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深秋,落日熔金,银杏叶落满合阳街头。整个合阳城都埋没于金叶中,连远于城中的莘府都没逃过这场金风玉。
莘府前厅突的传出欢笑声,厅中吵吵闹闹,皆是喜气洋洋的景象。
厅中角落唯有一处安静之地扎着双平髻粉糯糯的红袄女孩脑袋趴在黄衣女子腿上小憩。
着淡黄衣裙女子有节奏的轻拍女孩后背,眼中尽是温柔,时不时抬头看向厅中热闹处。
黄衣女子的抬头后,方才发现她那张不识人间烟火的美貌,属实能让人惊叹不已。
女孩睡的不安稳,吵闹声时不时传进女孩耳中,女孩被吵的轻哼了句。
一阵声音变的更大,须臾间厅中的声音似尽数收进了囊中,厅中变的静悄悄。
随后厅中响起步伐声——
厅的静声让女孩疑惑,女孩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女孩半眯着眼,夕阳洒满整个大厅,清风徐来,屋中人都期待的看向门口。
女孩的视线也望向门口,金盾木千里红山图大屏风后竟然有两个人影。
一大一小,女孩一惊坐起以为自己见鬼了。
黄衣女子见小小糯米团子惊起,无奈的轻拍女孩的头。
女孩听见坐在高台的祖母柔声道:“快些传见。”
屏风后的人影听到下人传见,缓步走进厅中,厅内众人屏住呼吸。
一道人影绕出屏风,终见其貌,是一位身形纤瘦的女子,看起来也才二十左右,女子穿着一身蓝色的粗布短袄,挽着高高的发髻,女子长像十分清秀,脸上没有抹胭脂水粉,却依旧面色红润,行走间步伐轻盈,时而领间露出白皙的肌肤。
女孩觉得这身衣服在她身上显得很不合适,仿佛她本来不该穿这身衣服,合该是大家门户的小姐,后来才得知她这样的人的确不是普通人家。
女子走到厅中正中央,跟在她身后的另一位也露出真容。
那是位少年,看不出少年多大,少年与那女子只相差半个头,少年逆光而站,暖阳照的少年身上白衣毛绒杂线清晰可见。
少年长的很白,乌发半束,一双桃花眼藏于青丝下,鼻梁似高锋,薄唇轻抿。长的算是剑眉星目。
女孩顿时清醒呆愣住了,那少年的容貌算是好看但跟阿兄比,还是阿兄更胜一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给解语一种难以为说的感觉,很奇怪。
那少年真的很瘦,活像一根竹竿。简直比西南厅小院里帮忙烧水的小饿死鬼还要瘦。女孩不禁打了寒颤。
俩人一同向身居高堂的祖母行礼:“拜见老夫人,恭请福安。
高台上衣着精致苏绣暗紫小夹祆的老妇人此时面露喜色开口。
“快,快起来,我也是年纪大了许多年都没见过绪丫头了,都快忘记了绪丫头的容貌了,快走近来瞧瞧。”
女孩盯着被祖母叫绪丫头的蓝衣女子微微笑着走近祖母。
祖母前倾着身子拉着绪丫头的手开始絮絮叨叨的问话。
女孩不爱听这些问话移过视线落在那少年身上,少年低垂着头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
此时屋内又有了些低语声,左右不过是些探讨这两个陌生人的话。
“嫣与,你可知道她是谁?”一道温柔低音女声在女孩耳朵里响起。
一听这声音女孩就知道这是家族女子里的万事通二夫人也就是她二婶。
“哦?她不是老夫人故时旧交好友的小女儿吗?”
黄衣女子疑惑不解的看向她左侧面若银盘,高高发髻珠宝金饰套满的二夫人。
那黄衣女子则是女孩的母亲陇西李氏是大周出名的美人。
女孩好奇的往左边靠了靠,看着二婶差点笑出了声,这二婶的打扮估计全合阳都挑不出第二个。
二婶身形有些微胖,长像也就一般,明明算是清淡的长像非要浓妆艳抹,头上的发饰随便便取出一根都能杀人了。
女孩有的时候就好奇她戴着头就不重吗?
