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定思痛,幸而,林清从来不是一个会向失败妥协的人。
如果差距客观存在,那就主观弥补吧,失去的位置,总有一天要被自己追回。
所以在班级第一次班会课上,班主任要求每个人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本学期的目标时。
林清的字穿透纸张——杨矜的名字大剌剌的躺在便签纸的中间,林清的署名在右下角。
不是分数,不是排名,而是杨矜,林清非常清楚自己唯一的目标,唯一的对手就是他。
这个目标被收集存放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糖罐里,林清盯着它,心想着这个罐子之前用来存放甜蜜和喜悦,而现在它却承载了自己刚刚下定的决心。
“等到学期末的时候,我们再打开来看看,验证一下大家有没有实现自己这个阶段性的目标。”班主任在讲台上笑道,这是她屡试不爽的激励学生的妙招,接着就抱着这个糖罐子走出了教室,无视底下的哗声一片。
“你写的目标是什么?”老班一走,蔡晓晓就迫不及待的转头和胡冰聊天。
“瞎填了个分数,老班也太狠了。”胡冰一边整理笔袋,一边恨恨。
“谁说不是呢,这才刚开学,就来这一招!”
“听说她每年都会来这一招,学期末会把这些纸贴在后面的黑板报上,全班公示。”
“什么,那岂不是公开处刑。”
“所以说她狠啊,不然你以为这一招为什么管用。”
林清怔怔的听着她们的对话,什么,要全班公示?!
糟糕!
“老师,我想起来,我的目标还需要补充,我能拿回来修改一下吗?”
课间休息时,林清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找来办公室。
“哦,林清啊,可是现在都放在一起了,你还能找回自己那张吗?”
“可以的,里面折的那颗千纸鹤就是我的。”
“那行,你自己找吧。”王老师指着桌旁边那个纸箱。
“谢谢老师,我改完后再拿回给您。”
可是...
傻眼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大家都是折的千纸鹤!就不能有点创意嘛!
好吧,自己也是没创意之一。
林清蹲在那,将玻璃瓶里的折纸都倒在纸箱里,一个一个翻找,企图寻回自己那颗被淹没的决心。
这个千纸鹤折的那么规整,排除;
这个翅膀破了一点,排除;
这个肚子那么肥,排除!
这个有点像,要不打开看看?
可是...
万一不是呢?
到底哪个才是啊?
林清简直一筹莫展,课间休息时间快过了,总不能下次还来找吧。
犹豫的抬起头想问问王老师自己能不能带回去找。
却在转头的瞬间瞄到门口站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糟糕,冤家路窄。
杨矜甫一进门,就迎面撞见一双耷拉的眼睛,瘦小的身体蹲在桌角,让他想起了家里的小狗。
呵呵,怎么那么呆。
噙着笑意,假装没看见林清,杨矜自然的走到王老师这边汇报班费收集情况。
与王老师一应一答,顺畅自然,这些事本就是他做惯了的。
因此,他还是有余力留心另一个人。
只见她悄悄的横着身子一步步往门口挪移。
此时又像一只行动不便的螃蟹。
杨矜忍不住扩大笑意,直到王老师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才收敛。
林清看着一双洁白的球鞋从自己面前经过,恰好站在了她和王老师中间。
王老师看不见她!
机会难得,她赶紧把看着相似的几个纸鹤拽到手里,然后着急忙慌的把剩下的折纸装回玻璃瓶中。
等找到自己那只再找机会把其余的一起放回来吧,林清心想。
然后借着杨矜的掩饰寸步挪移的溜出去。
出了门才反应过来,自己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和王老师说一声再自然走出去的。
真是做贼心虚让自己降智,林清懊恼的以头撞墙。
杨矜汇报完毕走出门又看到这神奇的一幕。
高挑的马尾被她的撞击带动的一跳一跃,灵动如一只脱兔。
到底是谁说这个女学霸高冷的,太不严谨了!
此时上课铃声已响,同学们都已进入教室。除了他,还有人知道她这一面吗?
杨矜还是没忍住,无声笑笑,走过林清的身边。
所以,他是在笑话自己吧。
不会错,绝对是笑话自己,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了!
如果林清的眼神是激光射线,那么此刻杨矜的背影早已被穿透。
林清冷眼微抬头:总有一天,让你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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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是孤独的修行,从来都与旁人无关,自己的决心也只需林清自己知道就行。
当然学习也并不是一件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尤其是英语这类需要庞大的练习和积累的课程,毕竟曾经是学霸,林清也并非没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只是之前在小镇中学,她从未如现在这般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和他人之间的差距,在仔细研究试卷之后,她得出结论——她的主要失分点在听力和词汇量上。
于是...
