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前些日子被竞赛逼得有些紧，这顿烧烤聚餐吃得尤其闹腾，散场时已经快十点了。
“钱我先付过了，回头账单发群里，咱们AA。”陈琦靠在收银台，戳着手机，没过一会，抬头望着莫瑾，“我们先把曲颖和童诗送回家，你俩行吗？他喝醉了吗？”
“没醉。”莫瑾想把祁琛的书包背到肩上，被祁琛拦下，“要自己背？”
祁琛点点头。
莫瑾没有勉强，放手帮他把书包背好：
“你们路上小心点，到家在群里发个消息。”
浦安虽然已经入秋，但夏天的余温尚且留存在大街小巷，流淌在喧嚣的叫卖声中。祁琛右手按了按有些暗疼地太阳穴，脑袋里带着醉意的迷茫和迟钝，抬脚就准备过马路。
突然，祁琛的左手被轻轻一拉，刚迈出去一步的左脚又退了回来，莫瑾站在旁边看了眼时间：
“看路，红灯。”
莫瑾没有松手，祁琛也没动，任由莫瑾这样牵着他的手，半分钟后，莫瑾觉得手有点酸，想要松开，却又被祁琛握住手掌：
“我有点晕。”
莫瑾听到祁琛开口说道：
“可以牵我一下吗？”
祁琛看着莫瑾，神情专注，莫瑾的耳朵动了动，带上了几分绯意，几秒后，莫瑾抓住祁琛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拽着人走斑马线过马路：
“快走，绿灯。”
莫瑾觉得自己现在是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都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俩，牵个手怎么了——
不对！
两个大老爷们走路就走路，牵个屁手啊！？
莫瑾思来想去想了半天，愣是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劲，最后把自己和祁琛一起拉出来从头到尾地骂了一遍——
“一天天就会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致莫瑾。
“一天天就会干些有的没的让别人胡思乱想。”——致祁琛。
骂自己也得拉个垫背的。
或许是酒精麻痹的作用，喝过酒的祁琛显得格外安静，一直到家门口，也只是静静地盯着莫瑾看。
莫瑾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站在自家门口，在微信群里回复了声到家了之后，顺手把自己和祁琛两人的餐钱给付了。
等到莫瑾把消息回的差不多，终于抬头发现这位爷盯着自己发呆：
“还有什么问题吗？”莫瑾的语气带上了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温柔，“没事的话，就进门洗漱，早点休息。”
祁琛眯了眯眼睛，想了想，觉得有点累，干脆直接席地而坐坐在自己门口了：
“累了。”
莫瑾：“？？？”
不是大哥恁……
家门就在一步开外，你不进家搁门口坐着干嘛？！
养蚊子啊？！
莫瑾无语了，骂人的字眼在嘴里转了一圈又转回去了：
“累了你开门进去洗澡休息啊，在门口坐着算个什么事？！”
“我想看看你。”
进门了就看不到了。
祁琛昂着头，有些费劲地望着莫瑾，莫瑾又好气又好笑，干脆利落地把书包一放，盘腿坐在他对面：
“给你看五分钟，多一分钟收一块钱。”
“你说竞赛完要听我弹琴。”
仔细听，这声音里还有几分委屈的意思。莫瑾的大脑宕机了几秒，反应过来是前天晚上哄睡环节自己提出的要求，有些哭笑不得点点头：
“嗯，我记得。”
“什么时候听？”
“现在不行。”莫瑾要被祁琛这幅一本正经地模样逗乐了，“你今天喝酒了，现在也太晚了，明早还要上课，不合适。”
祁琛没有说话，撤回目光，撑着自己脑袋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瑾有一下没一下地逗人：
“生气了？”
“……没。”
“那在想什么？”莫瑾随手捡了一颗地上的小石子，在指尖摩挲了几下后又扔掉，“怎么不说话了？”
“想你。”
祁琛不知道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眉眼弯弯，笑意满盈。他的声音一向是温柔沉稳的，此刻又染上了几分淡淡的酒意，有些招人。
莫瑾一愣，想要抛出去的小石子没扔出去，又落回到手心。莫瑾眨了眨眼睛，有些束手无措：
“想我……什么？”
祁琛坐直了身子，眼睛里亮亮的：
“那首曲子，是我在兴昌想你的时候写的，弹了很多次，我很熟。”
“本来想着你想听我就弹给你听，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要弹给你听，在我想你的时候。”
我要告诉你，我想你了。
莫瑾微微一怔，指尖下意识绷紧，指甲掐着虎口，绷得有些发白——
弹了很多次，意思是说——
你有想我，很多次吗？
那为什么，你去兴昌的三年一点消息都不给我？
我连找都找不到你。