今日的二婶穿着明黄的衣裙,上身暗印着大团牡丹图样,钳着金丝裙角绣着几枝小黄雀。
额,很奇怪……
但女孩很快被二婶的八卦吸引。
“她的确是老太太的好友女儿,你怎么不问她是哪家女儿。”二婶神秘窥视了祖母面前的那人。
“啧,她是兰陵萧氏第十三分支萧家第三女的孙女李绪姣。”二婶低声娓娓道来。
母亲还是一头雾水搞不懂二婶这有什么好说的,她不是爱打听挑别人身份的人。
二婶见母亲一幅没懂的样子,嫌弃道道:“我看你就是这两年带孩子带傻了,快跟老三说别生第三个了。”
母亲无语的斜了二婶一眼……
二婶控制不住心里的分享欲又将母亲拉到近处。
“你怕不是忘了当初萧氏出了名的抢婚女。”
“啊?不会是……”母亲更是诧异。
“对,就是那个,这李绪姣就是她孙女。”
“那这有什么。”母亲不屑的喝了口茶。
“哎呦,你这人真是,主要的事不在这。”二婶急道。
“主要是你猜一猜他们今日来是干嘛的。”二婶说到这又不说了,一脸笑意。
母亲一幅有话赶紧说的表情看着二婶。
“李绪姣有个姐姐叫李绪悦,她姐姐嫁给了京师暮此。”
“啊,那暮此不是抄家了吗。”母亲此刻一脸吃瓜样。
“嘘,小点声音,对对对,现在这李绪姣来拜访咱家,指不定有点事,你且等着吧。只可怕你家三郎有的忙的了。”说完这话二婶悠哉悠哉的端起茶盏。
女孩注意到母亲此刻握着茶杯的指尖泛白。
虽然她不明白二婶这话中话,母亲的紧张让她察觉到不对劲。
不行,她得去找阿爹说说!
女孩趁母亲不注意,偷偷摸摸的起身,弓着腰朝左侧小门挪动。
“琼丫头做甚?”老人掷地有声在厅内洪亮响起。
女孩瞬间寒毛竖起,背后发凉。
怎么这么快就被祖母发现了,女孩正在懊悔。
“嗯?琼丫头?还不快转过身来。”祖母平静的声音女孩顿感不妙。
女孩慢吞吞转过身,对着祖母哑然失笑道:“祖,祖母”
祖母转头对那李绪姣解释:“这是我第五个孙儿家里面最小的有些不识礼数,也是胆大的,绪丫头别介意。”
“岂会,我也喜欢活泼胆大的丫头。”李绪姣客气回。
“琼丫头,快过来让你绪婶子瞧瞧。”
女孩与母亲面面相觑,最后母亲使劲瞪了女孩一眼。
女孩骑虎难下硬着头皮走向祖母,祖母右侧坐着李绪姣,李绪姣面前站着那少年。
“祖母,绪婶子”女孩向两人行礼喊道。
女孩记起还有旁边这少年还没有行礼,女孩向少年行礼却犯了难。
应该称他叫哥哥?女孩正心里嘀咕。
女孩迟迟不向少年行礼,小小的人儿低着头做着半行不行的动作。
女孩迅速行礼并没有称呼,转向祖母。
厅内众人都注意到这一目,却都心照不宣无人问津,就连莘老夫人也不甚在意这事。
少年攥紧袖口,眸中颜色一暗。
“快起来好孩子”李绪姣将女孩拉起。
“这丫头是我家老三的二丫头叫莘解语。”
“解—语—”李绪姣拉长语调
莘解语正是女孩——
“好名字,人也漂亮,是个知心的。”李绪姣拉着解语左看右看。
莘老夫人乐呵呵道:
“家里不止她一个,还有大郎的璇儿,瑾儿,二郎的瑜郎,琼丫头的哥哥琮郎,只是这琮郎去了平缘山庄。快把在家里面的几个娃娃几个叫来让绪婶子瞧瞧。”
太阳已落西下解语才同母亲回不与堂。
母亲走的飞快,解语一边小跑一边呼唤
“母亲,母亲。”
解语刚踏进屋内就听见母亲气鼓鼓的声音。
“你瞧瞧你的孩子今日又害的我又要被老太太一顿骂。”
“你且瞧着吧,等老太太过几日闲了,你妻子就回不来不与堂了。”
解语抿了抿唇心虚的往门帘处靠了靠。
母亲坐在贵妃椅上使劲瞪了眼解语,屋内侧房传来脚步声。
母亲见着动静,便往小兀上捂着头装做伤心欲绝的样子。
侧房珍珠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珍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时一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
“哦,你说你不回不与堂了?什么时候?正好我与阿琼落得个清静。”帘子走出个白衣翩翩青年,青年脸上挂着笑意。
这青年就是解语的父亲莘霁。
母亲此时装不住了,坐起身挎着脸,冷哼一声。
见父亲嘻皮笑脸心里更加恼火,直接将腰间香囊扯出,恶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要回家,早知道你是这副得行我就不该听信你的谗言嫁给你。”母亲悲愤道,眼中豆大的眼泪簌簌落下。
辛霁见着母亲真的生气了无奈摇了摇头轻笑。
辛霁拾起香囊朝着解语示意让她出去。
解语:“……”
解语识趣的退出去,还贴心将门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