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李汝萤微怔。

    “阿耶,不会有那一日的。”

    其实金至简所言不无道理。

    届时如果阿耶真的身死,就算娄侃成功带兵将金至简及雅柯人驱逐,主少国疑之下,难保各地不会再起纷争。

    那时的大宣才更加的凶险万分、危机四伏。

    她相信李祐会是如阿兄一般良善的新帝。

    可是良善的新帝是无法在分崩离析的乱世中存活的。

    史书之上的种种教训,令她不敢拿阿兄曾看得比自身性命还要重的大宣未来去赌。

    至于由她摄政,她更是从未想过。

    诚然,阿耶可能并非完美无暇的君王,但却是有十二年执政经验、深谙帝王权术的成熟君王。

    曾经,他也曾带领大宣走向盛世。如今,盛世倾颓,他定有法子令它重现光辉。

    至少,阿耶此刻被禁锢至此,却仍旧冷静而理智。

    就像她的阿兄一样。

    她信得过阿兄,亦同样信得过能将阿兄抚育成人的阿耶。

    她再度隐入皇帝御座后的墙壁之内,经蜿蜒曲折的密道来到青青所居住的御兽苑,将玉玺埋在了青青常伏着的软垫之下。

    藏好玉玺之后,她又折返回了甘露殿。

    她推开殿门,来到甘露殿的外门前,隔着门对卫守在外的侍卫说明了她想见金至简的想法。

    侍卫很快便将金至简请来。

    此时已近三更天了,金至简是穿着寝衣来的。

    他衣上的血色消失不见,血色转移在脸上,脸上现出喜悦。

    “阿萤,你想通了?”

    李汝萤点了点头。

    “就按你先前所言,我同意嫁给你。但你要保证不能伤害皇城中的所有人,包括阿耶。现下不能,以后亦不能。如有违背,当遭天谴。”

    金至简立刻起誓:“我答应你,届时你我大婚,定由咸徽帝为你我亲眼见证。”

    他说完,想要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但李汝萤却借着转身的动作将他避闪。

    “我既然决定嫁给你,便想按照我家乡的习俗嫁给你。”

    “什么习俗?”金至简问。

    “在我的家乡,女子出嫁前,需焚香为亡亲诵经七七四十九日,在感激亡亲的养育之恩后,才能嫁为人妇。”

    她转身柔和地望向他,“阿娘、阿婆与阿公,一直期盼着我健康长大,我想让他们知道我现下找到了如意郎君。

    “所以,我想在同章观为他们诵经祈福四十九日之后,再开开心心地嫁给你。”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缱绻的企求,“好吗?”

    他的确因她这看似由衷流露出的情愫而令心神漏跳一瞬。

    但他深深吸了口气,避闪过她近乎恳求的目光,不愿从她眼中看到分毫失望的颜色。

    “不行,四十九日太长。”

    “世人常说,为人妇后便不再是家中的女儿,我只是想再以女儿、孙女的身份再陪伴他们月余。”

    她主动上前握住金至简的手,“只要四十九日,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的四十九日,甚至是四十九个月,四十九年。”

    金至简喉头一动:“十五日,至多十五日。”

    他反握住李汝萤的手,“阿萤,我等了你太多年,我想要你早日成为我的妻子。”

    蜀道艰险,十五日,虽不能保证她可策马去到益州,却也足够她走出朔安了。

    只要出了朔安,哪怕金至简在十五日后发现她不见了,也已鞭长莫及。

    她将眸中的冷意悄然隐藏在垂首时的阴影之中。

    “雾月还在万年县的牢狱中,我想叫她来陪我。”

    金至简:“好。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有。”

    她眸光潋滟地望着金至简,“从前在越州时,阿公曾为我在家中埋下了一坛花雕酒,想要待我出嫁时再将之取出,宴请亲朋。”

    金至简道:“此事容易,我这便派人快马加鞭为你取来!你可记得阿公将酒埋在了何处?”

    “当初埋的位置我记得清楚,阿公将它埋在了一棵桂花树下,只是如今多年过去,不知家中的那棵桂花树是否还在院中,我没法子亲自前去……”

    她的眸光忽黯淡下去,却又突然明亮起来。

    “但是有一个人可以替我去,从前,他与我是邻居。”

    “谁?”金至简问。

    “前阵子我才见过他,他名秦绩,现今是万年县的司户县尉。”

    李汝萤期待地瞧着他,“可不可以派他去越州将酒取来?”