莫瑾不承认自己在祁琛离开的三年里对他有所想念。他把这三年里因为祁琛的离开而造成的负面情绪归结为不甘心和赌气。他在学习上跟自己较劲，将自己封闭起来全身心的投入进去，让自己无暇再顾及其他；他学会了很多生活技能，学会了怎么照顾自己、怎么照顾别人，交了很多关系不错的朋友。
就好像堵着一口气，在向自己、向别人、向祁琛证明：
——看，我一个人也可以。
但这一切都止步于祁琛回来的那一天——莫瑾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思，有意外，有惊讶，有赌气，更多地却是久别重逢之后抑制不住的欣喜。
他好像，确实更喜欢跟祁琛待在一起一点。
莫瑾敛了敛眉：
“好，知道了。”
“滴——”得一声，莫瑾家大门打开了，吴敏君女士敷着面膜站在门口，跟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
吴女士：“……？”
祁琛、莫瑾：“……”
“老早就听到门口的动静了，合着你俩不进家门在家门口打坐呢？！”
莫瑾抬头，看了眼自家老妈堪比贞子的妆扮，选择扭过头：
“你问他啊，累了不进家门在门口坐着，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祁琛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跟吴敏君打了声招呼：
“阿姨晚上好，我喝了点酒，刚刚有点不清醒……现在好多了。”
“琛琛喝酒了？难不难受啊？你妈妈他们好像又在加班，你行不行啊，要不要阿姨来照顾你……”说着，吴女士已经准备换鞋出门了。
“不用了阿姨。”祁琛连连摆手，笑道，“我喝的不多，也没醉，自己能行，回去洗个澡我就睡了，不麻烦阿姨了。”
“你确定可以吗？要不要阿姨跟你煮一杯蜂蜜水？”
“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去洗个澡就行。”
“行，那你早点休息哈琛琛，有什么事情立刻打电话给阿姨哈，阿姨在家。”
祁琛笑着点点头，磨蹭了好一会的莫瑾终于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放心道：
“你一个人确定能行吗？”
“可以的。”祁琛应得很快，乖乖地跟吴女士和莫瑾道了晚安，输入指纹打开了自己大门。
然后，莫瑾就眼睁睁地看着祁琛开着大灯被自己右脚绊了一下。
吴敏君：“……”
莫瑾：“……”
“莫……”
“我懂。”莫瑾回头示意，把自家老妈轻轻推进家门，“我去帮他一把，妈咪你安心敷面膜，抽空了帮忙做一杯蜂蜜水，我就不做了。”
“好，你看着点小琛哈。”
“知道了。”
莫瑾跟着祁琛进了家门，祁琛有些意外，莫瑾哼笑了两声：
“我乐于助人，决定亲手把你送上床。”
祁琛：“……”
祁琛闭眼轻笑了两声：
“那谢谢莫莫了。”
“不客气。”莫瑾应得十分之痛快，“快去洗澡吧。”
说罢，莫瑾弯腰把祁琛的书包从地上拎起来，拍拍灰，放到沙发上。桌子上留着保姆孙阿姨给留的夜宵，莫瑾稍微收拾了一下，开口问准备去洗澡的祁琛：
“这夜宵你还吃吗？吃的话我给你热一下，不吃的话我就放冰箱了？”
“不吃了。”
莫瑾觉得也是，刚刚在烧烤店，徐泽和侯易安玩嗨了，又点了三十串羊肉和四十串鸡肉。之前点的就已经够大家吃了，两个女生食量不大，剩下的全部交给男生解决。
莫瑾表示自己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去吃了，最后还是剩了不少，莫瑾逼着徐泽和侯易安这两个只管点餐不管浪费的傻逼打包带回去了。
莫瑾估摸着祁琛应该也是真的吃不下了，便把桌上了夜宵收拾了一番，敷上保鲜膜，放冰箱了。
浴室里传来花洒的水声，莫瑾趁着祁琛洗澡的空隙，回了自己家里一趟。吴女士的蜂蜜水已经做好了：
“小琛怎么样？醉的厉害吗？”
“不算厉害，还能认人，现在在洗澡。”
“行，那你把蜂蜜水给小琛送过去，你也早点回来哈，明早还有课。”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早点休息。”
祁琛从浴室出来后脑袋已经清醒地差不多了，靠在沙发上打消消乐的莫瑾伸手把杯子递给他：
“给，喝了。”
小朋友的手指又细又长，手腕上的腕表还没来得及取下来，是最简单的学生款式，表盘简洁，指针周围镶嵌着几颗碎钻，像是星星。
很漂亮——
腕表很漂亮。
小朋友也是。
祁琛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莫瑾收了手机，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甜吗？”
祁琛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仔细回味了一番：
“你又加了双份糖？”
“那不能。”莫瑾乐了。“同一件蠢事我不能干两次。”
祁琛垂眸笑了笑，应了一声：
“甜。”
眼底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