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二人都有些安静过头了,好像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微妙的气氛,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走了许久,纱绘子的脚步慢了下来,她抬起脚在地上敲了敲,佐助察觉到转头来看,才发现她的木屐带断了一条。
“走不了路了么,我来背你吧。”他自然的说道,却被纱绘子制止,“不用了。”
“那你要怎么回去?”佐助皱了皱眉,又突然意识到她也许是害羞,放轻了声音,“我会背稳一些的。”
“……那就拜托你了。”纱绘子爬上佐助的背,之前没注意,短短数月佐助仿佛长高了一大截,背着她也不觉得勉强。青春期的孩子都长得这么快吗,纱绘子想着,却发现他脚下用力,跃上了树梢。
“这样赶路快一些。”佐助同她解释道,脚下附着着查克拉,灵活的在树干之间跳跃,“往后你也会习惯这样的。”
纱绘子愣了一下,想起从前止水背着自己的模样,心又沉了几分,方才一时的柔情此刻变成针扎一般,刺痛她的心脏。明明知道佐助年纪尚小,分不清爱情和亲情的界限,她却也在一时的软弱中,短暂的向寂寞投降。
“你知道吗,止水曾经也这样背过我。”纱绘子的嗓子涩涩的,艰难的吐出这些话,仿佛在用某种拙劣的手段掩饰方才的真情一般。未曾想到佐助并没有被她打乱节奏,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是吗。”
纱绘子顿了顿,咬着唇又继续道,“我们,曾经是恋人。”
这一次,佐助隔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知道。”
她吃了一惊,“你知道?”
“我看到你同他在烟花下接吻。”佐助平静的声音让她不知所措,呆了一会儿又听他道,“难道你要同我说,方才只是因为缅怀止水哥,一时软弱,才对我流露真情吗?”
纱绘子答不出话来,她的少年竟然如此通透,显得她才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人们往往会用谎言掩饰无法面对的真心。”她看不到佐助的神情,但他的声音是稳的,“你越是急于狡辩,只能愈发凸显你的慌乱。”
这一次纱绘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太犀利,直戳她的内心。等了一会儿,佐助没有得到回应,偏过头去看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哭了。少年慌乱的停下了脚步,同她一起坐在高高的枝干上,记忆里纱绘子总是能控制好自己,从未对他流露过软弱,头一次见到她的眼泪,佐助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的呆住了。
好在纱绘子只是短暂的失控,很快就止住了泪水,她用袖子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痕,清了清嗓子看住佐助。那个瞬间,真相就在嘴边,可很快就被理智压制。
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佐助,虽然不是她刻意欺瞒,但时至今日,如果告诉他这份不为人知的血缘,可能抽走少年心底最后的依靠,在脱离大蛇丸之前,她不能冒这个险。
最终,她只是平静的深深呼了一口气,展露同往日无异的笑容来,“我们继续赶路吧。”
“嗯。”
相安无事的回到了基地,纱绘子同佐助告别之后,回到房间打开门就看到了不速之客。她平静看着坐在她床沿的兜,之前的冲突还历历在目,这时间又来找她,怕没什么好事。念及此,她却依旧沉得住气,眼底聚集了查克拉,语气却是随和的,“有什么要紧事吗?”
“只是,来问问你玩的如何。”兜戴着他一贯虚假的微笑面具,情真意切的仿佛真的只是关心她一般,“毕竟接下来的日子就没那么轻松了。”
“烟花很漂亮,祭奠也很热闹,多谢。”
“那就好,不枉费我专门定制雁屋的浴衣。”
二人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却自始至终没有人放下过警戒,言过三巡,兜起身走向了门口,却又停在她身前,眼神透出期待,“没有要带给我的东西吗?”
纱绘子一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语气冷下来,“你跟踪我?”
“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会给我选礼物。”
“……只是顺手。”她从怀里掏出一条头绳,平平无奇的款式,只是仔细去看,挂坠是一只雕刻精巧的狐狸。
“哦呀,真可爱……”兜的语音放低,又转而高亢,“我很喜欢。”
得到了礼物,兜心满意足的要走,又在门口踟蹰了一下,“为什么是狐狸?”
