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甲

    午睡前,楼月心神不宁地从书包里取出一袋从学校宿舍里拿的感冒灵颗粒。

    她在热水机旁边找了一个一次性纸杯,接了点热水,轻轻晃动杯子,在反省自己刚刚又露出的破绽。

    男科要怎么解释呢?

    楼月眉头皱着,一口抿下又甜又腻的药,感觉牙缝里都是感冒灵的味道,越品越觉得反胃。

    她喝了一大口清水,勉强压下那股味道,这导致她连对某人的讨厌都被感冒药消磨掉一点。

    可一想到自己还要去医院看病就觉得头疼,尤其是本来只是计划去医院,现在变成板上钉钉。

    “你的脚是36码?”

    赵应东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居然又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边,楼月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的感冒严重到听力都出现了问题,还是这家伙像鬼一样,阴魂不散又神出鬼没。

    嘴里含的那口水,楼月忍了又忍才咽下去,以免自己的吐到别人身上。

    她把杯子放下,不耐烦地回道:“有什么问题吗?”

    赵应东盯着她的脚背,细细脚踝上似乎有一颗小痣,不太清楚,他弯下膝盖想低头仔细观察时,那双脚朝后退了几步,然后踹在他小腿上。

    “死变态!”楼月掷地有声,“看什么看。”

    赵应东顿了下,又站直了,下巴内收,目光在那张因为身体不适而血色苍白的脸上巡睃。

    要是在昨晚,在楼月带着刺的话下,他一定会怼回来,配以一种不屑或者厌恶的眼神,充斥着剑拔弩张。

    然而现在,他对她的骂声充耳不闻,既没有要回怼的意思,也不生气,还又向前走了一步,轻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去男科?”

    这个问题楼月还在苦苦思索中,一下就扎破了她脆弱的伪装,因此她不敢看他的脸,闪躲着对着他鼓鼓囊囊的胸口说:“……啊,市医院最近在做活动,割包.皮的第二根半价。”

    赵应东拿起她刚刚放下的杯子,盯着杯壁上残留的颗粒问:“那你准备去哪里找第二根?”

    楼月眨眨眼,“说不定你的会增生,一个人就能用掉两个名额呢?”

    “你懂的还挺多的。”

    赵应东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昨晚是活人微死的状态,现在就是死人微活,不知道他一个晚上又发现了什么,掌握了什么证据,但总之对她很不妙。

    “我前女友脚也是36的,真巧啊。”

    他似乎真的被传染了感冒,声音有些沙哑,又可以放低了声线,一米之内的楼月敏锐地察觉出一丝暧昧。

    “你发烧了吗?”她也用那种不算清白的语气问过去,但脸上明晃晃地都是讽刺。

    赵应东用楼月喝过药的杯子接了些清水,眼神从她的脚背移开,看着楼月的发丝,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嘲讽,“你的卷发在哪里烫的?”

    说到发型,楼月也对这个很无奈。

    她回家前去过一趟理发店,Tony是室友介绍的,擅长处理女生的发型。她那天是想把头发简短或者拉直,但是一直等到晚上六点,也没轮到自己。可也就那天有时间,后面她就忙着开题,忙着兼职,把这件事忘了。

    她还在网上吐槽,学门手艺比搞学术有前途多了。

    这算是一个大漏洞,但是楼月宿舍楼看到宿管阿姨的飘逸的卷发就会被安抚,头发不就分直的卷的吗?人还都长两只眼呢,赵应东也不会这么丧心病狂。

    “……我妈肚子里烫的。”她没好气地说,“你要是真想找到你前女友的线索,就好好和我说话。”

    赵应东凝视着她,点了点头。

    楼月咳嗽了一声,很平常地问:“你怎么知道你前女友和我是校友,华亭那么多大学,也不一定就是我们学校吧。”

    赵应东:“要是她跟我说过呢?”

    她才没有说!楼月从一开始就藏得好好的,连捏的专业都是因为当是他缠得太紧,而她课程太重,只能告诉他自己是理工科。

    “你好像不相信?”

    “她要是告诉你的话,你不会说可能。”

    楼月记得很清楚,午餐时,赵应东说的是“可能是校友”,而非肯定是校友,说明他也不确定。

    她看着赵应东握着自己刚刚喝过药的杯子,疑神疑鬼地担心他这是要把杯子拿去化验。

    “确实,她没和我说过。”赵应东看到她盯着自己的手,于是把杯子放到一旁,“只是我去过华亭所有的大学,恰好在你的学校发现了她曾经照片里的东西。”

    去过华亭所有的的大学。

    抱着侥幸能够碰面的心理。

    走遍了大大小小的街道。

    但始终没有如愿。

    范林说他这是白用工,没被看到的深情不一定就算爱,说不定只是一种在别人看来犯蠢的纠缠。

    可是,赵应东看着楼月因为不想和他对视而扭头的侧脸,鼻息沉了些,没有白用工,每一步都算数。

    楼月心颤了颤,生怕自己露出破绽,顺着他的话问:“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吧?说不定她是去别的学校找同学玩呢?”

