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璃被猎妖所伤,虽不致命,却也失了许多血,仍需静养。
那几位婚宴的幸存者,由溯水使用招魂铃归体了魂魄,又有阳璃的鲛人血灌养了几日,早已没有性命危险。
夏侯伯虽来过几次,却被溯水拦在了门外,不让入内,每次都是无功而返,阳璃便也趁机静养了几日。
只是那婚宴上出了数十条人命,自是瞒不住的,许多死者的家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难以接受,纷纷聚在新娘娘家的戴家门口讨要说法。
夏侯伯等人暂且按照约定,并未公布阳璃身为鲛人的身份,只是不知从哪走漏风声,说是婚宴惨案是妖怪造成,且那妖怪还是身为除妖师的阳璃。
痛失亲人的苦主哪里还怕什么妖怪,打听了那些除妖师所在的客栈,成群结队的堵在客栈门口,喊着要她偿命。
夏侯玉与王家几人出面,说明事情正在调查,让他们先等候消息。
可他们却是油盐不进,并不听从,依旧嚷嚷着要让许世阳璃杀人偿命。
溯水听着外面的叫声一阵高出一阵,不见停息,面具之下的双眉不禁拢了拢。
阳璃正在床上打坐,闭着眼,似是并未受其影响。
溯水听不下去,正打算出门,阳璃却是出声叫住了她。
阳璃缓缓抬起眼眸,神色十分平静:“溯水上神,那些人,真是我杀的?”
溯水闻言,抿了抿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那日她从阳璃神识当中探取了吾曲的气息,得知她中过吾曲的魅惑之术。
她再探阳璃回忆,可她失去自主意识,当时之事看不清了。
那数十条人命,极有可能是阳璃受吾曲操控所杀。
阳璃见她这般反应,心中有了数,微微扬了扬下巴,无奈一笑道:“那便是了。”
语罢,她便要起身下床。
溯阳拦住他,问道:“你要做什么。”
“那些人找我偿命。”
“你还真要偿命不成?”
阳璃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我很惜命。”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们不见到我,不会离开。”
“你便是去见了,又能如何,还能叫他们起死回生?”
阳璃一时答不上话,也没有了其他动作。
溯水看着她,郑重说道:“阳璃,也不一定是你,还有转圜的余地。”
说完,她看了阳璃一会儿,随即转身,边走边说道:“吾去安抚苦主,去去就来。”
眼下他们局势被动,召来镜难寻婳箩等人踪影,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溯水来到客栈门口,站在了夏侯玉身前,扫视一眼人群,张口道:“诸位,许世阳璃是妖不假,只是她所修仙道,向来积德行善,屠杀宾客一事,还未定论。”
其中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妇人在此喊了许久,喊得也是十分起劲,眼看着罪魁祸首还未露面,失了耐心,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便要砸向溯水。
只是那石头还未碰到她,便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接着便垂直落到了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那妇人见此面色微惊,稍退了几步,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你是什么妖怪,使得什么妖术。”
溯水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施了个道礼:“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乃是修道之人,并非妖怪。”
“你既然是道士,又为何放任妖怪害人!”
“是啊,那数十条人命,可不是假的。”
“妖怪多得是作恶多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谁也不让着谁。
溯水叹了口气,音调高了几分:“诸位稍安勿躁,妖怪也分好坏,不可一言蔽之。”
“那你便说说,那数十条人命,究竟是何人所为?”
“尚在查证。”溯水答道。
“呸!现如今招摇撞骗的神棍多了去了,谁又知道你是什么货色,莫不是要包庇那妖怪。”
“呵,就是就是......”
溯水知道以自己一面之词难以服众,不打算和他们争辩,等他们骂得差不多了,这才出声道:“待到查证清白,自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客栈之外的那些人并不听劝,除去正常吃喝拉撒,他们便是睡觉也堵在门口。
溯水与君子华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前,看着楼下稀稀散散打着地铺的人们,心中各有所思。
夏侯伯那一众除妖师们并未离开过,阳璃的消息定然不是他们泄露的,究竟是何人横插一脚,倒也不难推论。
溯水转过身来,半倚着窗台:“吾曲若是混在这群人中,怕是不好找。”
吾曲原也是位列神籍,只是后来坠了魔,成了难寻其踪的坠魔人。
她原形便是花草精灵,擅长魅惑之术。
若以易容术加持,混迹在人群之间,一时也不易发现。
君子华目光逡巡于楼下众人,并未发现有何异常:“那日你施术召回凡人魂魄,可会有反噬?”
溯水摇了摇头,云淡风轻道:“还好,神仙打架殃及池鱼,他们阳寿本不该止步于此。”
倒也不是全无影响,多少还是有些损害修为,只是不算太麻烦,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君子华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吾曲偷取弑神锥一事触犯天规,上界亦有失职,将她交给我处理便好。”
溯水看他一眼,微微颔首道:“有劳了。”
她心中明白,他是怕她难做,这才揽下了捉拿吾曲的任务。
她虽有些念旧,但也是分得清对错,并不会真在是非之前犹豫不决。
只是眼下要应付的人与事很多,难免分身乏术,他有心帮忙,自是没有拒绝。
君子华扶了扶她的手腕,只说了一声:“应该的,客气了。”
饶是鲛人自愈能力较强,猎妖造成的伤口仍是难愈合一些。
溯阳正端着析无制成的药泥准备给她上药,拆下纱布时见到那皮肉外翻的伤口,眉头不由皱了皱,连带着上药的动作都轻柔了许多。
阳璃似是不觉疼痛,只抬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溯阳小心翼翼上好药,轻轻吹了吹,瞥了她一眼,一边为她缠着纱布,一边说道:“看着我做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依旧看着他:“听说,你的剑碎了。”
溯阳不以为然,缠好纱布便为她整理好里衣:“碎了便碎了,换一把就是。”
“你是不是受伤了。”
溯阳愣了愣,随即笑着反问:“你听谁说的。”
阳璃盯着他那略有些苍白的脸,再稍稍凑近他一些,鼻子嗅了嗅:“你脸色不大好,身上有股药味,闻起来也不是给我用的药。”
溯阳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阳璃叹了口气,背靠在床头,低头绞弄着自己的手:“怪我没有好好背心经,到头来中了他人的魅惑术。”
之前日夜督促她背诵心经,为的便是预防心魔与免受惑术,如今来看,便知她当时并未用功。
溯阳看她低垂着头,鬼使神差的伸手抚了上去,轻叹着安慰道:“罢了罢了,日后好好背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