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沈临是顶顶好的医者，但玉凝仍选择来到墨影山庄大夫的住所。
墨影山庄的大夫也是一位修者，他在多年的治疗经验下，已经非常能应对这类伤。
他边拿药边跟他们说话。
“这个选拔会，每次都有人玩命受伤。”
大夫看了一眼朝天，认定他也是那种不理智只管冲撞的人。
在他看来，选拔会只是同门之间互相切磋的一种形式，玩玩即可，拼命可太不值当了。
还得麻烦他来治。
内服的药已经拿好，现在要上外敷的药。
待朝天撸起袖子，大夫一整个人都呆住。
“这……”
他的胳膊上，全是一层接一层的黑色鳞片。
朝天无奈地耸肩：“看来被打出原型了。”
大夫是第一次医治灵兽，挠挠头，不知该如何治疗。
“你们早说呀害！这些药都不能用了。”
他自言自语地把打包好的内服药散开，又放回药柜。
这些药草都名贵得很，不能随意丢弃。
玉凝又想起沈临来。
之前在陈官员家救小争的时候，他也是拿不定主意。
但是凭借他异于常人的天赋，还是抓好了药，治好了小争。
玉凝问道：“不能直接用人的剂量吗？”
大夫为难道：“我没治过，不好说呀。”
玉凝又问朝天。
朝天也茫然地摇头。
“我也不知道。”
他先前受伤的时候，都是他爹给治好的。
难道还没到寒陵镇，他就要回去了吗？
一想到回去，他就蔫了。
还没玩够呢！
不过他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看来沈临是真的很爱她了，把他往死里打。
玉凝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
“谁在那里？”
她猛地回头。
是沈临。
他是跟着玉凝和朝天过来的。
玉凝和朝天离开之后，他就被墨影山庄的弟子们包围了。
他们纷纷夸赞他，想和他交好。
这些人都被宋轻澜给顶开。
于是，他趁宋轻澜在那里和其他人吵架的时候，偷偷溜走了，顺着玉凝离开的方向走，就走到了此处。
他在门外，都听到玉凝和朝天的说话声。
沈临不敢直接进来，怕引起玉凝的不快。
其实，他拥有遮掩气息的术法，但他不想用。
他想看看玉凝会不会注意到他。
玉凝垂下眼睫，默然不语。
沈临缓缓走进来。
“玉凝。”
他喊她。
玉凝的一双目光只看着朝天。
“你来干什么。”
他总不会是要说，他是来看病的吧。
沈临轻声道：“我……我来看大夫。”
大夫看他也是浑身的血迹，医者之心触动，忙把他拉着坐下。
“快快快，都伤得这么严重了，还站在这里。”
他也没放过刚刚玉凝的冷淡语气。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他都伤得如此严重了，还不能原谅他吗？”
沈临对大夫的话表示赞同，希冀地看着玉凝。
但玉凝只是僵了一下身体，没有其他的反应。
通过余光，她看见沈临来时的路上，是一连串的血印。
玉凝的心又开始抽痛。
怎么会……
他不是赢了吗？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朝天是灵兽，大夫对他束手无策，只能去看沈临。
这一看，不得了，大夫大惊失色。
“哎呀……这……”
玉凝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
她迅速起身去看沈临。
只见沈临壮硕的胸膛上，纵横着三道爪痕，那是朝天留下的。
朝天嘿嘿笑着。
比武可不能让步。
沈临的背部则全是陈旧的伤痕。
那是他之前做暗卫训练的时候留下的。
虽说以他的能力可以不留疤，但他觉得没必要祛除。
疤就这么留了下来。
大夫又看了看他好半晌，才了然道：“你不是我们墨影山庄的人吧？”
沈临点头：“是。”
大夫啧啧称奇。
“在我们宗门，可没有这样的一号人物。”
听他说着，沈临的目光又转向玉凝。
见玉凝这么担心他，他很开心。
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扣在了玉凝的腕上。
“玉凝，别生气了。”
玉凝撇过头。
叫她别生气是什么意思呢？
他把她拒绝了，所以玉凝要原谅他，继续待他和之前一样？
她做不到。
一旁的朝天有些疑惑：“玉凝？”
“你不是叫宁雨吗？”
玉凝顺势点头。
“是啊，谁是玉凝？可能是他的相好吧。”
既然大夫治不好朝天，那就带他走。
离开时，沈临挡在玉凝面前。
玉凝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要做什么？”
被凶了的沈临没有后退，继续看着她。
“今晚，亥时三刻，我在院中等你。”
他一直想好好和她说一会话，奈何从早上到现在，到处都是人，而她，也不愿意停下。
玉凝冷笑：“你等吧，我不会来的。”
话是这么说，但真到了亥时三刻，玉凝在房内坐立不安。
