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直川住在常州住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跟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地方治水监会谈了几十次，又走遍了常州大大小小河川三十多处，探访了几百户人家，对比此前治水的经历，大概得出了经久不衰的洪水的规律。

    农历每月初与月中遇龙河就有大潮，尤其是夏初到秋末这段时间，这段时间又是常州的阴雨季节，被大潮破坏的河堤因为阴雨又不能及时修复，导致下一次大潮继续破坏，直至阴雨结束。

    因为地处下游，乌雅直川猜测遇龙河的河床也积累了不少从上游带来的泥沙，河床年年增高，而河堤却不见增长，才导致河堤年年被冲毁，冲毁了就再建造，然后再冲毁，陷入恶化循环。

    于是他跟州牧和府尹商议，等今年秋季之时，要几艘大船和几百名浮水能手，要去河底挖沙。

    他发明了滚轮挖沙法，只是需要浮水能手潜入河底将泥沙移除。

    州牧和府尹自然是点头称许。

    只是他们犹犹豫豫说浮水能手倒是好办，徭役就可，只是建船需要花费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凑齐的，虽然朝廷有治水费，可远远不到建船的数目，即便凑齐了银钱，就这一两个月也建不起大船。

    不过他们倒是说起另一条途径，就是常州世家陆家家世显赫，掌管着常州大大小小几百号商铺和常州一半以上的水运生意，家里常年有几艘不用的商船停在遇龙河的支流，不如去他家借来一用，可以用税收来抵租借费用。

    乌雅直川不惯于求人，但是这次时间紧迫，如若错过秋季，等到冬季一到，河水更凉，就不便于快速的取沙了。

    他硬着头皮来到了陆子夫的府上，陆子夫是陆家大家族的掌权人，住在常宁最繁华的地方，他的附院差不多占了有半条街，据说里面加上假湖假河一应俱全，还养着不少珍奇异兽，甚至从外围都能听到府内小溪潺潺的流水声。

    他投了拜帖后，不一会门房就出来领着乌雅直川曲曲折折的来到了会客的正厅，沏了茶让他暂且等在此地，陆子夫此时正在阅账，不一会应该就能来会客。

    乌雅直川忐忑不安，正在想着怎么跟陆子夫开口，却不想远处却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说到，“乌雅老哥，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

    一双有力的大手立马拍在他的后背上，他赶紧站起来，却看到一个面色红润，丹凤眼，卧蚕眉，蓄着短小胡须的中年男子。

    “阁下便是陆大人了吧？久仰久仰。”乌雅直川一拜。

    明人不说暗话，乌雅直川将自己如何发现遇龙河洪水的规律一一说明。

    还未等他说明要借船之时，陆子夫却说，“乌雅老弟好技法，不瞒你说，老夫也早有发现，每年陆家也会派人将船只来往路段的泥沙清理一番，只是这泥沙太多，每年清理仍然是清理不净。这项工程耗费人力巨大，且河水湍急，涨潮时来不及撤离，每年都要死上几个劳工。”

    “陆大人心系百姓，在下拜服，五体投地，只是今年在下有个更好的办法，曾经在治理怒江时颇有心得，此法也许可行，只是……”

    “先生不妨直说，如若需要陆家帮忙，陆家自当量力而行，在所不辞，只是……”

    “陆大人，忙不会白让你们帮，所有损失和租借费用都会用税收抵押，而整个常州百姓也会称赞陆家的仁慈爱民的。” 乌雅直川连忙说。

    陆子夫这才满意的点头。

    于是乌雅直川不仅借到了两艘废弃的商船，还带回了几百个身强力壮的陆家的漕运伙计，帮他们一起挖泥沙。

    而陆子夫好好客的将乌雅直川一家拉到了陆园的一个小园居住，乌雅直川推脱不过，只好搬了进来。

    陆子夫还派了他的长子陆舒文，跟随乌雅直川学习如何治理河川，说是稚子少不经事，跟着大家能学一学人间疾苦，以后也容易体恤下民。

    他们等了好几个月，终于等到雨季结束，迎来了干燥但仍旧温暖的秋季，州府的星象家预言此后几日都是大吉之日，可兴土木，乌雅直川欣喜若狂，准备第二日就出发。

    当晚乌雅夫人做了丰盛的饭菜招待陆舒文和几个领头伙计掌柜们，乌雅姒也难得陪着一起吃席。

    陆舒文见过乌雅姒好几面，对她的绝色容颜念念不忘，今日得以邻座吃饭，顿时觉得受宠若惊，本来仪表大方的他在这也有些唯唯诺诺，生怕一不留神让乌雅姒厌恶自己。

    乌雅直川将陆舒文的举动看在眼里。

    他对陆子夫爽快答应借船甚至借伙计有所猜疑，后又对陆舒文的到来更加疑惑。

    陆家是经商大户，商铺和产业遍布常州大小地方，他千学万学也不该学着治水，他以后也决不会以此为生。

    如若说是为了巴结他，却也不可不必如此，陆家在朝廷中为官者并不很多，但是在常州地方政府势力也是不小，这州牧跟他就有亲戚关系，当初借船时州牧还不说明，这还是他后来派人打听时打听到的。

    现在看来，难不成皇是陆子夫知道我有个女儿，这才安排他的长子住在我这，故意和姒儿相看接触。

    不过，如若我真做到尚书的位子，姒儿和他却也门当户对，不过现在我只是个都水监，姒儿竟是高攀，也许是他洞晓了尊王的本意，我以后还是会回冰城任职，治水也只是一时之事。

    只是陆舒文长得仪表堂堂，说话甚是斯文，姒儿和他郎才女貌也是般配，不失是一门好亲事，这样也断了尊岳的小心思，他那是个虎狼窝，好人家的女儿去不得，纳兰章的女儿就折在那，谁还敢再往那送自己的宝贝心肝。

    想到这里，乌雅直川甚至舒心，不觉得多喝了几碗酒，陆舒文也陪着一起，席间大家志气高昂，就等明日开船挖沙，把遇龙河下游疏通起来。

    陆舒文此时却说，“乌雅伯父，据小胥经验，这遇龙河常有暗波涌动，如若贸然下水有可能会被暗波卷走，不如明日先让船夫前去，等探明暗波情况之后，我们再行上船指挥如何？”

    “舒文考虑的甚是周到，也好也好，不过，你也要跟老夫一起上船？”乌雅直川问。

    “小胥颇懂水性，和伯父一起上船也好有个照应。”陆舒文回，“这样乌雅妹妹也更放心。”他望了望乌雅姒，举起酒杯敬了一下。

    乌雅姒也并未发觉他眉目之间的不一样之处，也举了下酒杯，抿了一口酒。

    乌雅直川看在眼里，只当是乌雅姒对陆舒文也似有意，心下当即就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