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如何知晓血是假的?”扶怀目光如刀剑般锐利,袖下指尖微微蜷缩,心中翻起轩然大波。
他心中也有所困惑,只是还未找到证据来解释。
“我自有我的方法,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有人移花接木。”楼安儿已经感受不到手心的痛感。
国师抿了抿杯中茶水,眼神轻瞟她手里的仇月,严肃道:“安儿,君子不夺他人所好。”
楼安儿恋恋不舍地抚了抚仇月剑身,再不舍也不敢违背师命,只好乖乖奉还。
“菡萏浑身皆可入药,安儿身子不好,血是我让她拿的,望仙人不要责怪于她。”
扶怀挪步坐到国师面前,笑意未达眼底:“国师知道不少,知道玬姝本体是菡萏不足为奇,以你的修为能验真假,我倒是有些好奇。”
国师捏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
扶怀不打算追问到底,人性复杂,即便国师愿意说,他也不会轻易相信。
“唤我扶怀即可。”
国师见扶怀神色平淡,便知他不会责怪他们了,这才放心下来。
“我伤势未愈,不知是否能在府上多叨扰几日。”
话是对着楼安儿说的,楼安儿还沉浸在师傅忧虑她的身体的感动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没有母亲,父亲时常怀念母亲在世时的日子,每年母亲冥诞,父亲都会带着她去给母亲烧拜,父亲无疑是极爱母亲的。
想到他妻子刚离开,她不由得可怜眼前这个人。
他人可真好,她偷偷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他都没同她计较,之前伤她,好似也情有可原,她竟想着抢人的兵器,她可真坏。
一时间,楼安儿心中充满愧疚,但很快又被她抛之脑后。
“当然,我家可大了,想住多久都可以,不过,你空闲时能不能教我几招啊。”
楼安儿嬉皮笑脸的,扶怀总能在她身上瞧见故人之姿,心中不免软上几分,松口点头。
在丞相府几日,丞相被朝务缠身,不曾楼面,国师也没再来过。
楼安儿醉心术法,一直想学新的招式。
扶怀只教授她几招洗髓护身之法,她领会功法之精髓很快,但她不喜这样的术法,更喜攻击力强悍的杀招。
她身上所有招式皆是国师所授,从对那只白虎下手便可知,她虽心智不高,但做事下手狠厉,不心慈手软。
那位国师瞧着处处为她所想,为师者,授业竟全是一些毒辣手段,对象还是个心智不全,容易拿捏的人。
尽管这位国师看着再仁慈怜悯,从为人处世看来,便知不是善者。
楼安儿每日清晨都莲池边的亭子凝神洗髓,她对这些术法不感兴趣,但不可否认对她益处很大。
灵力每随着全身经脉游走过一回,浊气也随着被排除体内,身子不如过往沉重,全身心都变得轻盈不少。
“哥哥,像这样下去,是不是再过些时日,我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不会再被别人嘲笑是个痴儿了。”
楼安儿没有知心好友,又是独女,短短几日相处,便把他当亲哥那样。
扶怀对上清润的眼眸,知道说真话必然会打击到她,不忍小姑娘失望,温润一笑:“那天定会到来。”
“真的!”楼安儿对扶怀的话坚信不疑,一双眼睛明亮动人,双颊笑意晕开,喜不自胜。
楼丞相这几日被留在宫中处理迎接外朝使者事宜,还未见过扶怀。
据国师所说,这位修士高深,曾涉足三界,功法在他之上。
楼丞相想,若将其引荐到国主面前,指不定能做出一番作为,让丞相府更上一层楼。
又听小莲说这位修士对女儿举止有礼,待她如待寻常人无二,是个君子。
他此生只一个女儿,膝下再无所处,自家女儿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也不打算干涉让她改变,她本就比寻常人过得艰难,任性些又何妨,再过分的事,他都能给她托底。
奈何岁月不饶人,他逐渐年老,而他的孩子还小,看着她一天天长大,自己不免想到,万一日后有一天他走了,谁来照顾他的孩子。
若这位修士人品上佳,长相过得去,留下来做上门女婿,照顾安儿余生也未尝不可。
这不,刚忙完,便想回来见见这位修士。
来到后院,便见二人画面如此和睦,他从未见过安儿在外人面前这样放松,眼眶溢出点点湿润,由心一笑。
“安儿。”
二人闻声看去,楼安儿惊喜喊道:“爹爹!”
