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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兵气势凶悍,她一个21世纪良民哪受过这威慑,并未马上给出反应。见她没有再反抗的意思,官兵归队前甩下一句:“别再靠近,不然当作刺客处置!”

    爽,好爽。

    这种被轻视又被粗暴对待的感觉,真是爽。

    她知道,自己虽回到十一年前去完成任务,可彼时的“景饲生”对她并无特别关注。十一年光阴横亘其间,景饲生怎可能记住她,凭借一支没来由的箭矢,就放了她母亲。

    她方才不过是探探虚实。

    只是莫名地,虞戏时又想到车驾里的那名男子。

    按理来说,景饲生身为男主,应该拥有在这个世界里最顶级的相貌,可车驾中的男子,虽只是从窗侧探出来一眼,就连轮廓都只能瞧得个大致,但气质竟比“景饲生”瞧来还要卓然许多。

    难道车驾里的才是真的景饲生?

    可是当时主脑分明说“任务完成”,倘若骑在银白马驹上的不是男主,主脑怎会判定成功?

    这关窍虞戏时暂时想不通,只不过如今看来,要救出母亲,还得再回到一次过去,让景饲生能牢牢记住她,甚至欠她一个大人情是最好。

    可是现在主脑没有了动静。

    虞戏时扭扭被摔疼了的手腕,远远地跟着囚车。

    山路坎坷,直到途经刻着“无妄”二字的青苔石碑后,才渐次开阔。

    山下碧海蓝天,市集喧嚣中飘来陌生食物的香气。囚车队伍经过时百姓纷纷避让,不敢冲撞。

    虞戏时夹在拥挤人群中,装作好奇询问身侧老者:“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初到王都?”布衣老丈打量她粗麻衣裳。

    原来这是王都,天子脚下。

    “啊,是,来投奔亲戚。”虞戏时说。

    老丈抬抬下颌道:“景大人携既命司清剿逆党残部。”

    “逆党残部?!”母亲怎会被当成逆党残部被擒获?!

    还是说,只是穿越或者说重生在了囚车之中?

    “可不是么?”老丈默认虞戏时知道历史,所以没再过多解释。

    虞戏时换上了天真的神情:“这景大人怎么这么大阵仗?官位很高么?逆党残部又都是些什么人?”

    老丈这才又纳罕地打量她一阵:“你……”

    虞戏时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

    “也罢。看你年纪还小,应该记不得以前的事。数十年前,九州三分,百姓过的那日子苦不堪言,你根本想象不到那种惨状。”老丈摇头感慨,“十一年前,熙王骤逝,幼主临朝,谁都以为熙国要亡。偏生景大人横空出世,十年间辅佐幼主一统九州。啧啧啧,只用十年啊。”他忽然压低声音,“但伏王残部仍在暗处,据说囚车里有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虞戏时愣愣听着。

    她记得听当时的流民说过,熙王病重,只是当时熙王还未过世,的确有一幼子,尚在襁褓之中。

    至于这什么囚车里的大人物,她操心不上。她只关心怎么救出母亲。

    身旁又有人接那老丈的话,“可不是了不得么?那谋士能文能武,一人可抵万军。只是你看,所有囚车上都有压制灵力的符咒,莫不是景大人和既命司根本没分辨出来哪个才是正主?”

    “如果不能永绝后患,只怕又有祸乱横生。”

    “我瞅着都是些高阶符咒,每个囚车上附了四张,这可是大手笔!可能真像这位仁兄所说,景大人和司主并不晓得哪个是真正的伏王谋士。”

    一屠夫模样的壮汉手里还握着把油亮菜刀,说话时上下挥动着:“这简单!全杀了得了!反正都是逆贼余孽!”

    虞戏时的心悬了起来。

    事关母亲,她真是一点玩笑开不得。

    只是向来流行冷面冷心的男主,倘若景饲生也是这般,岂非真有可能遭殃?

    “若皆是逆贼,何必大费周章押解?”老丈捋须沉吟,“只怕囚车里有许多都是无辜百姓,而那谋士就藏在人堆里……”

    这一圈的气氛随着老丈的语气陡然阴森起来。

    虞戏时冷汗涔涔。

    老丈注意到虞戏时脸色苍白,语气幽深道:“你说,那两位会不会把这些无辜百姓都杀了?”

    -

    “都杀了吧。”

    队伍前头,骑着马的既命司司主寒致说,“早知景大人要让我定,这些人的命也不必拖到这时候。”

    说着,寒致忽然感觉凉飕飕的。他往身侧车驾的方向看去,就见窗帷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偌大的车驾中,景饲生单手支着茶桌,有些烦躁地睨过来。

    寒致攥紧缰绳,试探道:“您的意思是?”

    景饲生低眼,看着手旁的册子,懒得掰扯般,“罢了,晚些等我歇歇,再亲审这些犯人。”

    寒致知他疲累,想为他分忧,于是仍在琢磨着,片晌,恍然大悟般:“噢,我懂了。难怪景大人连验明正身的逆党也不杀,全押回来,定是要审出那谋士的信息?”