纱绘子抿了抿唇,“随手挑的。”
“那便好,还以为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形象呢。”兜轻快的调笑并没有缓和纱绘子的心惊,她几乎想要质疑,他是否真能窥探她的心思。但种种一切都随着兜的离去归为虚无,等到再听不见脚步声,纱绘子瘫坐下来,回忆起今晚的种种,大起大落一般长舒一口气,才觉得疲惫到了极点。
跟着大蛇丸修行的日子并不无趣,排除其余不谈,他的确是个好老师,每每讲述都能由浅及深,程度又把握的刚刚好,不会让她茫然,又会有所领悟。纱绘子起初不觉得,等到有些时日之后,才发觉其中关窍,串联起来,竟毫无一句废话。领略到此之后,她曾有一次,真心实意的同大蛇丸道,“你不做老师,还真是可惜。”
已经相处了数月,也算稍微熟悉一些,能说上几句话的关系,大蛇丸听了却笑出声来,“你还是第一个如此说我的人。”
“是吗?”纱绘子有些吃惊,“总不至于……”
“对其他人,我大概没有如此耐心。”大蛇丸看出了她的疑虑,又转头去看较远的地方,佐助正在练习查克拉形态的变化,千鸟尖锐的嘶鸣声断断续续,反反复复进行的并不顺利。大蛇丸等了一会儿才道,“忍术之中,查克拉的形态往往先于属性,唯独千鸟这个忍术是反过来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也就是说……”纱绘子思索着,谨慎的回答,“佐助在这个忍术的修行上,本末倒置了吗?”
“或许只是因为雷电属性的关系,比起有实体的水或者土来说,它的形态更加难以控制,又或者卡卡西当初发明这个忍术的时候止步于此,并没有精进,但我希望佐助能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形态。”
大蛇丸顿了顿,又进一步解释道,“所以我在指导他的时候,刻意没有具化这一点,能做到哪种程度,全凭佐助君自己的意念,也就是说,限制他自己的,只有他自己的想象力。”
也正是这时候,纱绘子回忆起大蛇丸曾经的只言片语,以精神力创造形体的阴遁,宇智波一族的血轮眼,将其中的关窍串联起来,她仿佛有所感悟一般静静思索,直到大蛇丸出声叫醒了她。
“看来你比我想得聪明许多,纱绘子。”不知从她眼中看到了什么,大蛇丸脸上闪过炙热又意味深长的笑意,“别让我失望。”
晚饭的时候,佐助吃的很少,筷子都鲜少动几下,纱绘子默默的看着,心里叹了口气,在沐浴之后去找了他。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纱绘子,佐助还有些不情愿,又见她从身后拿出几个木鱼饭团来,顿了顿才退后一步,让出了进门的空间来。
走进房间,纱绘子放下托盘,伸手拉住佐助的胳膊道,“让我看看……不要躲。”
本想敷衍过去的佐助听闻后只能任她解开绷带,练习了一天的千鸟,手心到小臂的皮肤都有被电流灼伤的痕迹,纱绘子用手翻开他的掌心,顺着往上摸索,皱起了眉头。比起皮肉伤更令人担忧的是,过度使用查克拉导致手臂的经络受损,连拿起筷子这样的举动都会脱力。
“答应我,下次量力而行,好吗?”纱绘子松开了手,下一刻又被佐助反手握住,对上他的眼神,纱绘子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道,“吃点东西吧,晚上看你没吃几口。”
“嗯。”佐助不再多说什么,拿起饭团吃了两口道,“和从前的味道一样。”
“那就好,有阵子没下厨,我都生疏了。”纱绘子笑了,“你多吃点吧。”
佐助吃干净了她带来的食物,纱绘子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房间,又抱走了他换下来的衣服,就听到佐助说,“放在那吧。”
“诶?”纱绘子有些奇怪,“怎么突然……”
“如果你也有了觉悟,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了。”佐助直视着她的眼睛,“从前你没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但现在你有了自由,我希望你能与我并肩而立。”
纱绘子愣住了,经年的回忆,无数的琐碎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里回放,最终定格在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心底渴望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她也曾渴望,有朝一日,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她也曾渴望,自由的滋味。
如今,便是她的机会了。
纱绘子收回思绪,目光落在佐助身上,他却已经转身去做其他的事了。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同为宇智波,佐助却和止水全然不同。她曾以为佐助被仇恨迷茫,但她的少年比谁都通透,她曾以为是鼬逼他走上复仇的道路,但这条路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知道了。”纱绘子开口,露出笑容来,“谢谢你,佐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