又撕开了颗糖的包装纸，塞进嘴里。甜的发腻的味道让他找回点清醒了。

    即使过去很多年，他仍然能想起来舌尖的那股甜味。

    那种劣质但纯粹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