    “不,那些逆党,是为了换个地方杀。”

    “换个地方杀?为何?”寒致不解。

    “为何?”景饲生闪身到车窗边,半个身子探出去,玄色衣袖垂在车外,朝寒致勾勾手指。

    寒致策马靠近了些,倾身听他说话。

    景饲生轻声道:“因为…”

    当寒致几乎要贴上车辕时,景饲生幻出个素色号筒来,贴着他耳朵喊道:“你鼻子连着肠子,除了呼吸就是拉,干啥都过不了脑子!——”

    -

    这声斥骂在天际回响,吓得远处一众百姓都惊呼一声往后仰倒去。

    敢如此嚣张地骂人的,这个队伍里不作第二人选。

    虞戏时心道不妙,这景饲生如此凶狠残暴,娘亲恐怕要凶多吉少。

    “你在盘算什么?”离惘的声音突兀响起。

    她侧头看去,他半透明的身影正望向囚车的方向。百姓从他身体里穿行推挤,而他仿若空气。

    虞戏时垂眼:“景饲生既未当场处决囚犯,不论是留待后用还是择日问斩,眼下都暂无性命之忧。若能佯装余党混入其中,既可接近母亲,又能伺机接触景饲生...”

    毕竟作为平头百姓,要接近景饲生并和他有所互动的确困难。

    离惘轻轻点头,片晌,脚尖挑起块石子,石子刚飞向囚车就被无形屏障击碎:“莫说近景饲生的身,便是靠近军阵,护军结界也能教你灰飞烟灭。”

    虞戏时看着空中飘落的石屑,终于明白主脑所说的“困难”是何等程度——以她如今修为与身份,当真连对方衣角都触不到。

    “我可以帮你。”离惘淡淡投来一眼。

    “为什么?”

    “各取所需。”

    话罢,他立时悬空而起,虞戏时也被一股力量带到半空。

    底下百姓对此异象浑不在意——在这灵力横行的世道,谁上天了都不稀奇。

    只有方才说话的屠夫还问一句:“姑娘,窜天上去作甚?”

    虞戏时心惊胆战,顾不得回答。只是想到救母亲一事,心神定了些:“你要如何帮我?”

    “达成你方才所愿。”

    神力如春溪入怀,竟与经脉完美相融。她幻出面纱的刹那,身形已如离弦之箭射向囚车。

    离惘看着她的方向,展开折扇挡住面容,叹了声“天真”。

    “到底是何来的勇气。”叹罢,他摇了摇头。手上却掐了个诀,虞戏时越靠近马车,那股神力就越强大。

    -

    距离既命司已经不远,加上周围百姓人头攒动,所以车队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景饲生本倚在窗旁垂头看书册,忽然略有所感般,抬头望天际看去。

    一声嘶喊由远及近,待到那张牙舞爪的东西渐渐靠近时,才勉强辨认出这是个人,衣袂翻飞如断线纸鸢,明明杀气腾腾,却显出几分滑稽的狼狈,

    “景贼,拿命来——”

    他听着这颤声厉喝,笑了一声,脸上散去了些烦躁。只是眼瞧着这女子身上的神力不是那么好对付,景饲生不敢过于懈怠,正欲自己出手将她制服,却见这女子明明叫着他的名字,可竟向寒致冲去,招式看似凶狠,实则破绽百出,歪歪斜斜。

    寒致纵身跃起,银枪横架,与她交手十余回合,竟分不出胜负,景饲生来了些兴致,无声掠至车旁观战。

    “景饲生,放人便饶你不死!”女子剑锋直指寒致咽喉。

    景饲生心道:杀人都搞不清对象么……

    寒致自然没有向这女子说明谁才是景饲生的必要,傲慢道:“就凭你?”

    忽然,那女子身体僵住。她脖颈僵硬地转向景饲生的方向,露出的一双眼睛惊慌骤现。

    -

    虞戏时不知道神力为何突然不受控制,强迫她不再攻击“景饲生”,而是面向车驾上的男子。

    只见男子嘴角微微一勾,朝她笑了一下,只是眼神已骤然转冷。

    他消失的瞬间,虞戏时只捕捉到一缕被劲风带起的发丝。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立在一步之遥,官服妥帖,纹丝未动,仿佛本就站在那里。

    “想骗牢饭?”

    虞戏时看着他,心神慌乱。他颇具掌控者的气场,那些总被冠以“狗血”之名的词汇,却能恰如其分地勾勒出他令人战栗又着迷的特质。

    几乎要让虞戏时回想起,这是一本限制级小说。

    可这样的特质,此时给虞戏时带来更多的是恐惧。她手中幻出匕首,对准他就要刺过去。神力却在此时忽然消散,她的手腕被男子击中,匕首脱手,被男子接住,反手抵在她的喉间。

    风停,尘滞,叶悬。时间忽然凝滞住。

    【穿越者,您的下一个任务是:留在景饲生身边。】

    【此任务仍会送您回到11年前,只是这一次,停留的时间会比较长。还请您珍惜自己的小命,毕竟此行非游戏,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

    主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虞戏时看着眼前之人。

    他剔透的眸中倒映着短刃的寒芒,本该冻结的时间里,那人眼底笑意竟似晃了晃。

    虞戏时看着他,在他眼中杀意最浓时,时空漩涡开启。

    周遭的一切开始扭曲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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