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亦屿

    “未送出的花，未说出的话。”

    南城的冬天从不落雪。

    至少在程今今目前二十七年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除去在外地上大学的四年看到过下雪，这是她第五次看到雪。

    她举起手机，兴冲冲的朝着窗外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看了看正在认真工作的秦以默，眉眼一弯，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程今今点开朋友圈，勾选了两张照片，配文“初雪”，点击发送。

    界面上灰白色的小圈转了一圈。

    发送成功。

    施燃昨晚有应酬，一个很难谈的生意，他喝了不少酒，头疼的要命，回到家窗帘也没拉，直接躺下睡了。

    他再睁开眼——

    入目是漫天的雪花。

    窗外的天空一片灰白，风很大，白色的雪花在空中随风狂飞，白茫茫的一切仿佛让时间暂停。

    施燃心头蓦的一跳，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戳进置顶的那个人的头像。

    她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风景，大落地窗外是漫天飞舞的白色雪花。

    另一张是她的自拍。

    施燃点开第二张图片。

    女人穿着白色的圆领毛衣，衬得她肤色雪白，脸上未施粉黛，盘着蓬松的丸子头，几缕发丝垂落在脖颈，有些孩子气的冲着镜头比剪刀手。

    她身侧大面积留白，是一个男人坐在餐桌上的身影。

    因为距离她有点远，看不清楚模样，但仅凭这一个侧影，也能看出男人风光霁月，清隽淡薄的好看。

    照片下是共友的评论。

    “你俩小日子过的挺舒服啊。”

    “我家今今好美（流口水），抱走。”

    “什么你家的，小心秦以默揍你（偷笑）。”

    “初雪诶，你俩确定不领证吗？”

    施燃看着“领证”这两个字，心脏紧缩，心头刺痛，像是被小针密密麻麻扎着。

    程今今回复了这条：“秦先生在视频会议呢，根本没时间搭理我。”她后面还配了个玫瑰花枯萎的表情。

    施燃按灭了屏幕，，没有再看下去。

    他拉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只有一个上了锁的盒子。他拿出来，摩挲着上面的锁。

    他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压下，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锁，锁住的不知是盒子。

    还是他的心。

    施燃觉得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

    俗话说：“爱哭的小孩有糖吃。”可施燃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并不是所有爱哭的小孩都有糖吃。

    小时候，摔倒了，就自己拍拍手站起来，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就自己用拳头打回去。再大一点，家长会，去的永远都是父亲的秘书，回到家，永远都是昏暗的客厅，漆黑一片的屋子，只有他自己。过生日，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一句“生日快乐”。

    直到他在公园里碰见一个小女孩，她手里拿着冰激凌，蹦蹦跳跳。

    “啪唧”一声，她手中的冰激凌掉到了地上。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便红了眼眶。

    施燃看着，觉得有些好笑。

    这么娇气？

    女孩父母就跟在她身后，看见自家女儿的冰激凌掉了，两人快步上前，看到女儿红着眼眶，二人明显都是一愣。

    施燃突然就有些好奇，别人的父母看见自家孩子受了委屈是什么反应，是不是也和他父母一样，漠不关心。

    想着，他甚至有些嘲讽的扬起了嘴角。

    可下一秒，他的笑就僵在了嘴角。

    他看见女孩的父亲弯下了腰，抱起女孩，温柔的亲了亲她的脸蛋，女孩的母亲摸了摸她的头。

    她说：“今今不哭哦，爸爸妈妈再给今今买一个。”

    小姑娘瞪着大大的眼睛，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施燃即使不在他们身边，也能感受得到，那和他的生活是不一样的。

    他放平了嘴角，感到有些难堪，转身跑开了。

    从那时起，他才明白，“爱哭的小孩有糖吃”是有前提的。

    那就是，爱哭的小孩——

    有人爱。

    第二次见程今今，施燃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原因无他，用网络流行的话来说，程今今几乎是等比例长大。

    所以当他在班级里看见程今今时，他就忍不住的想向她靠近，他想看看在爱里长大的小孩是什么样的。

    关注她，靠近她，喜欢她。

    似乎一切都发生的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施燃压根就没意识到，每一次看向程今今，究竟是好奇心在作祟，还是——

    他的目光，只想看向程今今。

    平心而论，程今今的长相是大多数人都会喜欢的类型，不论男女。

    大大的像黑葡萄般的眼睛，雪白的皮肤，软软糯糯的脸蛋，精致小巧的鼻子。

    人畜无害的长相，亲和力十足。

    与她的长相完全不相符的是她的性格。

    施燃想，程今今最开始吸引他的地方，就是她的韧劲吧。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施燃的思绪。

    他垂眸看着亮起的屏幕。

    程今今发来的微信。

    他指尖轻动，划开屏幕。

    是一张电子请柬。

    正红的颜色在昏暗的房间中格外显眼，刺的施燃双目生疼。

    他点开请柬，入目即是新娘穿着白色婚纱侧头靠在新郎的肩上。

    照片上的她笑的灿烂，那双弯弯的杏眼这么多年都未曾改变。

    程今今发的消息在下一秒毫无预告的出现：

    “我要结婚啦，有时间请一定要准时参加！”

    一瞬间，施燃感觉外界的声音好像全都消失，眼前也变成一片荒芜。

    不知道过了多久，施燃动了动手指，在屏幕上打下两个字：

    “恭喜。”

    打完字，他虚脱般的躺在了床上。

    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最终变成漆黑一片。

    窗外的雪已经变小，天空变得灰暗，只有昏黄的路灯低垂着脑袋，在雪地上投下淡黄的光晕。

    施燃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电子请柬配乐的歌曲结束一次循环，房间安静的可怕。

    眼角滚烫湿润，他伸手去摸。

    是泪。

    电子请柬的配乐还在响着，那是她最喜欢的歌。

    手机发出电量耗尽警告，林俊杰的歌正好唱到最后一句：

    “我对你用情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