    金至简这次并没有立即应下。

    他眉峰一挑,显然是对秦绩有印象的。

    此人进士出身,前不久又制举高中,虽不过八品县尉,可是朔安的官从来不是以官品来论尊卑的。

    天下一千余县,犹以分管京师的长安、万年二县为尊,这两县的县尉是不会轻易授人的。

    多少士人辗转几任官职才能得到这样的位置。

    而这个秦绩,却在最初释褐便能得到这个官职,不难看出咸徽帝所对他寄予的器重之意。

    而在如今这个敏感的时间节点,放任皇帝的亲信外出京师,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行为。

    金至简细细观察着李汝萤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阿萤,你当真只是为了那酒?”

    李汝萤自然不是为了那坛本来就不存在的花雕酒。

    “不然我是为了什么?”李汝萤语气中带了些嗔怨,“难道是为了让他偷偷跑出去带兵救驾?”

    她讥笑,“他一个文弱书生,你派武艺高强的卫兵伴他身侧,他还能逃了不成?”

    “阿萤,我不是这个意思。”金至简忙将她的手贴放在他心上。

    李汝萤将手从他手中挣脱,背对着他。

    “既然你不信我,就算日后真的嫁给你,我们也会继续两相猜忌,不如这场婚事便算了吧。你心安,也免得我……真情错付。”

    金至简听出了她话中的委屈之意,上前从后将她抱住。

    “阿萤,不要这样,我明日就派他去将酒取来。”

    李汝萤身体一僵,遏制住一把推开他的本能,缓缓从他怀中挣脱:“我累了,想要睡了。”

    金至简看着她的背影柔和一笑。

    哪怕她现下如何抗拒他,可她都将会是他未来的皇后。

    此刻看着她隐入帷幔的背影,他只觉得心中某处无比柔软起来。

    她总会想通的,就像今夜一般。

    ……

    金至简走后,李汝萤和衣而眠。这一夜她什么也不再去想,只专心入眠。

    她需要养足精神,如此才能在十五日之内,专心策马前去益州。

    次日,金至简派人将李汝萤送去同章观,又对秦绩下达了去越州取来那坛花雕酒的命令。

    秦绩从没听说过那坛酒的存在,却也觉得李汝萤应当不只是为了那酒。

    是以,秦绩临行前,特意请得金至简允准,前来同章观面见李汝萤。

    李汝萤并没有避着跟随秦绩一同前来的卫兵,而是趁着给秦绩斟茶的功夫,令雾月递了张纸条给秦绩。

    纸条上写了“带我出城”四个字。

    其实李汝萤并不知道如今的秦绩究竟还值不值得信任。

    但比起怀疑他,李汝萤更加不相信自幼便心怀仁爱之心的秦绩,会悖逆国家,作出对外邦之人俯首称臣的事。

    秦绩的确不负她的期望,在马车中见到一身褐布衣裳的她后,对她点了点头。

    随后,她跟随秦绩先来到秦绩的府宅,趁秦绩更衣的间隙,换上他家中小厮的衣裳,候等在秦绩房门外。

    不多时,在卫兵的跟随下,李汝萤作为秦绩的小厮,得以策马出城。

    随行的兵士十余人,皆是新罗人,全都身手了得且都是金至简的亲信。

    在他们出宫前,曾接了金至简的命令——一旦秦绩有异动,便将他当场格杀,不必请示。

    因此,李汝萤若想在这些人眼皮下离开秦绩身侧,其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李汝萤并不着急与秦绩分别。

    李汝萤一行人越过雅柯人的重重关隘,在暮色四合前抵达了城外已被雅柯人接管的官驿。

    原本李汝萤与秦绩商量好的方案是:

    第二日李汝萤早上醒来,高热不退,但仍坚持赶路,却在路上忽然昏厥不醒。

    当卫兵前去查看时,发现李汝萤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令随行卫兵误以为李汝萤起了风疹。

    为了不耽搁行程、防止她将众人传染,秦绩便可以顺势将李汝萤遗弃荒野,李汝萤可借此改道益州。

    但天不遂人愿。

    等众人重新策马踏上驿道,来到两人原本提前商议好的坠马之地后,还未等李汝萤坠马,密林深处便响起了一声兼一声骇人的虎啸。

    众人皆知,恐怕附近即将有老虎出没。

    李汝萤也怕这会儿坠马当真会给老虎打牙祭,眼看便要行到两条驿道的分叉口,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赶。

    老虎的身影忽然在众人前方的灌木丛后闪现。

    此时虽是白日,老虎眼中的光亮显得并不刺目显眼,但那橘黄硕大的条纹身影却足以令众人察觉。

    而与此同时,在阳光的照耀下,尽管隔着草木,李汝萤却仍旧看到了那老虎身上挂着的玉牌。

    她暗自松了口气。

    这只老虎,竟是竹笋。

    天神保佑,竟然是竹笋!