自我治疗的朝天看着她在屋里走来走去，鼓励她：“想去就去呗，省的在这里瞎走，晃我的眼睛。”
玉凝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不愿意看你就走，不是给你安排了房间吗？”
因着他百日的人形，墨影山庄干脆说，就住这个院子的另一间。
“所以现在赶我走了是吗？”
朝天早已恢复原型，这样伤口恢复得快些。
玉凝此刻紧张得直冒冷汗。
他找她要说什么呢？
“真是没救了。”
朝天摇摇头，盘成一团趴在窗边的榻上，不动了。
他要好好休息！
朝天没动静之后，玉凝才悄悄走到门口。
她想，是该把话说清楚了！
总是这么缠着她也不好。
影响她的生活。
吱呀了一声，门开了。
沈临换了身月牙白的长袍，气质和白日迥然不同，矜贵素雅。
看见玉凝出了门，他快走几步到她面前。
“玉凝。”
他的眉眼弯弯，对于她的到来表示很欢喜。
玉凝没给他好脸色。
“有什么事，说吧。”
在门口说话怕被朝天知道，玉凝走到院中的石桌旁。
沈临跟上来，却没站在她面前。
“昨夜，我说了混账话。”
“什么混账话？”
“关于……我说你值得更好的。”
玉凝转身，凝视他。
“难道你觉得我不值得更好的？”
沈临没有被这句话乱了心神。
他又上前一步，拉近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沈临幽深的瞳仁里倒映着玉凝。
一个完整的她，只有她。
如同他的心一般。
“玉凝，没有更好的。”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
“我就是那个最好的。”
其实沈临想说，在更好的人出现前，他会陪着她。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若真这样说，玉凝会更生气。
玉凝皱眉，有些不习惯他的靠近。
她往后退了一步，想离开这危险的地界。
还没等她完全退开，腰就被沈临揽住了。
“你干什么！”
玉凝推开他的胸膛。
但沈临使了劲，她推不开。
他望进她如水中玉一般的眼眸里，郑重道：“我喜欢你，我想做你的道侣，”
之后，情绪转瞬急下。
“可以吗？”
他在乞求。
沈临虽然想尽力摆脱那幼时的记忆。
但他此刻就是如同乞丐般乞求她的怜悯和施舍。
这三个字很轻，像羽毛一般拂过玉凝的耳尖。
玉凝不相信。
怎么会有人前一天拒绝了别人，第二天又说喜欢她呢？
这是沈临的把戏！
“你昨夜拒绝了我，现在又说喜欢我，你觉得我会信吗？”
沈临敛下眼中涌动的情绪。
“昨夜，我只是……”
突然，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说自己只是乞儿出身的人，配不上她？
她不会相信的。
半晌，沈临也没说话。
玉凝自嘲地笑笑，退了几步，准备回屋。
沈临取出一枚小巧的纳戒。
这还是他少时刚做任务不久，从任务对象那窃过来的。
容量很小，只能装少许东西。
他将里面的东西悉数拿出。
有生了锈的簪子，破损的花，涂得一团黑的字帖，脏兮兮的手帕。
玉凝认出来，这些都是她这六年来丢掉的东西。
她记得，这些早就没了，怎么会出现在沈临的纳戒里。
“这些……”
“都是我捡的。”
少年的他，不知如何接近她，只能笨拙地拾起她丢弃不要的东西，当作自己的稀世珍宝。
“玉凝。”
他又喊她。
“我喜欢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玉凝有些震惊。
她知道沈临是她救的。
只是没想到，他会对她如此情深根种。
沈临怕她再不信，脱去上衣，袒露上半身。
白日里被朝天抓出的伤没有被妥善处理，此时还有一些渗血。
他拔出一把匕首塞到玉凝的手中。
“我知昨夜是我对你不住，若你想出气，随时都可以。”
玉凝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她怎么下得去手呢？
沈临知她心软，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往前移动。
匕首的尖刃缓缓没入本就开裂的伤口，沈临闷哼一声。
他还能忍受。
对比起失去玉凝的痛苦，这点痛轻若无物。
玉凝缓过神来，下意识往后缩。
匕首便又退了出去。
退出去的同时，一股新鲜的血液喷涌而出。
沈临的面色更加苍白了。
“你……还生气吗？”
玉凝早就不气了，在沈临说喜欢她的时候。
她只是不想轻易原谅了他。
她摇摇头，慌张地看着他的伤口。
“你的伤口需要处理，赶紧进屋吧。”
可沈临偏执地想要听到她的回答。
他拉着她的手道：“你说给我听。”
玉凝再次摇头：“我不生气。”
沈临笑了。
过往的所有风光成就，都不及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