清晨6点,靠近后山的操场角落,和公鸡争鸣的多了一个人。
红色的是围墙和跑道,绿色的是林荫草地,而林清坐在围墙和跑道之间的黄色长椅上,手上拿着MP3。这是林清考察了很久才定下来的地方,离教室和宿舍都很远,除非操场上体育课,否则这个角落平时人很少,更不用说在清晨,绝对的安静和...安全,她可以放心大胆地背单词、听听力,虽然有点远,但是在走来的路上她可以插着耳塞听听力,也不算浪费时间,简直完美。
“E.N.T.H.U.S.I.A.S.M——enthusiasm——热情,enthusiasm——热情enthu...si..a...s...m。”
“热情!原来你一大早那么充满热情啊。”正闭着眼默背地起劲,林清乍一听到热情洋溢地招呼声,还有点懵,睁开眼——
救命,难道真学霸都是这样精力充沛的吗,学习好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晨跑,要不要这么卷。
“我刚刚远远地跑过来,就看见这里坐着个人,还以为谁呢,原来是你啊,林清。”
杨矜停下来,做原地踏跑的动作,看着眼前的女孩:长直发没有扎起来,自然垂在两肩,刘海几绺微湿,露出了些许额头,只不过天气还远没到热的时候,两颊却通红。
“班长,你每天都跑步吗?”
表面上礼貌问候着,林清内心却是OS:拜托,我和你不熟,你赶紧跑你的步吧!
“也不是每天,天气不好就不来了。”杨矜原地保持着慢跑的动作。
“明白。”
“你应该是今天第一天来这里晨读吧,前几天没见你。”
林清轻轻颔首。
“那你继续,我先过去了。”
“好的。”
林清暗暗总结,百密一疏,还是考察地不够全面,经实践,此地不宜。
次日清晨6点,图书馆北面小池塘边,有几片落叶静躺在毫无褶皱的水面上,悄无声息。
这里更偏僻,总应该没人了吧,偌大一个校园,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晨读的地方。
林清镇定自若,气定神闲,翻开词典,开启今日份晨读。
直到十分钟后。
“F.A.T.E,fate,命运。”这个单词简单,下一个。
嗯?
“哒哒哒”
清晰规律有节奏的脚踏声从远处传来,林清眼睁睁看着一双有点眼熟的蓝白相间耐克鞋从那灌木掩映的小径中出现。
躲不过了是吗?
“林清,你不是在操场晨读吗?”杨矜也很诧异。
“班长,那你呢,不是在操场晨跑吗?”
“我以为你在那里。”
林清一愣,不由得和杨矜对视,片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杨矜昨天就看出了自己被撞见晨读的局促和尴尬,他是特意让出地方给自己的,但论起先来后到,明明是自己这个后来者闯入了他的领地。
这样一想,这个人也并非一无是处。
但是...
这不影响她继续对他讨厌。
哪来的一阵清晨的风撩起眼前这个男生额头的碎发,一双眼睛毫无遮掩的露出来,此刻正温和的注视着林清,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你想选哪里晨读?”
“我都可以的,倒是跑步最好还是去操场,塑胶跑道舒服点。”林清看着这双眼睛,慢慢说出自己的回答。
“这里蚊虫比较多,其实操场很大,我跑圈的时候基本听不到你的声音。”杨矜静默几秒,也说出口。
你不懂,我介意的根本就不是你听不听到的问题,我介意的是晨读这件事是不是会被人发现的问题,林清心想到。
可是,再怎么不想被发现,现在也已经被发现了,而且还是被连着发现两次。一时之间,林清都不知是应该先懊恼自己出师不利接连被撞见,还是该先庆幸这两次是被同一个人撞见的。
此时的林清觉得自己就像是池塘里的鱼,朝哪游都会碰到名叫“杨矜”的泥板墙,这样子,迟早变死鱼一条。
等下,既然是死鱼,按照这样的逻辑,被发现两次和被发现三次有什么区别吗,被发现三次和每天被发现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是同一个人。
“班长,你在操场上跑步的时候还碰到过其他人吗?”林清把头托在词典上,真诚发问。
杨矜微微扬了扬嘴角。
“没有,就你一个。”