    当是时,她装作被老虎吓到的模样,骤然跌摔下马。

    一时间,连秦绩也以为她当真是被这老虎惊吓得摔下了马。

    秦绩正要勒马去牵拽她上马时,却见那老虎猛地向着众人扑了过来。

    趁卫兵拔剑警觉之际,李汝萤立时双拳上下相碰,这是她先前与秦绩约定好事成的手势。

    尽管如此,秦绩却仍担忧李汝萤果真会被这老虎吞入腹中。

    秦绩犹豫的瞬间,竹笋已然咆哮着向众人扑来。

    新罗卫兵急喊:“秦县尉,快走吧!别管你这个杂役了!保命要紧!”

    更有卫兵趁秦绩不备,猛地在秦绩马上挥了一鞭,马匹瞬间狂奔起来。

    与此同时,竹笋硕大的身躯已挡在了李汝萤身前。

    而在早已奔逃的卫兵视野中,这老虎伏下头颅,似是正要将她撕扯吞食。

    卫兵们策马扬鞭的身影很快在眼前消失不见。

    李汝萤摸了摸竹笋的头,撑着站起了身。

    她由衷叹道:“这下,你又救我一命。”

    李汝萤的马儿早已被竹笋吓没了影。

    竹笋低伏下身,示意她伏去它的背上。

    李汝萤顿了顿,却又觉着眼下比起徒步,姑且跟着竹笋是更好的选择。

    于是,便顺从地跨坐在了竹笋的背上。

    竹笋驮着她来到一条河岸边,竹溪生正炙烤着鱼,一侧的树干上绑了一匹马。

    竹溪生一手拿着鱼,一手牵了马来到她面前。

    “从你入那官驿我就看见你了,喏,路上小心。”

    竹溪生说着,将那缰绳交去李汝萤手中。

    “竹溪兄不问?”李汝萤接过了缰绳。

    竹溪生抚了抚竹笋的皮毛,笑道:“世间事,不知乃无忧。”

    李汝萤一怔,随后释然一笑:“多谢竹溪兄。”

    “多大点事。”

    竹溪生笑着摆手,手中的烤鱼轻晃。下一瞬,那鱼便被李汝萤夺入手中。

    “不,是谢你这鱼。”

    ……

    从朔安到益州,需先到汉中地区。而朔安到汉中,则有四条路可以选择。其中子午道最平缓、路程却最长。

    因此,李汝萤选择了走最险峻但路程最短的傥骆道。

    她星夜兼程,一刻不敢耽搁,翻过重山峻岭,终于在第三日赶到了位于汉中地区的梁州境内。

    梁州位于关中与川蜀交界的地域,归属山南西道管辖。而山南西道的治所正好就设在梁州。

    李汝萤曾听阿兄李祯提过,梁州都督薛勉,为人忠厚。

    薛勉的父兄曾追随大宣高祖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

    他本人更是秉承父兄教诲,曾追随李祯西征浮黎,是可以信赖之人。

    而皇帝一心想要她去寻找的益州都督娄侃,虽深得皇帝信赖,但在她的阿兄那里,却更常被描述为“胁肩谄媚、尸位素餐的老东西”。

    她此时牵马站在梁州城外,看着城上仍飘动着的大宣旌旗,以及在城门外严肃卫守的大宣士兵,不禁陷入了沉思。

    梁州兵将数目虽远不敌益州,但想来如今金至简封锁了朔安沦陷的消息,梁州都督便不知君王有危,没能立时勤王救驾。

    可梁州军队在都督薛勉的带领下,却是训练有素,未必敌不过益州辖地的剑南驻军。

    更何况,李汝萤粗略看过,攻占朔安的雅柯军队现如今不过三万余人,倘若此时领梁州军前往朔安救驾,仍有极大的胜算。

    但若等到她远赴益州,想必雅柯剩余的大部分军队也已集结完毕。

    雅柯既取朔安,自然分兵攻占西南,届时西南空虚,恐怕又会使大宣腹背受敌。

    更何况,益州都督娄侃并不是可以值得信任的人。

    倘若他像晋国公林介甫一般,早就在雅柯来袭之时投敌,那她无异于羊入虎口。

    她死事小,可是阿耶他们该如何,大宣又该如何?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去梁州城内见一见梁州都督薛勉。