    “是有这个可能。”赵应东没有反驳,“但还是你更熟悉华亭一些,所以希望你能帮帮我。”

    楼月:“怎么帮?你不是说我最好不要再回来吗?你不说不想再看到我吗?我们不讲情分的。”

    因为还不能确定一些事,所以赵应东尽量让自己冷静些。

    因为答应过不能用特殊手段,他的查找进度一直很缓慢。

    从那么多张照片里提取有效信息,加上他烂熟于心的部分,赵应东初步锁定了华亭大学。

    他去微博把华亭大学的超华翻了个遍,终于看到有个熟悉的头像发过两次帖。

    一个是询问新生入学报道事项,一个是求大英竞赛的复习资料。

    而“她”,正好和自己炫耀过一等奖的证书。

    她最新一条博文的内容是转发了给流浪猫狗做绝育的公益视频。

    [不噶,是一时的幸福。噶了,是长久的保证。。。。]

    而这条微博的IP地址,就是本省。

    其实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年关两地往返的人流量上百万,符合年龄性别的人,就算是万里挑一,也能站满一操场。

    喜欢用句号结尾的习惯更不算什么,这已经算是一种互联网句式。

    卷发,也代表不了什么。

    赵应东想,一万条线索,只要有一条实打实的证据,那前面的所有暗示都可能被推翻,他心里要是有了结论,不可避免地就会让现有的线索联合起来。

    和他做过网友、知音和恋人的那个人,与现实世界中对他避之不及的那个人,差距太大。

    想到这里,他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好像昨晚种种纠结、震惊带给他的痛苦都不算数。

    还是再忍一忍吧。

    楼月脚趾忍不住抓地,嗓子眼突然发痒,她锤着自己的胸口企图压下去这种想要咳嗽的冲动。

    赵应东目光湛湛,“你说得对,还是得我自己来,要把她揪在人前才好,多一个人可能还有泄露计划的风险。”

    说完,他上前拍了拍楼月的背,看着她咳得冒出了眼泪花,眼皮都泛着红。

    “你睡一会儿,我们就去医院。”

    赵应东不容反抗地把楼月推到卧室,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

    他仔仔细细地环视一周,盯着墙角那个行李箱上的玩偶出神。

    楼月现在完全不敢出声,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疯狂回忆自己有没有把那个玩偶露出来过,七年了,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当余则成的天赋,没办法面面俱到。

    他们分享过很多,连午饭都会拍给对方。

    “这个是?”

    楼月:“这是乌萨奇!”

    赵应东哦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那我知道了。”

    他现在看起来不人不鬼的,有前科的某人完全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用嘶哑的嗓音劝他:“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睡觉了。”

    “我会叫你起床的。”他关门前,好意对楼月说:“不用设置闹钟。”

    楼月啪地合上门,步履蹒跚地扑倒在床上。

    拿起手机忍不住就想切回小号,切过去了又不敢看,又怕看到什么自己不能接受的内容,只好紧紧闭上眼睛,让自己睡过去。

    睡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好像真的没订闹钟,算了吧,睡过头就不去了,刚好避开这一劫。

    因为刚刚吃过感冒药,她很快便睡了过去,厚重的窗帘密不透风,哪怕是午后,房间里也一片昏暗。

    楼月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房间里太暖和,她连被子都踢开了,怀里卷着被子,昏昏沉沉地睡着。

    卧室的门被小心推开,发出了很轻的咯吱声,床上的人毫无知觉,动也不动。

    门外走进一人,没有穿鞋,脚步声很静,慢慢走到床边,停下来站着。

    他谛视着熟睡的人,眼神莫名,在一片寂静中,床边的手机亮起来了。

    有人发来了消息。

    [今天我和你说的,不要告诉赵应东啊。]

    [我把他骗来当伴郎了,嘿嘿。]

    [到时候除了你哥,伴郎团你随便选。]

    他看着一条条弹出的消息,大概知道是谁发过来的。

    韩思雨。

    他弯腰,把她散落在脸侧的碎发拨到耳后,轻轻地触摸她身后的长发。

    这场景,好像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不同的是,这一次熟睡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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