楼安儿提着裙摆向楼丞相跑去,身上穿着的绯色纱裙裙摆漾开,裙摆流光溢彩,上面绣着大朵盛放的海棠,如她本人一般灵动明艳。
楼丞相张开臂膀,等着楼安儿一如往常那样扑进自己的怀里。
她心智如小儿,身形却不是,楼丞相鬓边早已泛白,被抱满怀的同时,脚下却真实地退了几步:“诶呦,我的好闺女,小心些。”
楼安儿的脑袋在楼丞相怀中蹭了蹭,瞧见他手上提着一盒点心,弯唇:“是桃花酥。”
“小馋猫鼻子真厉害,拿去吃吧。”
扶怀看着脊背微弯,拢着女儿露出慈父笑容的丞相,心绪飘远。
她自莲池所诞,无父无母,自幼因一身魔血被仙族视为另类,倘若她如楼安儿那样在爱中长大,那该多好。
楼安儿拉着楼丞相,满心欢喜地介绍:“爹爹,这就是扶怀哥哥,扶怀哥哥可厉害了。”
楼丞相打量的眼神直盯扶怀的眼睛。
扶怀知晓凡人间的礼节,行了一礼:“扶怀见过楼丞相。”
男子身上自带清风之感,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楼丞相浸淫官场数十年,身处高处多年,身上自带肃气,什么样的青年没见过,像扶怀这样不卑不亢,面对他气势不减半分的,还真是少见。
楼安儿迫不及待拿出一块桃花酥塞到嘴里,又从盒子拿出另一块。
楼丞相正严肃着,见状立马舒展笑颜,他的安儿向来孝顺。
正要伸手去接,楼安儿的手拐了弯,举到扶怀面前:“扶怀哥哥,给你。”
楼丞相僵住,扶怀也没想到楼安儿这一出,同时瞧见楼丞相讪讪收回手,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扶怀不喜甜食,见举着手的人满目欢喜,不吝分享给他,他不忍拒绝小孩儿,只好接下,小小咬了一口。
在她期盼的目光下,扶怀咽下口中的甜腻,浅笑:“很好吃。”
楼安儿脸上笑意更浓,看起来比桃花酥还甜。
看着二人相处,楼丞相很是欣慰。
他的安儿终于体会到来自同龄人的友好相处。
人看着还不错,不过还有待考察,就当给安儿找个玩伴,做不成女婿,做幕僚也不错。
“安儿,国主命人为瑶贵妃寻了不少小玩意儿逗趣儿,今日刚送到驯兽营,想不想去看看。”
楼安儿一听,攥住扶怀袖子,指尖残留的桃花酥粉印在扶怀衣衫上。
楼丞相没来得及制止。
扶怀并未露出不喜的神色,像是早已习惯,熟练地念了个清洁术,衣物再次变得洁净。
这些楼丞相都看在眼里,他有些意外。
扶怀看着就像极爱干净的人,短短几日,他对安儿竟这样有耐心和包含,竟一点不悦厌恶也未表现出来。
若不是别有用心,那便是个心怀宽广,脾气极好的人。
楼安儿要什么,自会有人亲手送到她跟前,哪怕是再罕见的奇珍异物,只要她想,楼丞相都会排除万难为她寻来,活得比公主还要逍遥自在。
楼丞相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也会先想着她,既是国主下的令,想来都是些顶顶好的妖兽。
她并不缺妖兽坐骑,可扶怀缺呀。
楼丞相嘴唇抿着笑,满眼溺爱瞅着楼安儿。
她面露喜色:“扶怀哥哥一同去选一只可好,师傅掌管驯兽营,扶怀哥哥可尽管选自己喜欢的。”
扶怀沉思片刻,说:“驯兽营在宫中?”
“嗯。”楼安儿不假思索应他,看着有些兴奋:“驯兽营腥臭脏乱,幼时父亲不愿让我凑近,我也没什么兴趣,而今有扶怀哥哥同行,那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