    她凭借着秦绩临行前在住宅中为她写就的过所轻易地进入梁州城内。

    如她在城外所观察猜测到的一般,如今的梁州城尚沉浸在河清海晏的安乐祥和之中。

    甚至梁州城的坊市其实并不像朔安一般泾渭分明,在各坊相邻的大街上,其实也是有三两小贩扛着扁担兜售货物。

    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独属于盛世的笑容。

    “这位姑娘,要买些胭脂么?”有货郎担着脂粉小摊向她迎面走来。

    李汝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束发的幞头。

    “哎,幞头漂亮着呢。

    那货郎一边笑,一边放下扁担,从货架上取出一只玲珑可爱的小罐子,“喏,下回出门用这个,西域新来的美黑膏,这回配方升级啦,涂在脸上沾了水也不容易掉呢。”

    “美……黑膏?”李汝萤垂眸向罐中那团棕褐色的膏体看去。

    “姑娘是外乡人吧,我梁州人尚武,便是女郎们也都喜作男子装扮,就像姑娘这般。”

    货郎用小竹片剜了些膏体为她涂在手上。

    “就拿咱们薛都督府的薛大娘子来说,听说她生来便肤如凝脂,肌肤胜雪,哪怕自幼习武,肤色也一直都像姑娘这般白。

    “她若是搁在别的地处定然是国色天香的人物。但她却偏爱在烈日下将肤色晒成跟军中将士一般的颜色。

    “听她说,这书上曾经说啊,想当年领着大宣将士们开疆拓土的昭靖长公主就不是那般煞白的颜色。她这武艺成就上虽比不上那位长公主,可其他方面可都要向那位长公主看齐。

    “想当年,昭靖长公主可就是率领咱们梁州的女郎们组成了娘子军推翻了那前朝的暴政呢。

    “莫说那薛大娘子了,便是咱们普通百姓家的娘子也是一心像男儿一般呢。”

    他笑了笑,“姑娘不知道,在咱们这儿,无论男女,像姑娘这般白的,是要挨笑话的。”

    他也给自己手上抹了一小团,给她示范。

    “姑娘不妨抹开试试,保准用了跟那些军中的汉子们是同一种肤色,届时定不会有人笑话姑娘。”

    梁州这般的风俗李汝萤倒还是头一回听闻。

    但如今来不及再细听下去。

    她取出几个钱交给那货郎,问:“敢问小哥,都督府该如何走?”

    货郎没收她的钱,重新挑起担子,当即便要领着她往都督府的方向走。

    然而两人还没走出巷口,便忽被几名兵士打扮的人给拦堵在了巷口。

    几人的眼神毫不避讳的在李汝萤身上游走。

    “呦,这梁州何时来了这么标志的小郎君,瞧这白的,就跟女人似的。”

    “是哩,大哥,这不知道压在榻上会不会跟女人一般?”

    货郎双膝发颤,扔下扁担便拽着李汝萤向回跑。

    李汝萤一边跑一边问:“他们也是梁州军中的人?不是素来听闻薛都督治军有方,怎会容许这样的人滋扰百姓?”

    货郎道:“唉,别提了。他们的确是军中的,可却不是咱们都督治下的。他们是去年朔安来的监军——王恩良王公公手底下的亲兵!

    “他们平日横行霸道,便是连咱们薛都督也管不了的。

    “这都督前脚杀几个那王公公手底下欺男霸女的狗腿子,后脚罚都督闭门思过的旨意可就下来了。

    “这咱们每回因着他们那些混账事找去都督头上,都督自是会管,可大家伙看着都督每回都这般蒙受御叱,哪里还敢去寻都督做主,只得含泪忍着,碰到他们都远远的躲着。

    “万一因着那该下油锅的王公公的谗言,反连累了都督因为给咱们出头遭贬,再调来个跟那王公公一般的新都督,那咱梁州城的天才是彻底黑了呢!”

    正说着,李汝萤眼前却忽然真的黑了下来。

    脂粉气夹杂着熏天的臭味霎时扑鼻而来。

    “小郎君,我说,想跑到哪里去呀。”

    那几个兵痞竟是前后将李汝萤与这货郎围困起来,将二人逼退去了冰凉的墙根。

    他们嘴上说着调笑的粗俗荤话,为首的那人已然去抽解自己的腰带。

    扑鼻的臭气熏得李汝萤头痛。

    她从袖中摸出一把药粉猛地向几人挥洒而去,使得几名兵痞的双目刺痛不已,捂着眼凄厉地叫喊,喊声直冲云天。

    但那被几名兵痞围在中央的为首之人避闪及时,未被那药粉辣迷了眼,他登时便要撸起袖子上前掌掴在李汝萤脸上。

    马匹嘶鸣声乍起。

    倏地,这男人挥扇巴掌的动作骤然停在了半空。

    只见一柄长剑陡然自他身后将他捅了个对穿。

    他身后有人猛地将剑抽出,语气嫌恶。

    “哪里来的杂碎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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